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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公子見笑,敝鎮(zhèn)總共不過六七百戶人家,又是窮鄉(xiāng)僻壤,過往的行人少,哪兒有客棧?不過,公子想投宿,小的可以替您設法。” 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接口道:“夠了么?那該招呼咱們了。”清脆的聲音宛若銀鈴,回腸震耳,華云龍不覺一驚,急忙循聲望去。 但見左墻角下,靠近樓梯之處,赫然坐著一個白衣綸巾的少年文士,另外一個十四五歲的書童陪侍一側,正自眉目含笑,朝他這邊望來。那文士相當俊美,年紀不過十六七歲,只見他眉黛遠山,目如朗星,挺秀渾圓的鼻梁,紅若涂丹的嘴唇,那唇角微微彎起,露出一線形若編貝的牙齒,豐盈的雙頰,居然還有一對深淺適度的酒渦,臉上的膚色晶瑩如玉,無邪的稚氣尚未褪盡,但那無邪的稚氣當中,卻又隱含刁鉆頑皮的慧黠神情,令人見了,頓生舒坦喜悅的感覺,恨不得要去逗他一逗。 可是,這時的華云龍其感覺又自不同。一者由于那少年來得突兀,話聲震耳,再者,那少年雖在全樓茶客目光凝注之下,卻能神色自若,坦坦然毫不在意,足見非是泛泛之流。眼下乃是多事之際,此處更是窮鄉(xiāng)僻壤,他不是粗心大意的人,乍然見到這等人物,也就不覺暗暗警惕了。 這片刻間,茶樓的空氣,好似突然間凝結起來,沉寂得落針可聞。華云龍瞧著瞧著,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噫,此人好生臉熟,好象在哪里見過?究竟在哪里見過呢?這一發(fā)現(xiàn),頓時令他擠眉蹙額,目光如電,一面凝注,一面深深的沉吟起來。 忽見人影晃動,那店伙計顛著屁股,走到那少年文士的面前,哈腰陪笑道:“怠慢,怠慢,少爺要什么?敢請吩咐?!?/br> 但見那少年眼角一挑,道:“你好勢利啊,稱他公子,稱我少爺,可是見他身佩長劍,是個武人,欺我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不敢揍人么?” 那店伙啼笑皆非,只得作揖陪禮,涎臉笑道:“公子說笑了,您請……” 豈知話未講完,那少年已自“噗哧”一笑,朝那書童道:“麒兒啊,這年頭當真要兇一點,你看他改口多快?” 那書童以袖掩口,忍住笑聲道:“小……少爺說得是,一聲“公子”,聽起來挺新鮮的?!?/br> 華云龍不覺暗暗失笑,忖道:這是誰家的小少爺?看起來比我華某還要頑皮古怪,哈哈,我且看看他還有什么花樣?要知華云龍本身便是調皮搗蛋、精靈古怪的大孩子,眼前這位美少年與他的性情不謀而合,那是多么暢心悅意的事。霎時間,他那佻達不羈的頑童之性抬起頭來,頓時就將警惕的意念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只聽那少年說道:“我娘講的不錯,車、船、店、腳、衙,這些人見風使舵,最是滑頭,你說是么?” 那書童點頭笑道:“可不是,這伙計滑頭得很,想必就是夫人講的所謂“店”吧?” 他二人一搭一擋,有說有笑,弄得那店伙滿臉通紅,哭笑不得,卻又不便發(fā)作。那店伙計無可奈何,只得涎著臉孔,可憐兮兮地道:“公子爺,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 美少年臉龐一轉,笑瞇瞇的道:“我又何嘗記你的過?” 那店伙計身子一躬,道:“是的,小的乃是一時疏神,怠慢了公子,您老量大福大,自然不會與小的計較。您老請吩咐,要些什么?小的這就去辦。” 這伙計巧舌如簧,能說會道,美少年想是被他捧得心頭軟了,將頭一點,道:“好吧,送一份酒菜來?!蹦堑昊镉嬋绶甏笊?,急忙應一聲“是”,躬身退去。 詎料美少年突又叫道:“伙計。”那店伙聞聲一震,連忙回身站定。 