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涼
四:清涼
石桌下鋪了兩盆涼入心脾的冰塊,桌上是各種鮮嫩的當(dāng)季瓜果,寄芙和送竹把一式樣的清涼消暑物品送至后,才被遣退離開。 整個小蓮塘周邊空無一人,只剩下蟬聲振鳴。 徐樞依然半跪在地,只是采來的蓮花被放置在長椅上。 章蘅棠瞟了下接近半瞎的徐樞,然后放下玉箸,吩咐道:你去洗手,然后坐過來喂我。 鮮紅的寒瓜和石榴切成小塊,黃澄澄的柑橘剝好皮rou,另還有臘紅飄香的葡萄果酒,這些清爽食物的主人正在等人投喂。 饒是平素淡漠的徐樞都有些情緒了,星眉不自覺的微挑,冷言冷語:這不是屬下的職責(zé)范圍。 章蘅棠猜到他有可能會拒絕,當(dāng)下也沒像之前那般動氣。默默的往琉璃碗里添一大勺酸奶和蔗漿,抓一把紅潤潤的櫻桃果子,再倒進(jìn)去幾顆碎冰。 她慢騰騰起身,手里的羹匕攪拌著冰涼的奶酪,來至徐樞跟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地坐在他的身上。 徐樞整個人僵直得如同桌下的冰塊,臉容怔出了九霄云外。 章蘅棠往里蹭了蹭,完全貼著他結(jié)實(shí)的胸膛。因著他的衣襟熱得全濕,這一貼近,便有些黏膩了。更何況,他身上的氣味濃郁非常,不算難聞,但是也不好聞。 向來雅靜別致的小郡主依然沒有嫌棄他的不潔凈,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就這么甘心情愿的喜歡著他。 徐樞垂在身體兩側(cè)的雙手緊張的握成拳,忽又松開,束手無措。 你寧愿跪著也不愿坐在凳上好好的跟我相處,我已經(jīng)不把你當(dāng)侍衛(wèi)了,你偏要做我的下人。 徐樞斂著的眼瞼視角便是小郡主豐盈的胸脯,抹胸上露出的大片肌膚白得仿似是她手心里的乳酪,滑膩可人。 徐樞不得不微揚(yáng)起頭避開,這下,正對著她妍麗的臉容。 章蘅棠見徐樞沒有回應(yīng),便自顧吃起甜點(diǎn)來,為了維持淑女姿態(tài),嘴只能小張,羹匙無論進(jìn)入還是退出時,都會沾到一些白色的乳汁。 她伸出小舌,舔走嘴角的黏膩,目光恰好與他對視上。顫抖的粉紅舌尖頓了頃刻,好像偷吃的貓兒一樣,飛快的縮回去。 章蘅棠無法淡定了,腦子一抽,堵了滿滿一勺子櫻桃乳酪入面前的這張薄唇,像是害怕他會突然出聲說話。 如若是平時徐樞早就躲開來了,也就這般失神的時候,嘴里能被忙不迭的塞入酸甜之物。 吐也不是,不吐也不行,徐樞就這么含著這口甜膩,這下更加無法說話了,一張俊臉看起來陰陰沉沉的。 章蘅棠意識到兩人共用一只羹匕的狀況,著實(shí)難為情。你嫌棄我的口水? 他只是不喜甜酸的口味,她不說根本忘記了這層??尚鞓袥]有打算回答這個極其羞恥的問題,鴕鳥般的別過臉。 他一身汗氣她當(dāng)是如珠如寶,換過來吃到她的口水他竟然一臉生無可戀,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蘅棠不由分說的拉起他的一只大手,塞過琉璃碗。而后兩只冰涼的小手捧著他的下頜掰回來,怒不可遏,徐樞,你真的是個無趣至極,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難怪二十歲的年紀(jì)也無一室妻房,我容斯郡主鬼迷心竅才會屬意你這種呆子! 