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逆旅
生如逆旅
把她帶過來吧,朱宏斌吩咐道,接著就有人把綁得嚴實的秦月沁拽了過來。 京窈狠狠擰起眉,而秦月沁她似乎被嚇得不輕,視線交匯那一刻,秦月沁的眼淚奪眶而出。 朱大哥這是什么意思?京窈問道。 朱宏斌緩緩笑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扯開了封著秦月沁嘴巴的膠布,京小姐放心,秦小姐只是被嚇著了,但沒有受傷。 秦月沁忍住眼淚,低低喚了聲jiejie。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其他的,朱宏斌便嗤一聲:這聲jiejie真是叫得便宜。 秦月沁茫然地抬頭看他,朱宏斌抽出腰間的刀,慢慢貼在了秦月沁的脖子上,頓時秦月沁的臉色煞白一片。 京小姐不想知道,自己這么多年所受非人般的待遇,是拜誰所賜嗎? 京窈閉上眼睛,緩解了片刻頭疼,再睜眼時也還沒有完全平靜,卻緩聲道:不論是為什么,秦月沁今年也才二十八歲。 朱宏斌聽她這么說便楞了一下,然后大聲笑道:京小姐果然聰明。他眼神中流露出惋惜和憎恨:可惜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卻被百般折磨,有的蠢人一出生就坐享其成。 朱大哥這是在為我鳴不平?京窈冷笑道,倒是很會慷他人之慨,嫉他人之仇啊。 朱宏斌搖搖頭,這不僅僅是您的仇還有我的怨。他將刀子移開,轉(zhuǎn)而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滴在了土地上。 令人驚詫的一幕發(fā)生了。 鮮血澆灌在泥土里,從散發(fā)著硫磺硝石氣味的地縫中緩緩鉆出一條藤蔓,它伸展著身軀,如嫵媚多姿的舞女,頃刻搖身一變,枝繁葉茂,長成一棵通體漆黑植株,連葉子也是烏黑的,格外引人矚目。 小七解釋道:這是凋零樹,傳說中只有用鮮血才能澆灌出來的枝葉,被巽族人用來做毒瘴的原材料之一,也只有用巽族人多的血液才養(yǎng)得出他竟是巽族人。 京窈并不是很詫異,恐怕不止。 朱宏斌頷首:諸位看好了。接著他劃破了秦月沁的胳膊,她疼得瑟縮起來,但卻沒有再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的血滴在地上,同樣的黑色凋零樹緩緩生長起來。 小七和阿四詫異地對視一眼。 jiejie,你還記得你不受毒瘴和毒物影響的事嗎?我想是因為你的命格被竊,這里的陣法將你當(dāng)成了原本命格持有者,也就是這位小姐,陣法不攻擊死人,但也不攻擊巽族人。我本以為巽族人都被滅了個干凈,沒想到小七低聲對京窈道。 京窈點頭:看來秦家祖先原本就是這大山深處走出去的。 那不靠譜的傳聞大概是秦家祖先編造出的謊言,為了在一百多年后將后人再引回這個地方。 朱宏斌道:沒錯。哪怕她的先祖背叛了巽族,哪怕她的父親最大惡極,但她的血依然被這片土地承認。他低著頭,神色莫辯:古老的傳說啊,養(yǎng)育我們的山水呵!你帶給我們的,只有千百年的與世隔絕、以及今時今日的血流成河嗎? 他像是陷入了一種極度困頓的境地,在他周圍圍繞著青灰色塵埃,神色悲痛欲絕。 徐云深接替他緩緩開口:一百多年前,秦家祖先偷走了巽族的一部分財寶,到了外面的世界做起了生意,開始風(fēng)生水起,他留下的祖訓(xùn)不是什么還愿祈福,而是巽族人的催命符。二十八年前,姓秦的做生意失敗,敗光了所有家產(chǎn),于是按照先祖的指示來到了這里呵,為了寶藏,他們計劃殺光了這里絕大部分的族人,有一小部分歸順了他,他們又帶走了許多財寶。 秦月沁聽罷,神色難以置信。 京窈卻無甚感慨,只問道:然后呢? 徐云深嘴唇翕動了一下,還是無法說出后來的的事。 朱宏斌紅著眼睛,嘶啞道:然后,為了不讓秦家再次衰敗,他們打開了巽族的秘術(shù),從里面取得了一個陰損的詛咒! 阿四低聲道:以命換命。 當(dāng)時跟姓秦的出去的人里,有一個會推算命格,他得知秦家即將降生的小女兒是個命中帶煞的兇神,會連累整個家族走霉運,為了避禍,那個人提議,將剛出生的小姐的命格,和另外一個擁有天赦入命命格的女孩交換,如此既能保住秦家小姐的命,還能延續(xù)秦家的輝煌。 京窈雖然心里有幾分猜測,但當(dāng)他說出這些事的時候,還是覺得荒謬到了極點。 所以她剛一開口,就忍不住笑出來,不知是嘲諷多還是感慨多,所以,我的命就這樣被交換了么? 京窈看向徐溫陽和徐云深,他們沒有說話,但陰沉到極致的臉色已經(jīng)說明一切了。 京小姐,你會走丟也不是個意外。朱宏斌淡聲道:只是京華從中作梗帶走了你,不然你當(dāng)時就會被秦家殺掉,沒了你這個證據(jù),才能更好的掩蓋他們的罪行。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他?