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魘(三)
番外:魘(三)
陳宜家力氣大得簡直不像個女人。 伏城被她一把扯進去,慣性讓他重重地把她壓在身下,真是糟糕至極的姿勢,更糟糕的是,他清晰地聽見身下女人發(fā)出了些可怕的呻吟。 閉嘴伏城虛弱又頭疼。 女人身上幽微白膩的香氣從四面八方包裹而來,伏城感覺頭腦有點暈乎乎的,但很快,他就知道這股眩暈的來源。 他被彈片打中,而緊繃的神經(jīng)竟然忽視了這個信號。 陳宜家顯然也被這個發(fā)展嚇懵了。 他本以為她會無動于衷。 但她的冷靜超乎他的預(yù)料,甚至還有了諷刺他的閑情,這讓伏城覺得自己要是死了,這個女人絕對功不可沒。 可他沒想到,陳宜家真的在想怎么救他。 當(dāng)她利落地脫下內(nèi)衣時,那一刻,伏城承認(rèn)自己是慌的。 不是沒有不知廉恥的女人在他面前脫光過,那時他眼中只有厭煩以及被sao擾后的惡心,但當(dāng)他不經(jīng)意瞥見陳宜家一閃而逝的白膩胴體時,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 這種下意識的生理反應(yīng)讓他惱羞成怒。 這個女人沒這么好心,是暫時的示好,還是別有用心的營救? 伏城忽然覺得格外不自在,他拼命想把這種煩亂拔除,于是冷聲道:不用你裝好人。 女人臉上顯而易見地浮現(xiàn)怒氣,她極其粗暴地包扎了他的傷口,力道大得讓人懷疑她本意是想謀殺。 在手機的微光中,她臉上的絨毛都一清二楚。伏城忽然多看了眼低頭包扎的陳宜家,記憶里素來清淡的她今晚似乎多花了些心思。沒帶隱形,而是架著副帶水晶鏈子的銀邊眼鏡,拉長的眼線勾出精致的眼形,鼻梁精巧,鮮艷欲滴的紅唇則使她的五官更加明媚。 盡管一路奔逃,但女人精致的五官在微光中竟有一股驚心動魄的美艷。 伏城這才發(fā)現(xiàn),不再低眉順眼地故作純良,她美得鋒芒畢露就像一根玫瑰刺。 摘不去,拔不掉。 這個聯(lián)想讓伏城不安,他立刻將胳膊抽了回來。 你醞釀的話語還沒出口。 就在這時,突然熄滅的光源像是掐斷了他的呼吸,狹窄的電梯如同一個封閉的鐵格子,令他的額頭立刻冒出了冷汗。 伏城努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撳下手機,可再也喚不回一絲光亮。 沒有意識到這些的陳宜家在累倦之后,坐在角落里陷入睡眠。 聽著她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伏城才敢放肆自己急促的呼吸。四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排山倒海而來,他不由自主地發(fā)起抖來。 腦海深處那些掩藏最深的記憶仿佛爛泥沉沼,生拉硬拽著要讓他沉入深淵。 記憶如洪水般倒退,露出貧瘠的岸灘。 在看見別墅頂層那間上鎖的房間時,有那么一瞬間,伏城連呼吸都停滯了。 噼啪 花瓶被打翻在地,花束與瓷片蹂躪在一起,污水四溢。 年僅八九歲的男孩被一把搡進陰暗的房間,摔倒在地,嘴角青紫。 面色鐵青的男人高舉著老爺杖,男孩眼神驚惶,步步后退,爹地,不、不要 回應(yīng)他的是抽打到身上的沉悶鈍擊。 我都教了多少遍了,你還學(xué)成這個樣子!男人暴怒地指著男孩,今天要是學(xué)不會,誰都不準(zhǔn)放他出來吃飯!說罷,堅硬的拐杖像是荊條般抽打在男孩背上。 女人從后面追上來,一把抱住幼小的男孩,你瘋了!他是你的兒子,你怎么能這么對他!女人用身體擋住孩子,仰頭泣聲,你不能這么教孩子的,他還小,你就不能對他多點耐心? 耐心耐心,我有耐心,外頭的人有耐心等他長大嗎?說罷,男人將男孩拎起摔進門里,一把將門鎖上。 你、你放他出來,你把鑰匙給我! 滾開! 男女爭執(zhí)的聲音越來越激烈,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隔著一道門,聽著越來越尖銳的爭吵,幼小的男孩一邊哭著一邊無助地拍門,爹地,你不要打媽咪,我會做得更好的爹地,咳咳咳 阿城、阿城披頭散發(fā)的女人一驚,她轉(zhuǎn)身哀求地拽住男人,阿城發(fā)病了,你讓他出來啊,他是你的兒子,你放他出來 男人一把甩開她,也就是你才會生出這么廢物的東西! 啊摔倒在地的女人猝不及防地扎了一手玻璃,鮮血直流,眼淚從她臉龐上淌下,那雙動人的美目逐漸失去光彩 媽咪細密的汗珠遍布伏城額頭,他眉宇皺著,雙眼緊閉。 黑暗的電梯里,因為失去了光源,陳宜家只能憑借手表的熒光判斷距離他們被困,僅僅過了半個小時。 