罵完后,正要站起來,腰肢猛然間被擒住,她猝不及防的重重坐了回去。正要叱責(zé),聲未出口,小嘴驀地被薄唇覆蓋住,那一口接一口的甜液輸送過來。 徐樞的睫毛又長又密,眸子映著星辰般的明亮,眉目迤邐出一幅水墨林溪的清秀。 甜甜的乳酪從微張的貝齒融入,章蘅棠被迫吞咽下,整個思緒都是亂哄哄的難以思考,殘喘嘴鼻間的混亂氣息。 那闖入檀口的大舌停了會兒沒動,緩緩的抽出,細(xì)絲黏連 軟玉溫香在懷也沒有留戀,他一手扶著她的腰肢,強(qiáng)勢的把她牽帶起身,自己也站了起來。 章蘅棠腿都在發(fā)軟,眼睜睜的望著他的舉動。 徐樞往后退,一直退出亭外,臉容恢復(fù)了冷然至漠,郡主,屬下已到散值時分。 徐樞! 小郡主提著裙擺追出去,非要他說得明白。你今日又輕薄我了。 不當(dāng)值的徐樞正首以待,神情冷峻而疏遠(yuǎn),身姿挺拔凜凜,儀容舉止哪里還有一絲謙卑之態(tài)。郡主不會說出去的,對吧? 他聲線低沉,狀似威脅,又似危險的意味。 他現(xiàn)在的冷與往時不同,帶著一股寒梅的清冷傲骨,目視一切,儼然高不可攀。 有什么在隱隱不對起來 今年才至不惑之年的云宣王章都賦,清閑滋潤的生活從洗漱用膳后,第一杯太平猴魁清茶開始。 先是飯后百步走,遛會兒金絲雀,看會兒豢養(yǎng)的珍禽猛獸,園林景致過大,一上午單靠腳力不過走了一隅。 中午回房與王妃子女用膳,午睡后興致來了不是與友人下棋,就是擊馬鞠到天色昏暗,直到晚上才打理一下繁冗的事務(wù)。 章蘅棠去主院的路上,見著高氏的丫鬟提著一個酸枝紅木提盒,主仆兩人不時望著提盒,心照不宣的偷笑。 高氏只比她大上幾歲,最愛仗著年輕貌美拈著寵愛討要賞賜,想必這回又是得了什么好處。 父王! 章蘅棠在父親面前固然有少女的嬌俏可愛之態(tài),卻沒有端莊優(yōu)雅的淑女形態(tài)。如此清脆嘹亮的一聲呼喚,心里有鬼的云宣王差點(diǎn)被剛?cè)肟诘睦笾σ ?/br> 我就知道是荔枝來了。六月櫻桃剛過,荔枝就會來。 別告訴你母妃,我給了高氏一點(diǎn)荔枝。 是一點(diǎn)嗎,我看到有一籃子這么多喔。這么多女兒之中,也就章蘅棠敢就著父親的手,吃下剛剝好的白潤荔枝rou。唔好甜,好吃! 給你留了一大筐,正準(zhǔn)備讓人給抬走呢。 章蘅棠忍不住吃了好幾只,才開口道出這次來的用意:父王,那個新來的侍衛(wèi)徐樞是什么來頭呀? 章都賦瞧了一眼緊張巴巴的女兒,老父親露出了不悅的表情。我也想知這徐樞有什么出奇的,昨日宣慕才來問過一回。 宣慕是先王妃留下的嫡長女章藹苓的封號,即是她的長姐。為什么長姐也認(rèn)識徐樞,而父王卻沒有什么印象? 章蘅棠是帶著疑問來,又帶著疑問走的。回母妃住處雪香軒的路上,恰好撞見疑問的源頭。 徐樞和長姐宣慕郡主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廊廡里,但見徐樞依舊面容平淡,可唇瓣在不停嚅動,顯然兩人是在一來一往的交談,而不是對著她那會,金口難開。 原來不是身份的問題,而是意不在她這個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