京窈低聲道,然后讓阿四和小七把她扶起來,緩緩走到秦月沁身邊,蹲下身仔細地看著她的面孔。 秦月沁受到的打擊不小,而且又怕又累之下已經(jīng)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處于現(xiàn)實當(dāng)中了,哭得涕淚橫流地對京窈說:jiejie、jiejie你別、別聽他們胡說!不可能的!這種事是不可能的! 秦小姐,事到如今你還不愿意睜開眼睛看清現(xiàn)實嗎?醒醒吧,你的優(yōu)渥生活本該另屬他人,你在不知情中偷走了別人二十八年的人生??!朱宏斌冰冷地看著秦月沁。 你胡說!胡說!!秦月沁沖著朱宏斌大喊大叫,精神幾近崩潰。 京窈卻用手指輕輕按在她的唇上,制止了她狂躁的行為,低聲道:好了,不要吵。 秦月沁很聽她的話,她讓她閉嘴就閉嘴,只是依然抽噎,不敢抬頭直視京窈的眼睛。 京窈伸手勾起她脖子上的紅繩,一塊白玉牌赫然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這塊玉牌,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吧。京窈問朱宏斌,語氣卻是篤定的。 朱宏斌肯定了她的猜想:交換命格,非它不可。 京窈將其用力拽了下來,遞給小七,收好,待會問你要。 小七乖巧地點頭,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京窈看著頹廢了許多的秦月沁,問道:那接下來你們打算怎么辦?把我的命格再換回來? 朱宏斌卻遺憾不已地搖頭,命格一旦交換,便再也不能交換回來,否則兩個人只能一起暴斃而亡。你哥哥是想要 朱大哥,可以了。 朱宏斌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徐云深打斷了,窈窈,這就是一切,現(xiàn)在你知道了,那就聽我們的話好好睡一覺好嗎?我保證這兩個小道長不會有事,我會安全的把他們一起帶出去。 京窈看著徐溫陽收回了槍,用同樣沉默而懇求的眼神看著她。 京窈沒有答應(yīng),只是指著秦月沁問:她呢? 徐云深嘆一口氣,搖頭道,朱大哥的仇怨,我們怎么能插手? 京窈聞言,看著秦月沁低落恐懼的眉眼,蹙眉冷笑道:哭什么?怕什么?你這幅樣子,倒真不如讓他們殺了你。 秦月沁的肩膀一僵,然后死死咬住下唇,不再哭出聲。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要活命,就要靠自己?有沒有讓你多留一個心眼,不要任何人都信?如果你認真練習(xí)了我教你的防身術(shù),也不至于被人五花大綁跪在這里,任人宰割。 京窈每多說一個字,聲音就冷一分,秦月沁,我現(xiàn)在給你兩條路,一,讓朱宏斌殺你,二,死在我的手里。 秦月沁終于抬起頭,雙眸氤氳起不敢置信和不甘,你要殺我? 京窈閉上眼睛,似是不想再看見她的蠢樣子,你以為你搶走屬于我的東西,我會輕而易舉的放過你?她睜開眼,劃過一抹嗜血和冰冷,我的東西,只能屬于我一個人,任何人妄想染指,我都會讓他付出代價。 秦月沁的肩膀垮了下去,雙目無神地癱坐在了地上,過了一會兒低喃道:我選二,既然你這樣恨我,那就殺了我吧。 聽到了嗎,她現(xiàn)在是我案板上的魚了,朱大哥要和我搶嗎? 朱宏斌笑道:京小姐殺,還是我殺都是一樣的,既然您要自己動手,我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京窈淡聲道:那就好。然后對阿四道:把她拎起來,走了。 這是去哪?不是要殺她嗎?朱宏斌玩味道。 京窈覷了他一眼,我是說了要殺,但沒說是現(xiàn)在殺還是明天殺,在她死之前,我還有很多可以從她身上拿走的東西,不過不管我怎么玩,都輪不到你置喙。她嗤笑一聲,而且你還沒殺夠嗎,從她爸爸到她那些私生的兄弟姐妹,我一開始調(diào)查就覺得老頭子死得古怪,而最近我又陸陸續(xù)續(xù)收到他們失蹤了的消息,本以為是徐云深在鏟除異己,但現(xiàn)在想想,都是你的手筆吧? 朱宏斌贊許地點點頭:沒錯,而且也多虧了他們,我才能夠用他們的血種出那么多凋零樹,制造出圍山的毒瘴。 哪怕秦月沁心如死灰,此刻聽到這句話也難免瑟瑟發(fā)抖起來。 這人用一種平靜、甚至欣喜的語調(diào),說出了無比狠毒的話來。 京窈斂下眸子,輕嘆:朱大哥,痛苦這種事外人始終無法感同身受,我沒資格評判您的行為,也希望你理解我的做法。 說罷,京窈便想帶他們離開,朱宏斌卻用更冷、更空洞的聲音道,你還想走去哪?你的壽命已經(jīng)被吸得差不多了,在不到幾年的時間里,你就會暴斃而亡! 京窈前面是徐溫陽和徐云深,他們不說話,卻攔著她的去路。 京小姐,就算你不考慮自己,也考慮一下為你付出了這么多的兩位徐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