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zhàn)
冷戰(zhàn)
58. 日子一天天打著樣過,就容易無病呻吟。談緒脾氣好,事事順著她,哄著她,這讓方旖旎更是一口悶氣堵得慌。 這口氣最終發(fā)泄在了陳伯宗身上。 那回她跟他吃飯,陳伯宗中途上廁所許久沒有回來,方旖旎耐不住去找他。結(jié)果看到陳伯宗和一女人談笑甚歡,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方旖旎想起了西婭。 方旖旎氣得想掉頭就走,陳伯宗淡掃來一眼,她定住了。跟自己生著悶氣立在轉(zhuǎn)角口,像只不懂為什么會被拋棄的可憐小狗。陳伯宗又跟那女人說了幾句,才面不改色地走過來解釋說是老朋友。 方旖旎質(zhì)問他是不是有新的人了。陳伯宗反問她上個月跟誰在蹦迪。方旖旎囂張的氣焰瞬間熄了,但是心里窩的火燃得更旺了就是因為方旖旎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她沒有過剩的欲望和好奇心去接觸新的人了,那個一起蹦迪喝酒的男人她連名字都沒記。而陳伯宗卻可以,他有騎驢找馬的本事,也有騎驢找馬的興致。憑什么?憑什么她定了性,而他卻不滿足?憑什么她不是他的唯一需求?她還不夠好嗎?她當(dāng)狗當(dāng)?shù)倪€不夠稱職嗎? 方旖旎和陳伯宗冷戰(zhàn)了。 兩人不住一起,辦公也不在同一樓層,方旖旎有心避開,居然有兩個多月沒見。在年會上乍一眼瞥見陳伯宗,方旖旎臉上居然烘出了紅暈他穿得格外正式,西裝筆挺,眉目疏冷,有員工和領(lǐng)導(dǎo)頻頻跟他打招呼,他也未笑分毫。這讓她想起了他玩游戲時的樣子,也是這般衣冠從容、不蔓不枝。 心思一動,方旖旎在桌底發(fā)消息問陳伯宗:今年打算送我什么禮物? 算是給兩人一個臺階下了。 陳伯宗的視線遠(yuǎn)遠(yuǎn)地掠過來,隔著人群,竟然精準(zhǔn)無比。方旖旎回望過去,陳伯宗沖她招招手,方旖旎沖他搖搖頭。 過了會兒,他問:想要什么? 方旖旎回:什么都可以嗎? 好半天都沒等來回復(fù),方旖旎有些意興闌珊,說不上什么滋味。再抬頭時,陳伯宗也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方旖旎心不在焉地和同事們干杯暢飲,等開展抽獎環(huán)節(jié)時,宴會廳內(nèi)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掌聲和吆喝聲。 方旖旎懶懶地抬頭,竟然是陳伯宗抽獎嗎?不比之前在總公司,他現(xiàn)在的位置完全沒必要自降身份做這些事。果然,他只是坐去了臨近司儀臺的主桌。 她垂下眼,耳邊是同事們的竊竊私語:Tom怎么越來越帥了。我也覺得,跟了個好老板就是幸福,待遇比總公司好多了。是啊,開始還以為Tom是被貶過來的,現(xiàn)在看來完全是在總公司韜光養(yǎng)晦嘛。他看過來了,救命!不會是在看我吧?別自戀好吧,也不看看我們桌有誰在 談話到這句后漸漸小了,方旖旎覺得窘迫,放下酒杯出去了。提著裙擺邁下樓時,一步一步感到了寒意,似踩在漩渦的風(fēng)里。 她忘穿外套了。 方旖旎正躊躇著要不要折回去拿,脊背倏爾一暖,側(cè)過頭看去,是個陌生男人,正沖她微笑。方旖旎面無表情地要把衣服脫下來,男人忙道:無意冒犯,小姐大可不用緊張。 方旖旎依舊把西服外套脫下來還給他,淡淡道謝。說話間,她往斜上方瞥了眼,收回視線后嘴角帶了笑,她對男人解釋:我不出去,下來醒醒酒。 