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血月
第三十一章 血月
山莊的夜格外漫長,黎穗之睡得不太安穩(wěn),幾乎是每隔一個鐘頭便要醒來一次,而后枕在黎曜因的臂彎里,又沉沉地再度合上眼睛。 如此周而復始,總算挨到了天亮。 早上六點鐘,天光熹微,黎穗之醒來時,他已經(jīng)不在身旁了。 她回身拉開窗簾的布幔,外頭雨打芭蕉,暴風殘雨過后的一片狼藉,正在有下人彎腰收拾著,但淅淅瀝瀝的雨仍舊沒停。 黎穗之換好衣服出去,正碰上長野健次。 他笑著走到她身邊,與她并排,親昵地拉過她的手:昨晚睡得還好嗎? 黎穗之強打起精神:還好。 早餐廚房備好了,你看看還要加些什么? 長野健次帶著她來到廚房。 黎穗之四下看看,一應(yīng)的西式餐點,咖啡,面包,黃油,培根,炒雞蛋,還有一些日式小點心。 她回頭問:有白米嗎? 應(yīng)該有。長野健次聞言翻了翻,從一個透明的玻璃罐子里盛出兩碗,做粥嗎? 嗯。黎穗之點點頭,熬一點。 可我記得你早上喜歡喝咖啡。 她不置可否:哥哥喜歡喝粥。 長野健次走回來,把瓷碗遞給黎穗之,順勢從后頭抱住她,下巴就輕輕擱在她頸窩,柔聲說:你對黎長官真好。 黎穗之剛要說什么,又聽到他語氣溫懶地接著說:以后嫁給我,也給我做早飯吧。 黎穗之笑笑:好啊。 沉默了一會兒。 穗之。他扳過她的肩膀,與她對視,我總覺得我們的相處方式有些奇怪。 黎穗之心下一沉,有些緊張,但目光卻依舊平靜,她反問:哪里奇怪? 長野健次努力地描?。核坪跏?,太過客氣。 黎穗之笑出聲:這也叫奇怪? 他點點頭:每次不管我為你說些做些什么,你總要說謝謝,可你對著黎長官,便不是這樣。 黎穗之想了想,拉起他的手:他是我哥哥嘛,我們都在一起生活多久啦。 長野健次木然地看著她,又似乎覺得她說得也有些道理,可他們滿打滿算都已經(jīng)在一起了五個月,關(guān)系似乎是該更進一步了。 于是他彎下腰,輕啄了啄她的唇,帶著些小心翼翼說:穗之,我想娶你。 黎穗之心思浮動,指尖觸碰到他的腰際,被他呼吸微亂地握在手里,一雙手燥熱異常。 黎穗之醒著神,匆匆推開他即將要壓過來的身軀,聲音不大卻透著堅定:健次我還沒有準備好。 長野健次一晃神,被她的聲音找回了理智,他微微松開她,輕咳了兩聲:抱歉穗之,是我心急了。 黎穗之側(cè)過臉,面頰紅暈未退,她輕聲說:沒關(guān)系。 長野健次的灼熱呼吸還未遠離,在清晨還未散開的薄霧里,他們又吻了好一會兒,他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姚湘晚下樓梯時,腳步有些虛浮,她牢牢地抓著扶手的欄桿,走得格外小心。 黎曜因從身后經(jīng)過,與她擦肩時,他敏捷地捕捉到了她耳后與脖頸相連處的幾處紅色暗痕。 他裝作若無其事,問道:湘晚,昨晚沒休息好么? 姚湘晚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立即用手拉了拉衣領(lǐng):沒有,許是昨晚風雨太大,吵到了。 他知道她一定沒說實話,卻也沒有進一步追問,只是虛扶了她一把:小心一些,腳下滑。 曜因。姚湘晚的嗓子有些啞,突兀地叫住他。 黎曜因回身望去:怎么了? 小心長野健一。她隔了好半天,才低低地擠出這么一句。 黎曜因臉色一沉,揣度著她的神情,試探問:什么? ??! 一聲尖利的叫喊,同時驚動了屋內(nèi)的幾個人,率先出來的是譚正誠,他正在側(cè)門口抽煙,聞聲快步走到庭院。 發(fā)生什么事了? 發(fā)出叫喊的那個小廝哆哆嗦嗦地指給他,而后就驚恐地不敢再看一眼。 譚正誠走上前兩步,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他強忍住惡心,回身問那名小廝:這是怎么回事? 小廝始終低著頭,說話顛三倒四:我我也不知道,剛剛來打掃,突然發(fā)現(xiàn)的。 