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14
Night.14
五月五,龍舟水來勢洶洶。 離端午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可今年的汛期已經(jīng)提前來臨了,說變臉就變臉的天比三歲孩童還兒戲。 烏云壓城,雷聲滾滾,藏在云層后的閃電忽明忽滅,像是那誰藏在心里的舉棋不定。 雨滴開始密密匝匝摔落到車前玻璃上,驟然模糊了視線,暴雨擊打在車頂上的聲音大得如有碎石墜落。 阮玫懶得按開雨刮,反正她深陷在看不到頭的車龍里,雨中的每一輛車子都像被爛泥咬住了輪胎一動不動,是一個個倉皇出逃又無法動彈的靈魂。 連綿雨滴將玻璃變成萬花筒,赤紅閃爍的尾燈反射出奪目迷幻的光彩,手機里的地圖app里,擁堵路況是一整條快變黑了的姨媽紅。 阮玫無奈地吐氣彈唇,跟徐子玲發(fā)了條信息說自己堵在路上了,讓她如果人齊了就先點餐,不用等她。 羊城交通電臺正播報著市內(nèi)各處堵車黑點,阮玫聽到了她現(xiàn)在身處的這條路,有司機爆料前方堵車原因是有四車連環(huán)追尾。 電臺DJ穿插著令人難以扯起嘴角的笑話,她換了幾個臺,最終還是連了手機聽歌。 堵著也不能閑著,她趁著空檔回客人信息,兩根拇指在屏幕上啪啪啪地飛舞。 半個月前她已經(jīng)找anna幫她修了甲,anna還問她是不是去掰了什么硬物,怎么剛做好不久的指甲這么快就崩了。 砂條把金箔上的小裂口磨平,再重新上了層封層,現(xiàn)在甲面再次光滑透亮閃著光。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收到客人的轉(zhuǎn)賬和地址時,歌單里已經(jīng)播過了幾首歌。 「夜已在變幻/像鉆石燦爛/但也這么冷,看千串霓虹/泛起千串夢/映著這港灣」* 當煙霧般的歌聲傳出時,阮玫的思緒也飄回了那一晚。 天空像破了洞嘩嘩啦啦個不停,阮玫把按了單曲循環(huán),一場大雨給城市降了一些溫度,連空調(diào)出風都冷了一些,她摩挲著手臂上倒豎的汗毛,伸手把溫度調(diào)高了些。 歌聲冷得快要在玻璃上結(jié)起冰霜。 今晚最冷是我心間循環(huán)了好幾次,右邊車道終于動了,阮玫趕緊坐直身開啟了雨刮。 右邊的車道走得快,沒一會已經(jīng)前進了十幾輛車,排在阮玫前方的一輛輛車子開始sao動不安,一瞧見縫隙立刻插了道。 阮玫沒打算亂變線,只踩油門緊跟著前面的車,跑一輛她就前進一點,跟夏雨之后在花壇邊爬著的蝸牛差不多。 車子重復著一進一停,單薄的雨刮對暴雨效果甚微,再一次停滯住時,阮玫前傾了身子,下巴抵在方向盤上看著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前景。 禁錮在傾盆大雨的小火柴盒里,阮玫覺得自己像漂溺在望不到盡頭的大海中央。 前面的寶馬在叭叭聲中擠進了旁邊的車道,阮玫悶悶地踩了一腳油門。 突然頭頂打了個震耳欲聾的響雷,她心里想著事,被突如其來的轟隆聲嚇了一跳,啊了一聲忘了踩剎車,前車雷達拼命拉起警報,她才趕緊踩下剎車。 但來不及了,車頭還是和前車碰了一下。 壞了!壞了!又追尾! 阮玫只愣了幾秒,趕緊按下雙閃和解開安全帶,抓起副駕駛的雨傘下了車。 顧不上車后方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她趕緊彎腰看兩車相接的地方。 撞到的是輛黑色帕薩特,目測后保險杠沒凹陷,就是碰掉了一小塊漆。 她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算了算了,無非是再多添一道傷罷了。 帕薩特司機下了車,阮玫直起背看向來人。 一句抱歉還沒說出口,就被滂沱雨水淹沒在喉嚨里。 雨滴拍打著傘面噼里啪啦,從傘緣一滴滴淌下的,是斷了線的玲瓏水珠。 阮玫握緊了傘柄,透過淅淅瀝瀝的水簾看著站在幾步遠的陳山野,今天他穿的白襯衫和黑西褲,還是帶著黑口罩,可他沒有撐傘,肩膀處已經(jīng)淋濕了一大半。 這是你的車?雨聲和喇叭聲太嘈雜,阮玫聲音放大了一些。 陳山野把口罩扒到下巴,看了她一眼,搖頭走到她身旁:不是,是我一個朋友的專車,今天他兒子突然肚子痛急著去醫(yī)院,我?guī)退唷?/br> 他蹲下身摸了摸后保險桿,阮玫低頭看那結(jié)實的背部把襯衣繃得沒有一絲皺褶,雨滴擊打在上方,濡濕的布料透出了底下的小麥色。 我、剛剛被雷嚇到了,一時忘了踩她往陳山野湊近了一些,把小雨傘往他身上遮。 你人有沒有事?陳山野沒抬頭,但打斷了她。 阮玫連眨了幾下眼:沒事。 陳山野站起身,摸出手機拍了幾張車尾剮蹭的相片,說:那沒事了,你回車上吧。 ?。坎挥谜勝r償?我追尾全責的。阮玫睜大眼,還是說要不要叫保險? 傘下的兩人貼得很近,像極那一晚在彩色玻璃片吊燈下的兩人。 路面積著淺淺的水洼,如鏡面倒映著他的黑皮鞋和她的紅裙擺,帕薩特的雙閃燈似火燭跳動,而止不住的水滴毫不留情地震碎了鏡子。 不用了,小掉漆而已,別擋著別人的道,我和朋友說一聲就行。他走出了雨傘遮擋的范圍,水滴從他額角滑落到下巴:雨太大,你開車小心一點。 陳山野站在雨中,看從傘邊隕落的水珠里藏著她姣好的臉蛋和明艷的卷發(fā)。 手指在褲縫邊劃拉了幾下,他說了聲走了,轉(zhuǎn)身想離開。 手肘猛地被拉住,陳山野倏然回頭。 阮玫高舉著紫黑色雨傘,細眉蹙起:陳山野,你是想自己負全責嗎? 那雨傘高舉過他頭頂,水往低處流,滴滴答答掉在阮玫身上。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把雨傘推回她身前:你淋濕了。 就說一句話的時間,她的發(fā)頂和肩膀都沾上了水。 你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自己負責?阮玫想把雨傘推過去,卻被男人帶著濕意的手掌牢牢攥緊動彈不得。 她惱著跺腳,臟水濺上她的小腿和陳山野的褲腳。 嗯,我負責,只是小掉漆而已,沒幾個錢。他松開她,再一次走進雨中。 雨水怒砸在雨傘上的聲音很吵,失去耐心的司機拼命按下的喇叭聲很吵,在胸腔里撲通亂跳的心跳聲很吵,可陳山野的聲音依然能清晰地傳到阮玫耳畔。 這樣,你就不需要再和我有聯(lián)系。 作者的廢話 歌詞依然是@關淑怡 PS:這首歌的首唱是@甄楚倩,她的也在我的老歌歌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