這忽而的一笑,明眸皓齒,讓男人心尖發(fā)癢,差點兒大了舌頭,他用接過外套的動作掩飾自己。 抱歉,是我唐突了。 方旖旎繼續(xù)往下走,閑說著:聽你口音是西京人,怎么說話這么 裝?男人挑眉。 這回方旖旎對他真笑了:是啊。 男人也舒展一笑:一塊下去走走? 好啊。方旖旎點點頭。 兩人在一樓大廳的觀賞區(qū)漫走,男人遞了名片介紹自己,方旖旎接過一看,原來是公關(guān)公司的,怪不得這么健談。 她時不時點點頭,很少應(yīng)和什么。 一顆心還在樓上,凍傷畏寒般遲遲不肯下來。 男人問:方便問問你是哪里人嗎? 嘉月。 好地方!國慶剛?cè)ネ孢^,記得那天晚上和朋友去當(dāng)?shù)匾患倚∮忻麣獾木瓢桑瓢傻膲ι吓乐?,外頭下著雨,里頭放著崔健的歌,剎那間體會到了「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意境。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方旖旎默念了一遍,稍有怔忪,她回過神來匆匆跟他告辭。 男人來不及留她的號碼,望著她提著裙擺拾級而上的身影,香檳色的禮服宛如她第二張臉,絢爛奪目地把他眼睛都灼痛了。他望了好久,胸口久久地悵然若失,似金色藤蔓蜿蜒了他的心墻。 - 陳伯宗依舊坐在位置上,好像前面她無意間睨到的他是錯覺。 抽獎后增設(shè)了個共舞的環(huán)節(jié),燈光暗下來,俊男美女們蠢蠢欲動,已經(jīng)有不少人站起來把椅子塞進(jìn)桌肚里了,方旖旎沒動,她喝著酒散散游目。 玩盡興的員工三三兩兩地離場,人漸漸就稀落了,方旖旎和陳伯宗在燈光里驀然相視,他的眼神在晦澀間搖曳。 想來她是醉了。 又憶起他們第一次,也是因為她醉了。 方旖旎低頭查手機(jī),他還是沒有回她,她呼了一口氣,抬頭沖他招招手。陳伯宗看了她一會兒,才起身慢慢走來。 方旖旎勝利地笑了。 陳伯宗拉開她旁邊的座椅坐了下來,并不看她,漫不經(jīng)心開口:這樣就高興了? 而方旖旎全身心地凝視他說:是啊。 陳伯宗唇角牽了個弧度,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絲絨小盒子,順勢側(cè)過身面向她。 方旖旎嚇了一跳,心臟噗噗亂跳:你干嘛? 今年的禮物。并沒打開,僅是一個給予的動作。 方旖旎把酒杯放下,笑臉又平平:這個我可能要不起。 看看吧。 方旖旎完全是本能地接過,打開,在看到一顆指甲大的粉鉆后失望更多她在期待什么。方旖旎木著:好漂亮。 喜歡就收著吧。 一顆裸鉆,既可以打造成戒指,又可以是項鏈、手鏈,陳伯宗好聰明啊,他把選擇權(quán)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哪里贏了,她輸?shù)靡凰俊?/br> 方旖旎合上盒子,塞進(jìn)他的西服口袋,沖他媚眼含羞,很假的笑,她說:就是喜歡,才不敢收。 陳伯宗蹙眉:做條項鏈給你? 方旖旎皺眉,撇嘴:狗才拴鏈子。 話落,氣氛陡然一冷。 陳伯宗緩緩站了起來,明明是要離開的冷漠,卻站在了她跟前。隔絕了她的視線,也隔絕了后面偷窺的人的視線。 方旖旎仰頭嘲諷地沖他笑。笑得太丑,陳伯宗伸手蓋住她的臉往邊上一甩,方旖旎歪了頭,不想轉(zhuǎn)回來。 陳伯宗俯下身在她脖子的動脈處輕輕道:你不就是我的狗嗎。 方旖旎瞬間起了雞皮疙瘩,回過神來時陳伯宗已經(jīng)走了,視野里幾個同事用八卦甚至磕到了的眼神對著她竊笑。估計以他們的視角,陳伯宗最后的羞辱仿佛甜蜜吻別,真是荒唐,人們總是相信自己看到的和想看到的,從而忽略一個簡單的道理: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不知道之后公司里會怎么傳? 