問話的功夫,眾人都來到庭院,待看到眼前一番景象,面色頓時陡然一變。 一只渾身發(fā)黑墨色的貓,死在了小庭院的正中央。 渾身上下沒有明顯的傷口,唯獨那雙在深夜如夜明珠般璀亮的眼睛,被挖了下來。 遠遠望去,是一片虛無的空洞。 譚正誠讓小廝快速清理了貓的尸體,又擦掉了身下的血跡,這才轉(zhuǎn)身去了餐廳。 經(jīng)過了方才一番的心悸,幾人都沒什么胃口,面前擺著的餐食一點沒動。 黎穗之時不時拿起咖啡杯,但只是在唇邊碰了碰,喝了一小口就又放回去。 黎曜因給她端了一份牛角面包過來:先吃點東西,空著肚子喝咖啡會胃疼。 黎穗之嗯了一聲。 長野健一這時姍姍來遲,見眾人面色不佳,遂詢問長野健次。 長野健次如實說明剛才的情況后,豈料長野健一卻坦然一笑:諸位不必慌張,那只貓是有眼疾的,之前動了手術(shù),為防進一步潰爛,便把眼睛挖了。昨夜出來許是遇上風雨,不小心被重物砸到,這才送了命。 餐廳的氣氛依舊平靜,長野健一率先動了筷,看向姚湘晚:晚子小姐,今日早餐特地備了日式點心,還合晚子小姐的心意嗎? 姚湘晚緊咬著牙,鐵青著一張臉沒有作聲。 黎曜因喚了喚她:湘晚? 姚湘晚這才驀然發(fā)覺,面色難看地緩和,目光盡是冷意:大佐有心。 黎穗之從剛才的驚懼里回轉(zhuǎn)過來,暗自觀察著長野健一對于姚湘晚的轉(zhuǎn)變,她著實覺得好奇。 黎長官。 長野健次吩咐人盛了一碗白粥,配了些許牛rou松,送到了黎曜因的面前:這是穗之早起特意熬的,您嘗嘗。 黎曜因微一頷首,看向黎穗之的目光里帶著溫柔的暖意。 長野健一用湯匙送到嘴邊:想不到黎小姐還有此等廚藝,雖是普通的白粥,卻看得出來著實費了心思,熬得如此綿密。 黎穗之淺笑:大佐謬贊。 健次,娶了黎小姐這樣蕙質(zhì)蘭心的佳人,婚后你便有福了。 長野健次微笑注視著黎穗之,帶著柔和的溫煦。 長野健一掃視了在場的五人一眼,道:為了犒勞諸位的辛勞,今日傍晚會有一場晚宴,禮服已著人送到各位的房間,屆時還請各位準時出席。 譚正誠立于廊下,就著打火機的火苗點著了煙,煙霧繚繞于其間,他瞇起眼睛,望向遠方的山巒。 黎穗之提著裙子,緩緩來到他身邊:譚隊長好雅興。 譚正誠看她一眼:出來透口氣,黎小姐這么快換好衣服了? 黎穗之前后張望一眼,壓低聲音:我仔細檢查過了,沒有人。 譚正誠點一點頭,丟了煙在腳底下,踩了兩下,轉(zhuǎn)頭進了屋。 長野健一的機密室,黎穗之小心翼翼地從裙底夠出一把鑰匙,遞到譚正誠的手里:開第三個抽屜,最下面。 譚正誠cao作很快,一打厚厚的文件,有軍備,布防,物資。 他取出微型照相機,緊湊地進行拍照。 黎穗之握著手里的鑰匙,緊緊提著一口氣,嚴密地注意走廊的動靜。 紙頁翻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機密室里顯得格外明顯,資料拍照得差不多,譚正誠剛要放回去,手忽然伸在抽屜里,又往下按了按。 果然是暗格。 與此同時,走廊的過道里傳來皮鞋的聲響,黎穗之連忙回身對譚正誠說:有人來了,快。 暗格在下一秒驟然打開,譚正誠眼疾手快,瞄到一個暗栗色的資料袋,視線只是剛剛觸及到喪鐘二字,便又被黎穗之緊急地催促:快! 他不及細想,將袋子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動作飛快地鎖好抽屜,剛抬腳向前走,就聽得長野健次的聲音。 穗之?我找你找了好半天。 黎穗之挽上他的手臂,淺笑嫣然:陪我去跳舞吧。 好啊。長野健次答應(yīng)著。 二人漸漸走遠,譚正誠這才出來,他快速合上機密室的門,揚長而去。 在經(jīng)過小庭院時,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驀地發(fā)現(xiàn),那是一輪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