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若昧
明道若昧
盧咸空仰躺在米若昧身邊,回味情欲涌動的感覺。他對下身的粘膩濕滑不以為意,撫摸著身邊人微微發(fā)熱的手臂,忽然道:圣上要給大哥賜婚。 米若昧已是半睡的狀態(tài),迷迷糊糊地應聲。她抽回手臂,翻身側躺,背對著盧咸空。他支起身子探頭觀察米若昧的神情,覺察不出異常,但是大哥拒絕了。面對毫無反應的米若昧,盧咸空莫名生氣,搖晃她的肩膀,你一點都不關心大哥嗎? 真磨人。米若昧煩躁地睜開眼睛,他會怎么樣? 哼盧咸空酸溜溜地說,我就知道。他自己都沒和你說,我說個屁。 秋末冬出,漸漸進入農(nóng)閑。米若昧穿著新棉衣在莊子里游走,兩個小髻隨著走動一顫一顫的。她遇人便笑,有人問她為何這么開心,米若昧搖搖頭不說話,一蹦一跳地離開。 盧咸空要離開莊子啦!據(jù)說京城的局勢平穩(wěn)下來,皇帝對盧老爺青眼相加,讓他們?nèi)セ蕦m過年,盧氏嫡系族人便要集體遷到那里。莊子這邊頓時少了大半人。 當然也有點難過,畢竟盧半嶺和一些伙伴也要過去。 一顆石子砸中米若昧的背,回身,果然看見了身著錦衣,披著狐裘的盧咸空。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笑瞇瞇地問好。盧咸空臭著臉,你怎么樂的跟傻子似的。 啊,冬天快到了,我喜歡冬天嘛。米若昧笑道。 又一顆石子正中腦門,這下她笑不出來了,眼淚在眼眶直打轉。盧咸空哈哈大笑,一個小拳頭撞上腹部,張大的嘴巴立刻倒吸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盯著她,你咳咳 小少爺,我們說好的打人不打臉,打完不告狀。 談先生說,打他會受懲罰是因為老夫人偏心他,所以務必讓盧咸空自己答應這條約定。說來也簡單,激將法就成。末了談先生加一句,你可別打他手,那雙手能畫出很好的畫。 就在他們互瞪之際,一個高挑的丫鬟慌慌張張地跑來,向盧咸空匆忙行禮,小少爺安。您可知大少爺在何處?那是盧半嶺的貼身丫鬟,琴書。 大哥怎么了? 中午用餐后不見了。談先生那邊也沒有。大奶奶急得快暈了。琴書淚珠子直掉。 盧咸空沒好氣地說:我哪里曉得。你去問別人吧。 米若昧上前握住她顫抖的手,脆生生地說:琴書jiejie莫擔心。我也去幫忙找。琴書抹去眼淚,好,有勞若昧meimei了。我先走一步。琴書拋卻了以往的優(yōu)雅從容,步步生風。 你找什么找,別給人添亂了。 我知道他在哪。米若昧皺眉,小少爺,我先走了。 慢著,我與你一起。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說大話。盧咸空一甩狐裘,向前跨步。 米若昧無奈地大喊:小少爺,方向反了。 她不想帶盧咸空去秘密基地,但事急從權,萬一真把常生病的大奶奶急到哪里可不好了。 兩人幾乎是小跑到存放干草和樹木的庫房。庫房黑洞洞的,雜糅著草本植物干燥的氣味。你在這里等著。米若昧對盧咸空說。出乎意料的,盧咸空沒有反駁。 堆到頂端的干草和木料之間有條細縫。米若昧靈活小心地鉆進去,新衣服還是被伸出的樹枝勾破了。她懊惱地拍拍衣服,走到干草堆后面。微弱的光線從又小又高的窗戶照進來,塵埃在光線中飄舞。盧半嶺靠著草堆,目光轉向米若昧。 大奶奶快急暈了。 盧半嶺慢吞吞地說,有,郎中,不用,擔心。 米若昧坐到他身邊,你怎么啦? 我不想,離開。 為什么? 只有,你,會聽,我,說話。盧半嶺抱膝。 米若昧搖頭,談先生說,京城有外域人,有的白的像紙,有的黑似煤炭。他們都不會說官話。我覺得京城一定是個包容性很強的地方,不會因為說話慢而輕視怠慢你。再說了,大丈夫頂天立地,靠行動說話。 我想,你,一起,去。 我的父母在這里,我不能離開他們。 京城,學問,多。 米若昧沉默了,眼前浮現(xiàn)徜徉書海的情形。然而她堅定地搖頭,那也不成。她揪出干草中被壓扁的野花,你去之后別忘記我就好,記得給我寫信。 真的,不行,嗎?他幾乎是哀求的語氣。 她若無其事的笑笑,院試在即,好好準備啊。 別看盧半嶺說話不利索,行事也懵懂,實則異常聰穎,談先生夸贊其有經(jīng)世之才,大智若愚,現(xiàn)在只是知道得太多來不及消化,所以反應比較慢。事實證明確實如此,盧半嶺接連奪得縣試和府試第一。 盧半嶺垂眸,你的,額頭,怎么,了? 