爆炸
這聲音冰冷而熟悉,夏聆從墻后悄悄探了半個腦袋,只見路邊停著幾輛車,其中一輛奔馳前蓋被撞癟了,十幾個穿制服配槍的警察站在堆滿積雪的空地上,圍住寵物醫(yī)院。 一道光束射過來,她下意識瞇眼后退,不料撞到堅硬的物體。 回頭一看,卻是個還沒收工的圣誕老人,斜挎著裝滿糖果的禮物袋,驚訝地看著她。 夏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保持安靜。 等等!那個熟悉的聲音喊道,不要緊,她是我線人。 借著手電筒的光,她看見杜冰舉著手槍,指著臺階上一個人,對她使了個眼色,而警察們紛紛大驚失色,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圣誕老人放下禮物袋,舉起雙手,無辜地做了個你們繼續(xù)的姿勢。 咳,別管他們了。杜冰對同事說,又朝夏聆喊:你站遠(yuǎn)點,要是有人路過,就把他們打發(fā)走。 他穿著黑色風(fēng)衣,面色嚴(yán)肅,尖尖的耳朵豎得比平日更高,顯然就是個訓(xùn)練有素的便衣警察。 她瞬間明白過來,與程玄合作的探員就是他!不然程玄老往酒吧跑干什么?還任勞任怨幫他賣酒呢。 好!夏聆興奮地回答他,騙圣誕老人:你在墻后別動,我剛才報了警,警察在抓通緝犯呢,不會傷害你。 圣誕老人: 他一臉疑惑,夏聆這才發(fā)現(xiàn)這是個藍(lán)眼睛的老外,這年頭來中國打工的老外真是越來越多了。她用磕磕絆絆的英語加肢體動作比劃一番,Movie,movie,you know?Stay here,be quiet. 老外恍然大悟,沖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后把袋子里的巧克力掏出來,分給她一顆。 夏聆吃著巧克力,決定就用拍電影的理由來搪塞路人,放下琴盒,極快地在這片空地上巡邏一圈。夜深人靜,酒吧的客人都從另一條路離開了,并無人經(jīng)過,她放下心來,這才看向醫(yī)院門口被逮捕的犯人。 此時兩個尖耳朵的天狗族警員走到臺階上,打開廊燈,白熾燈光照亮了犯人的臉,她的猜測得到證實那人正是梅尋雪。 他穿著整齊的黑西裝,皮鞋擦得锃亮,衣著在深冬季節(jié)里格外單薄,卻挺直脊背,從容不迫地俯視著這些警察,儒雅的臉上帶著閑適的微笑。 這樣不動如山的氣勢倒讓夏聆佩服起來,他獨自一人,面對十幾人,可謂膽大包天。 梅先生,我們突擊搜查這里,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杜冰說,你名下這幾家寵物店、貓咖、寵物醫(yī)院涉及虐待與謀殺罪,已經(jīng)被查封,現(xiàn)在我們要進(jìn)去檢查。先給你看下我的刑警證。 他例行公事,掏出證件在梅尋雪面前揮了一下,開門吧。 一個警員在梅尋雪身上摸索,空手而歸:報告長官,沒發(fā)現(xiàn)鑰匙。 梅尋雪淡笑:杜警官,來中國四年,終于升職了?瑞士總部可都是肥差啊。 杜冰冷哼一聲,夏聆在他目光里看見一絲惱火。 梅尋雪又氣定神閑地問:你們怎么認(rèn)定這些商鋪是我的?是去工商局查了它們的所有權(quán),還是逮捕了我的員工,嚴(yán)刑逼供之下得出的結(jié)論? 這話夏聆就不愛聽了,大聲道:你在這裝什么不知情?你女兒梅玉練可是親口跟我說了,這貓咖是你家開的,醫(yī)院也是你家的!你就在醫(yī)院里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不信砸開門,讓大伙兒都瞧瞧。 梅尋雪好像才發(fā)現(xiàn)她也在場,哦?夏小姐,你有錄音證據(jù)嗎?