聽到伏城的呢喃,她不禁湊近了點,你說什么? 我會努力的,你別走男人好像陷入夢魘。 突然,他似有所感般,一把抓住了陳宜家正準(zhǔn)備試探他額溫的手,媽咪,你別走! 陳宜家被嚇了跳。 媽咪,別走,我會男人顯然還在魘中,陳宜家使勁抽回手,誰知男人箍得太緊,竟動不了分毫。 男人薄唇不斷翕動著,陳宜家嘖了聲,誰是你媽?她咕噥了句,怎么都燒得說起胡話來了? 抽不開手,她微微低下頭,不經(jīng)意瞥了眼。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窺見男人的半面。 細弱的微光下,伏城棱角分明的眉眼都像被模糊了,揉雜在一起有種靜謐的脆弱感,他的雙眼皮下方生長著又長又密的睫毛,甚至在眼瞼下形成了一小片扇狀的陰翳。 陳宜家沒想到男人的睫毛也可以這么濃密,這么看來,男人熟睡的面龐竟有了一絲乖順。 就在這時。 伏城突然睜開了眼。 陳宜家瞬間像是跌進了一片深海暗流,剛醒的男人眼睛里帶點空茫,在看清陳宜家放大的面龐后,他的眼神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瞇了起來。 你男人的嗓音沙啞低沉,透著一股強撐的乏力。 你發(fā)燒了。陳宜家打斷他,我以為你要死了,過來看看。 伏城狐疑地看了眼她,然后似有所感地視線下移,在看到兩人交疊的手時,他倏地松開了五指。 動作快得像是怕沾染什么病毒。 陳宜家習(xí)以為常地撇嘴。 方才昏睡中,伏城隱約聽見有人在他身邊說著喂,你別死啊的句子,急得像是要哭出來一般,他忽然不動聲色地看了陳宜家一眼,而后又兀自搖了下頭。 誒。陳宜家突然開啟了話頭,你的傷還好吧? 又是發(fā)燒又是說夢話的,其實陳宜家心里清楚,就算伏城現(xiàn)在能勉強保持清醒,但這傷要是再拖下去,那他這條胳膊算是廢了。 而對這個男人來說,那還不不如直接給他來一子彈劃算。 因為沒人會承認(rèn)一個殘廢的繼承人。 伏城顯然更清楚這點,他沒好氣道:死不了。 話音剛落,一只手就從斜里伸了過來。 伏城看向陳宜家。 吃點東西,好歹能恢復(fù)點體力。陳宜家舉著東西,哂笑,放心,沒毒,就是賣相不太好看而已。 伏城看著她手里烏漆麻黑的東西,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這是什么東西? 陳宜家懶得解釋,直接塞給他,伏城下意識地一擋,誰知就把陳宜家手里的東西拍掉了。 圓滾滾的食物啪嗒掉在地上,兩人都愣了。 陳宜家把它撿了起來,輕拍了下,瞥他,面包而已,你愛吃不吃。 伏城看她氣鼓鼓地把東西塞進嘴里后,馬上背過身去,明顯一副不想再看見他的樣子,不禁欲言又止。 兩人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陳宜家一邊撕著面包,一邊嚼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我哪有那么好心,又給你包扎又給你吃的,這么盡心盡力地救你,一定是別有所圖 伏城看著陳宜家的背影,沒有說話。 這時,陳宜家忽然嗤笑了一聲,半回過頭,我說你們這些有錢人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癥??? 伏城有些惱地冷笑,你能不防嘛。 陳宜家自嘲道:的確。她半垂下眼,反正現(xiàn)在被困在這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出去。這么說吧,我的確不是真心想救你的。 或者說,不管是誰在這里,我都會救。陰影中,陳宜家抬起臉,光影在她面孔上交替,曾經(jīng)有個人死在我面前,那個時候我無能為力,救不了她。所以現(xiàn)在我不想再看見任何人死在我面前了。 無論是敵人還是朋友。 伏城看著陳宜家,正想開口說話。 就在這時,電梯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伏城警覺地瞇了下眼,不一會兒,外頭就好像有什么工具在強硬地拆卸著緊閉的電梯門。 陳宜家驚喜地跪坐起身,伏城卻一把捺住了她。 陳宜家一愣,這時,一道刺眼的亮光從外面透出,兩個人影出現(xiàn)在電梯門口頭裹頭巾,眼神冷漠,端著兩把漆黑的沖鋒槍。 看著呆愣的陳宜家和氣勢瞬間冷銳的伏城,他們撥了下耳麥。 薩維卡,找到中國人了,一男一女。 咔噠一聲,子彈上膛。 亞丁篇結(jié)束; 架空兩千年的也門及孟買恐襲,有參考改編; 下一章?lián)Q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