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魘(二)
番外:魘(二)
伏城再沒見過比陳宜家更虛偽的人,她表面天真眼底冷漠,能用最虛假的笑容說出最真誠的話語,明明心里厭憎得不得了,卻還能虛情假意地關(guān)懷。 故意讓安妮退掉她預(yù)定好的海鮮餐廳,伏城卻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 知道他喜好海鮮的人不多,從小到大,除了母親,甚至連他爸都不知道,或者說,不關(guān)心。 但陳宜家還記得。 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他知道這個女人有多討厭他,當(dāng)年他動了手段將她趕出學(xué)校,她眼中的厭惡與忌憚顯而易見。 伏城不喜歡心性復(fù)雜的人,更不喜歡私底下搞小動作搞到他頭上來的人,所以對于當(dāng)年的事情他向來不以為意,至于陳宜家會恨上他更不在意。 可如今她的舉動仿佛是打了他一耳光,她表現(xiàn)得渾不在意,甚至大有種無事發(fā)生的風(fēng)輕云淡,但他就是知道,她心里絕對記著仇,裝什么? 伏城靠坐在休息廳內(nèi)的真皮沙發(fā)上,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心底冷笑。 安妮在一旁詢問拍賣會的事情。 伏城的思緒稍微拉回,他簡略回答了幾句。米哈德手里的稀世紅鉆他志在必得,它將成為他訂婚禮上耀眼的點綴,就像娶一個門當(dāng)戶對又溫柔賢惠的妻子一樣。 對伏城來說,家族聯(lián)姻是維持商業(yè)帝國穩(wěn)定的必要手段,為了一個女人敗壞自己名聲的事情,在他看來純粹就是酒喝進(jìn)了腦子,更別說是娶了,主動讓自己變成上流社會的笑柄,這簡直是蠢貨才會干的事情。 林蕭亞很好,拋開他那個該洗洗腦子的未來大舅子,她的家庭幾乎沒有缺點。 伏城對自己的未婚妻很滿意,漂亮、聽話、出身良好,心性又簡單,這讓伏城覺得不麻煩。 不麻煩就是最好的。 女人嘛,他清楚她們要什么,珠寶、包包還有那些虛無縹緲的寵愛,她們很容易滿足。在對人性的洞察方面,伏城敏銳得近乎冷酷。 抿下一口酒,伏城感覺胸口的煩躁似乎褪去了一些。 安妮欲言又止,煙酒對患有哮喘的病人來說猶如毒藥。她和傅川都勸誡過伏城多次,但顯然收效甚微。幸運的是,伏城對這些上癮的東西一直保持著近乎可怕的克制,像是在刻意鍛煉自己一般,錢、權(quán)、名利、女人,他好像都不沉溺這叫他的敵人頭疼無比。 伏城面無表情地喝著酒,酒精可以讓他放松,也能讓他鎮(zhèn)靜,這樣他就可以暫時避開那些讓他煩心的事情,家族里那些虎視眈眈的長輩,商場上恨不得將他拆皮剝骨的競爭對手,還有那個表面笑意吟吟,心里不知道憋著什么壞的女人。 棘手說不上,就是像根刺一樣,拔不掉,就忍不住在意,不痛卻煩人。 就在這時,案幾上的手機震動了下。 那種震動好像牽扯到了他的情緒反應(yīng),伏城手中的酒杯微不可查地晃動了下。 他垂下眼睛,摩挲著杯口。 項目我知道怎么做,你先去吧。 安妮遲疑著離開了休息廳,伏城竟荒唐地浮起了一絲心虛。在門口響起敲門聲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甚。 真是見鬼。 陳宜家會來見他是意料之中,兩人的會面無疑是針尖對麥芒,當(dāng)她說出明月山莊時,伏城簡直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這個女人的不擇手段總是能讓他跳腳。 生意場上的敵人到底是會留一線,但這女人不是,她踩線踩得明目張膽。 伏城的眼神逐漸冷酷。 