不小心撞到的。 他突然起身,灰塵撲騰,惹得米若昧咳嗽幾聲。盧半嶺第一次如此強勢地拽著米若昧往外走。你要做什么?米若昧隱約察覺他隱藏于沉默之下的憤怒,連忙問。 他們擠過細縫,站在倉庫門口,背光中黑暗淹沒了他的神情,是是,盧,盧閑空,搞的的,是不是?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米若昧帶有安撫意味地輕按他的肩膀,不要生氣。 老早聽到里面的動靜,盧咸空在門口等著。此時他出現(xiàn)在門口拱火,就是我做的。 盧半嶺揮拳就要打他,結果揍到了米若昧身上。她來不及呼痛,抱住盧半嶺的手臂,我已經(jīng)打過他了!你冷靜點! 空氣凝滯,只有盧半嶺呼哧呼哧地喘氣聲。 或許被過分的沉重刺激到,米若昧哭道:我也不希望你離開啊。我還不希望阿木,方婷,春梅,二瓜他們離開但是沒有辦法啊,所以只能接受。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好聚好散嘛。她抽泣一下,都怪你不然我不會哭的 盧半嶺將她摟在懷里,下巴搭在她的頭頂上。這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比她高很多。你你別別哭了。 盧咸空打量著他們,眉頭漸漸攢到一起,男女授受不親,沒聽過嗎? 然而兩人都不理他。米若昧推開盧半嶺,大嗝,大奶奶著急,快去。見盧半嶺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塊,她的臉蛋變得紅撲撲,記得換件衣服。 只剩下盧咸空和米若昧。孤零零的樹杈在風中搖晃,兩個小而圓的身影走在路上,影子斜斜拉長。 半晌,盧咸空踢著石子,像是和第三個人說話一般說:我會給你寫信的。 米若昧詫異地眨眨眼,??? 啊什么啊。不要就算了,省得浪費小爺我的時間。 好啊。 哼。 這個冬天,米若昧格外無聊。雪花似乎承載了她的思量,茫茫地鋪了一層又一層。凜冽的風吹得窗戶紙撲朔朔地響,終于在過年前一天吹破了窗戶紙。 今年過年不回老家,米家一家要留在莊子里看守。春節(jié)第一天一早,米長工差使米若昧去請談先生。米若昧一腳深一腳淺地到了私塾,熟門熟路地繞到后院。談先生正在烤紅薯,她來的時候正好烤好了,一大一小蹲在火爐邊分享著一顆紅薯。 談先生,你怎么不回家過年?米若昧呼呼地吹著紅薯的熱氣。 談先生咂嘴,沒有家。 沒有人沒有家。 先生我沒有啊談先生長吁一口氣,若昧啊,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誰取得? 先生。 對。取自,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 先生和我說好多次了。 呃,是嗎? 每次先生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都會說起這個。 哈哈,看來先生老了。談先生笑道,總是憋在心里不好反正若昧也能保守秘密,那我就告訴你好啦。他面色一正,語氣凝重,剛要開口,米若昧拍拍手,吃完啦,走吧,先生。我爹娘請你一塊兒過年。 談先生搖搖頭,哎呀呀,壞孩子,跟誰學的。不過也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回去的路,談先生幾乎是提著米若昧走的,省的她鞋子踩雪踩濕。兩人一問一答,聲音震得樹梢上的雪粉散落。 風之過,河也有損焉;日之過,河也有損焉;請只風與日相與守河,而河以為未始其攖也,恃源而往者也。先生,你會一直在這里吧?米若昧問。 當然。故水之守土也審,影之守人也審,物之守物也審。 故目之于明也殆,耳之于聰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給改。先生,我娘說要給你做媒。 嚇!你這孩子,怎么不早說。談先生搖頭晃腦,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我覺得只有公主配得上先生。在米若昧心中,公主乃是大家閨秀的典范,讀書識字,優(yōu)雅端莊,興趣高雅。 你有時候比你娘更嚇人。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