就算我女兒說過,那也可能是她記錯了,梅氏集團(tuán)是A市最大的寵物經(jīng)濟(jì)公司,我們一般可不記得在哪兒開了什么店。 夏聆對他張口說鬼話的功夫五體投地,要錄音我沒有。但如果不是你家開的,那你為什么要深夜來這里?從床上爬下來夢游? 梅尋雪依然微笑著,今晚杜警官的酒吧有圣誕派對,我慕名前來參加,半路被你們堵住了。 說到最后三個字時,他忽然一收笑容,面無表情地盯著杜冰,眼神冒著森森冷氣,像毒蛇的信子一般讓人瘆得慌。 杜冰的耳朵抖了一下,對下級道:看住他。隨即打開對講機(jī):立刻疏散人群,服務(wù)生和樂隊也弄走,酒吧里不要留人。 梅尋雪低頭看了眼手表,杜冰怒喝:亂動什么! 我只是想,這里什么都沒有,你們查完能不能快點讓我回去睡覺。 我看你這孫子是不想回去了。杜冰被他這無法無天的態(tài)度徹底弄火了,既然不是你的店,你怎么知道里面什么都沒有? 他一揮手,幾個警員拿著扳手上前,動作利索地開門。 慢著。低沉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 年久失修的路燈下停著一輛面包車,一個黑發(fā)黑眼的中年男人掐滅煙頭,從車上走下來。看他的制服,約莫比杜冰高幾級,目中透著精光,氣質(zhì)老練沉穩(wěn)。 長官,請指示。杜冰立正敬禮。 警官道:里面肯定有詐,依我看,還是多派些人。 杜冰贊同地點頭,你們幾個,帶他一起進(jìn)去。 門已經(jīng)撬開,他點了一半警員,讓他們挾著梅尋雪的胳膊,打頭陣進(jìn)入醫(yī)院大廳。 中年警官又喊道:等等,嫌疑人留在外面,你們六個一起進(jìn)去,我和杜警官看守他。 在場只剩下六個警員,杜冰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執(zhí)行命令。 警察們端起槍,謹(jǐn)慎地魚貫而入。 走廊的燈光下,斗大的雪花從檐角飄落,形成一層疏疏的屏障,很快就看不清梅尋雪的臉了。 過了將近十分鐘,杜冰的對講機(jī)里冒出聲音:報告,疏散完畢,在酒吧前院發(fā)現(xiàn)兩枚地雷,已經(jīng)處理完畢。 他松了口氣,做得好,繼續(xù)搜尋。 夏聆立刻出了身冷汗,這jian詐的貓,在酒吧安置了炸彈!他還有什么招數(shù)? 杜冰也不敢懈怠,緊緊盯著梅尋雪,磨了磨后槽牙。 小杜啊,中年警官突然道,你來警署多少年了? 報告長官,已經(jīng)十一年了。 在中國這幾年,過得很辛苦吧。 杜冰不習(xí)慣在工作時進(jìn)行這種談話,依然把全副心神放在嫌疑犯身上,隨口道:一切服從上級安排。 說實話,我很感謝你對我這些年的支持,沒有你的功勞,我升不到副局長的位置。明年拉瓦德局長退休,就輪到我了,怎么樣,要不要來我辦公室做個清閑的工作?總是在基層,多累啊。 杜冰的眉頭越皺越緊,您到底什么意思? 警官笑了笑,慢慢放下指著梅尋雪的槍口。 夏聆差點驚得跳起來,不會吧不會吧 杜冰瞳孔驟然縮緊,可比他思維更快的,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燈光霎時滅了,房屋上的雪被巨響震落,醫(yī)院前的四人瞬間撲倒在地。 夏聆的耳膜還隱隱作痛,冰涼的雪粘在臉上,她清醒過來,艱難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三人都已經(jīng)站起身對峙,杜冰左手拿著一只手電筒,右手的槍依舊對準(zhǔn)梅尋雪。 寵物醫(yī)院和貓咖所在的三層建筑被炸塌了,嗆鼻的硝煙讓她咳嗽起來,把圍巾往上拉,遮住臉,手心全是汗。 杜冰向廢墟里撕心裂肺地呼喚了幾聲。 沒有人回答。 一個警員也沒出來。 