只見美少年含笑說道:“知道我要什么酒菜么?” 那店伙早已七葷八素,愣愣然道:“你要什么酒菜?” 美少年抬起手臂,朝華云龍這邊一指,道:“照他的來一份,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什么,短少什么,唯你是問?!?/br> 華云龍凜然一震,暗暗忖道:來了,原來他轉彎抹角,果然是沖著我來的。他豈是怕事的人,同時氣派也爽朗得很。只見他哈哈一笑,站起身來,遙遙一拱,道:“既然相逢,便是有緣。兄臺的胃口與在下相同,在下的酒菜尚未動過,若不嫌棄,何不索性移駕一敘?”嘴上這樣講,心里卻在暗暗盤算,忖道:任你刁鉆古怪,我不相信華某斗不過你。哼,好好歹歹,我華某總要摸清你的底細。 那美少年果然像是有所為而來,只見他眉頭輕揚,道:“聽說你性子豪邁,如今一見,倒也不虛?!闭酒鹕碜?,扭頭一顧那書僮,接道:“麒兒,咱們過去叨擾他一頓?!辈阶右贿~,翩翩然領先走了過來。 華云龍已經打定主意,決心以不變應萬變,瞧瞧他的花樣再說。因之一面吩咐那店伙計增添杯盞酒菜,一面延請他們主仆入座。那店伙計倒也乖巧,一聽吩咐,頓時行動如飛,須臾已將酒菜杯盞準備齊全了。被稱“麒兒”的書僮端起酒壺,為他二人斟滿了酒,華云龍本想客套幾句,豈知那“麒兒”放下酒壺,人未坐下,卻自一本正經的道:“喂,咱們小……少爺不會喝酒,這可是應個景兒?!?/br> 華云龍端起酒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不敢相強,我是先干為敬,見臺隨意可也?!币谎霾弊樱紫雀闪艘槐?。 美少年執(zhí)杯在手,果真沾了一沾唇,意思了一下,然后笑道:“公子,你倒爽朗得很。不過,我卻認為你太過份了?!备σ婚_口,即便傷人,華云龍不慮有此,一時無法適應,不覺怔住。 美少年見他發(fā)愣,突又柔聲道:“你說不是么?咱們算是初次見面,你也明明知道我是有所為而來,是敵是友呢?我敢斷言,你并沒有弄清楚??墒牵悴粏栁业膩硪?,也不問我的姓名,端起酒杯就喝,那酒是麒兒斟的,倘若我是你的敵人,麒兒在那酒中做了手腳,你也這般爽朗,這般毫不在意么?” 詞意固然有理,詞鋒卻不留情。華云龍暗暗一哼,忖道:既知是初次見面,你不也太過份了?我華某如果怕你做什么手腳,那也不敢招惹你了。想歸想,卻不能講出口來,當下將計就計,微微一笑,道:“兄臺教訓得是,請問兄臺尊姓大名?” 美少年好似認為“孺子可教”,十分暢意地展顏一笑,這一笑,華云龍不覺愕然一愣,原來他那笑容天真而嫵媚,便是明媚的少女,也要遜色三分。只聽他咭咭呱呱的道:“我姓宣,宣布、宣揚、宣誓、宣詔的宣,我是從母姓,單名一個威武的威宇。聽清楚了么?”畢竟是年輕人不怕嚕嗦,一個名字解釋半天,還怕別人聽不清楚。 華云龍暗暗皺眉,表面卻是微微頷首,道:“小姓華,表字云……” 話猶未畢,宣威已自截口接道:“我知道,表字云龍,不必說了?!鳖D了一下,忽又接道:“你不問我為何來找你么?” 華云龍見怪不怪,展顏笑道:“正要動問?!?/br> 宣威爽利地道:“我們在滁縣遇上余昭南兄,他說你往這個方向來了?!?/br> 華云龍啞然失笑,暗暗忖道:你也太惡作劇了,既然是自己人,為何不開門見山,爽爽快快的講,偏要故作神秘,惹人緊張一陣?唉,嬌生慣養(yǎng)的孩子,此刻還要開玩笑哩。他暗自慨嘆,卻是無以解嘲,想了一想,端起酒壺,替自己斟滿一杯,又為宣威添了一點,然后擎杯在手,微微一笑,道:“俗語說:“四海之內皆兄弟?!敝灰就篮?,是不是一家人,那都沒有關系。我比大,斗膽喊你一聲宣兄弟。來,宣兄弟,小兄敬你一杯,算是向你道勞。” 宣威天真得很,眉頭一揚,道:“剛才不是敬過一懷啦?” 華云龍朗聲一笑,道:“這叫做“禮多人不怪”,我先干啦。”脖子一仰,徑自干了一杯。 宣威詞窮,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