方旖旎在心里咒罵陳伯宗,以至于當(dāng)她看到陳伯宗站在她車前等她時,她把手里的車鑰匙往前一扔,惡狠狠道:別煩我!完全是沖動行事,她扔完就后悔了。 陳伯宗隨手召來門童讓他們?nèi)フ诣€匙,卻不過去牽她哄她,始終冷漠地看著她。因為他高她矮,離得近他眼皮低垂,這讓他的目光似輕蔑,讓她想起了當(dāng)初他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塊抹布。 方旖旎忽然就鼻酸,她哽了下:要不然我們還是分開吧。 陳伯宗倦了: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這么一回,你說不累我聽累了。 方旖旎推他:可我說的是真心話! 余光里門童過來,陳伯宗攥住她的手腕,朝門童點頭示意,門童忙上前把鑰匙雙手遞給他。陳伯宗瞥了眼車門,門童機(jī)靈地開門,迎了他們進(jìn)去。 車窗內(nèi)遞出幾張紙鈔,門童剛接過,車便開走了,承載駕駛員心情的車速。 方旖旎靠在窗上,還在情緒里:你就不能放過我?我現(xiàn)在跟你在一起沒有以前那么開心了,趁著我們的感情還有尊嚴(yán)可言,體面地分開不好嗎? 陳伯宗捏了下眉心,頭一次道:說說理由。 方旖旎一頓:我說了啊,我不開心。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 方旖旎思索著,從后頭找了瓶水喝,看著礦泉水瓶發(fā)呆,她原來喜歡的牌子不是這款,是經(jīng)過喝我水和我睡那次才漸漸換成了這個牌子。 她說:我不知道,我就覺得我現(xiàn)在這樣子討一些愛很丑陋,我不想繼續(xù)這樣。 就因為我不說愛你,你沒安全感? 也許吧。方旖旎閉了下眼,聲音低下來,你知道經(jīng)過我爸那件事,我再也不想做傻子了??赡憧傋屛也录?,讓我患得患失。我們注定不會走到最后,那么為何不干脆趁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最糟之前斷了呢? 陳伯宗冷哧:行。 方旖旎被他消極的應(yīng)對刺激地?fù)P聲:你不能這么不講理! 陳伯宗掃她一眼,目光涼透了,他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方旖旎,你在怕什么? 方旖旎用手臂粗魯?shù)夭亮艘幌履?,好小聲:怕你討厭我,怕你不愛我,怕你像我爸一樣永遠(yuǎn)地離開我。 陳伯宗微愣,他伸手過去抹了一把她的眼角:別哭了,我不是你爸。 方旖旎握住他的手腕,拿臉蹭他寬厚的手掌,閉上眼道:能不能說你愛我。 陳伯宗說了。 方旖旎捂了下胸口,得寸進(jìn)尺:能不能再說一遍,每天都說才好,從今天開始你要不說我也不說,只維持rou體關(guān)系好了。 陳伯宗聞言把兩手指伸進(jìn)她嘴里捅了捅,堵她貪心的話。很快收回去,淡淡道:別犯賤。 方旖旎眼珠子一轉(zhuǎn):你為什么在樓上偷看我和男人搭訕? 自家狗出去溜達(dá),我不看著點,她找天線桿撒尿我這臉往哪擱。 輕巧一句話,罵了兩個人,抬了他一個,方旖旎瞪他:我要給你報人際交流培訓(xùn)班,沖刺班! 猖獗的后果是方旖旎被陳伯宗壓在方向盤上上了一堂人體交流沖刺課,方旖旎下車時腿都在打圈,不說找天線桿撒尿,就是找天線桿都沒精力了。更別提什么愛不愛的綺靡濃艷,傷春悲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