光束掃過崩塌的墻壁,隱隱有暗紅的血從鋼筋水泥間淌出,夏聆跪在雪地上捂住嘴,把驚恐的叫聲壓回肚子里。 一條,兩條 她在凌亂的石塊中看見了斷氣的狗頭,還有被壓碎的衣服。 喪心病狂,喪心病狂。 夏聆哆哆嗦嗦地從口袋里掏出手機(jī),第一個念頭是打110,可又怔住了。 死人了嗎? 死的都是貓貓狗狗,或許還有鳥,這棟樓恐怕沒有任何人類。 還報警嗎? 報,就說看到樓塌了,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在。好歹要把犧牲的狗都搬出來埋了??! 剛下定決心,就聽警官和藹道:杜冰,你不用擔(dān)心,來之前我就安排好了,附近的居民只會以為是普通爆破,今晚這里發(fā)生的事不會泄露出去。至于這個人類嘛我查過了她的背景,好辦得很。 他轉(zhuǎn)頭看向夏聆,語氣惋惜,雖然她是你的線人,但很遺憾,我不能留下她。 夏聆往后挪的腿僵住了,他要對人類下手? 長官!杜冰痛苦地叫了一聲。 我一直很賞識你,從你進(jìn)單位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歡你肯吃苦的這股韌勁兒,所以手把手教你。我們有相同的文化背景,能聊得來,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左膀右臂,等我當(dāng)了局長,絕不會虧待你。警官說,梅先生為我在族中的選舉出了不少錢,而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調(diào)查的事我們會聯(lián)手?jǐn)[平。 知恩圖報?杜冰諷刺地冷笑,所以不能逮捕他,只能白白送了我們自己的兄弟? 許久不曾說話的梅尋雪開了口:自己人? 他輕柔地笑了幾聲,你的上司和我觀念一致,認(rèn)為只有服從自己的族人才是自己人。杜警官,你沒發(fā)現(xiàn)他分給你的人,都是局長的忠心下屬嗎?我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今天能活著回去,千萬不要說實話。你的直屬上司提拔了你,而你下令,讓這些無辜的警員進(jìn)入一棟沒有證據(jù)證明屬于嫌疑犯的房屋,他們無人生還,但嫌犯還好好活著你說你可不可疑? 杜冰臉色鐵青,怎么也沒料到被他和自己人擺了一道,不用你cao心,還是擔(dān)心你自己吧! 警官耳朵微動,轉(zhuǎn)了一個詭異的角度,喝道:誰? 墻角露出圣誕老人鮮紅的禮物袋,夏聆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快跑?。?/br> 然后想起自己和圣誕老人說在拍電影,恨不得穿越回去扇自己耳光,現(xiàn)在只能拼命朝那邊打手勢,讓他快逃。 事與愿違,紅衣服還是從墻后露了出來,圣誕老人脫掉帽子,摘下白胡子,露出一張上了年紀(jì)的外國大叔臉,警官破天荒愣了一下,目露兇光,食指扣住扳機(jī)。 呯! 夏聆渾身一顫,看著他直挺挺倒了下去,胸口的窟窿冒著血,手槍掉在雪里,望著杜冰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一擊命中心臟。 杜冰開完槍,立刻把槍口移回來,可算了吧,我自己還想干局長呢。姓梅的,我今天要是抓不了你,就在中國白混了,你也不看看誰來了。 圣誕老人走過來,把夏聆從雪地里扶起,又給了她一顆巧克力壓驚。 原來他是個喬裝的重要人物嗎? 什么大領(lǐng)導(dǎo)?難道是警察局長? Oh,it&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