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則美矣
美則美矣
妄念被滿足后,又有更加恬不知恥的想法升了起來。 她看到我了。 她一下就看穿了我,她真厲害。 我在她眼里一定是個莫名其妙的小丑,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自尊心那種東西除了折磨自己之外根本毫無意義 如果她想要看,把我的整顆心都剖給她看也沒有關(guān)系,但那種惡心的東西她也不會想看的吧,血淋淋的又粘稠甜膩 我有什么東西會是她不討厭的呢?她剛剛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不太討厭我的臉和身體呢?除了這具皮囊還算干凈漂亮,我也沒有什么別的東西能吸引她的注意了 沈寄書開始幻想著自己用皮相成功引林醚駐足之后的場景。 他心甘情愿地成為林醚的玩具,乖順的任她摩挲他的臉、鎖骨、一切因為她而變得無比敏感的部位。林醚的手指像石膏像一樣修長冰涼,不帶情欲地劃動著,激起他的戰(zhàn)栗。 她噙著微笑,一手撫摸著他,另一只手拿著手機和趙抒聊天。 她一邊逗弄著寵物,一邊惦念著明天就要相見的戀人,永遠都不會看到人偶低垂的眼簾下快要將他自己焚燒殆盡的,那令她厭惡抗拒的愛欲之火。 沈寄書看著他們熟練地從角落的花壇里掏出清潔阿姨藏的鑰匙,打開了天臺門、反鎖,然后鬼鬼祟祟地站在了門后,兩人的對話聲像隔著一層泡沫,意外的是,他竟然從她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寄書?是誰?林醚有些莫名其妙。 剛剛那個摔倒的男生啊,小酒不覺得他很好看嗎?趙抒清越的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酸味,你剛剛盯著他看了好久! 突如其來的狂喜將他淹沒,他只后悔沒有錄下林醚念他名字的聲音。 與此同時還有一種隱秘的快意從心底升起,原來那個圣子一般的趙抒,竟然也會有這種跟他一樣的無理取鬧的嫉妒心么? 或許他們也不是那么相配,沈寄書想。 噢,是他呀。少女靜默了一會,好像在努力通過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回想他的樣子。她罕見地露出了冰消雪融般的微笑,說出的話卻比任何寒冰都冷酷: 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沈寄書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大腦好像無法理解她的話語一般停止了運轉(zhuǎn);靈魂抽離了rou體,直直墜向地獄。 而她卻仿佛還嫌這樣的判詞不夠嚴酷。 為了懲罰這個妄想用陰暗的方式接近她的丑惡鬼怪,少女再度張口道: 況且那種艷麗的長相明明就是我最討厭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由于吃醋而不小心觸碰到了少女的禁區(qū),趙抒悶悶地嗯了一聲,用一種歉疚的安慰姿態(tài),將她輕輕環(huán)住。 林醚的母親就是因為受了一個長相妖艷的男人的蠱惑,不告而別,拋棄了深愛著她的丈夫和女兒。 這件事情由于太過爆炸離奇,在嵐市的圈子里傳得人盡皆知,沈寄書也是聽說過的。 更何況關(guān)于她的每一件事他都無所不用其極地了解過,一筆筆刻在了心上,他也知道林醚曾向父親發(fā)過誓,一生只會愛一個人,絕不做朝三暮四、移情別戀的負心人。 他也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取代趙抒的位置,只是想要被她看到,被她短暫地注視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人也好,泛泛之交的友人也好,用過就扔的玩具也好,他都不在乎。 哪怕不能喜歡他,至少也請不要討厭他 然而他唯一可以利用的東西皮相,在林醚眼中,卻不啻于勾引母親背叛的伊甸果的象征,是毫不費力就能引起她的厭惡的、天然的原罪。 求求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他的心緊縮成一團rou泥,軀殼風化成使用過度的白色塑料,淚水不受控地自動滾落,在襯衫的衣領(lǐng)上浸出一個扭曲的人形,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他在心里嗚咽著。 但無情的美人聽不見他內(nèi)心的求饒,只是在一段心照不宣的溫馨沉默后,靠著戀人的胸膛再度開口道: 我才不認識什么劉寄書,夏寄書呢,我的抒哥哥,永遠都只有趙抒一個人! 沈寄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離開天臺的。 行尸走rou一般地回到家里,他死死地盯著鏡子里的艷鬼,拿起了一旁的修眉刀。 刀片雖然做了處理也還算鋒利,很快就在瓷白光潤的右臉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血珠涌出,順著腮邊滑落,像一道血淚。 然而受到殘損過后,整張臉卻如同嗜血的妖花終于受到了澆灌一遍,瞬間鮮活了起來,艷光從原本略顯呆板的桃花眼中張牙舞爪地放射開來,連他自己看了都感到不詳和心驚。 他想把她討厭的妖艷面皮毀了,可卻適得其反。 他想把暴露想法、惹她抗拒的眼睛剜出來,可是這樣就再也見不到她的樣子了,他舍不得。 他厭惡自己的懦弱無能,卻又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那就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她面前罷,像他這樣的人,天生就應(yīng)該待在陰暗的角落。即使只是當她的玩物,他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