這種人,不管是不是對手都不能留。當(dāng)年他可以將她驅(qū)逐出去,現(xiàn)在想要做,一樣可以辦到。 可還沒等他瞇眼盤算完,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現(xiàn)了。 恐襲發(fā)生得猝不及防。 從槍殺到爆炸,再到哮喘發(fā)作,伏城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么狼狽過。從彌漫著沙粒的空氣到被洗腦的恐怖分子,到亞丁以來就沒一件事是順心的。 更可怕的是,那個女人竟然趁他虛弱的時候,偷了他的槍! 她簡直就像一條毒蛇! 他沒想到陳宜家除了是個騙子外,還是個小偷!她是個天生的犯罪分子嗎,永遠(yuǎn)都在他的底線上橫跳,就不能安生片刻嗎? 伏城頭很痛。 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處在發(fā)瘋暴走的邊緣了,他在生意場上的手段讓那些老油子都發(fā)怵,從沒有人能在陰了他之后還能大剌剌地全身而退。 伏泰看著自家少爺煞氣騰騰的臉,面無表情地委婉提醒,其實剛才你握住槍口的時候,完全有機會把槍奪過來。 像伏城這樣的富家子弟,從小就會進(jìn)行槍械訓(xùn)練,畢竟綁架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家常便飯。因此伏泰對于伏城竟不能從一個女人手里把槍搶回來這件事表示了坦誠的狐疑。 伏城聞言,狠狠瞪了伏泰一眼。 握著酒杯的手背青筋凸起,他總不能說自己氣上了頭,只顧著生氣而忘記把槍搶回來,那會顯得他像個蠢貨。 伏城盯著拍賣場角落里的陳宜家,慢悠悠地喝著酒,胸腔內(nèi)那股子燃燒得他頭腦發(fā)昏的怒焰卻逐漸冷卻了下來。 他冷靜盤算著。 他看見她默不作聲地裝著食物,不由冷嗤。再如何活下去這件事上,這女人簡直就是無師自通。他看見她若無其事地裝完東西,對上他的眼神,他還沒來得及擺出恫嚇的神色,她就已經(jīng)移開了眼神仿佛沒看見他一樣。 又好像壓根不認(rèn)識他。 這種忽視無疑是一種挑釁,伏城頓時熱血沸騰,好不容易冷卻的怒火又燃了起來,理智的弦猝然燒斷。 當(dāng)趙啟那個蠢蛋將拍賣場的位置暴露給媒體從而引來恐怖分子時,看著陳宜家當(dāng)機立斷地轉(zhuǎn)身跑走,伏城下意識就追了出去。 什么等待救援,什么跟隨大部隊都被他拋在了腦后,伏城狠狠吸了口氣,他什么都想不到,他只想抓到那個膽敢耍他的女人,看著她驚慌失措地奔逃,他甚至想笑出聲。 就在兩人間距離越來越短時,這女人突然跑出了通道,她慌不擇路了,可她是屬羚羊的嘛,跑得比他一個男人還快! 眼看陳宜家像只兔子一樣哧溜鉆進(jìn)了電梯,如果他現(xiàn)在追不上,那這只狡兔就會永遠(yuǎn)縮進(jìn)她的洞窟,讓他再也抓不到她。一股莫名其妙的慌張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迫使伏城狼狽地沖上前去,幾乎忘記了所謂上層人士的優(yōu)雅做派,一把抓住了即將閉合的電梯門,怒喝道:陳宜家,你給我出來! 女人像被嚇住一樣看著他,伏城狠狠地盯著她,胸口因為激烈的運動而劇烈起伏著,心跳也不正常,就像要發(fā)病一樣,自從遇見她,他的呼吸就沒順暢過,沒哮喘也被她氣出了哮喘。 你他咬牙切齒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陳宜家驚懼地大喊:小心! 她猝然伸出手,一把將他扯入電梯,就像要擁抱他一樣,這讓伏城荒唐地想要退縮。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