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疏
生疏
59. 雖然兩個人講和,但陳伯宗那樣的人連心都是硬的,軟了一次,自然會從別的地方變本加厲地補回來 他開始在虐戀中施加精神控制,不斷挖掘方旖旎內心的黑暗,營造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頻頻制造困頓、無助和痛苦,這種創(chuàng)傷式的玩法很快讓方旖旎陷入自我折磨。她現在都能自己虐自己了,每天不被陳伯宗玩一玩就渾身難受,他撕倒刺般又疼又爽的手段讓她再也沒法離開她了。 rou體與靈魂的表達方式。 想象與現實的雙重毒癮。 她墮落成趨苦避樂的病態(tài),拒絕邏輯拒絕清醒拒絕完美,享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它像高濃度的硫酸一般洗滌她,讓她歸于純凈與童真。 方旖旎沉浸于此。 春節(jié)放假回嘉月,方旖旎內心是膽怯的,但等見到小姑、mama和哩哩一行,什么都忘卻了。 方旖旎抱著mama喊了好幾聲,對著邊上的小姑說了聲謝謝。哩哩還是老樣子,見人就搖尾巴,歡騰的小腳一刻不停的。 方旖旎問小姑mama的情況,小姑回:時好時壞。 方旖旎順著哩哩的毛又問:小姑你呢,身體還好嗎? 嗯,放心吧。 方旖旎嗔怪:瞎說,你們都瘦了。 說笑著,談緒來了。方旖旎瞥他一眼,心道這追來得也太快了,結果談緒只是問了好,略坐坐,就起身告辭了。 方旖旎送他出去,掛在他手臂上撒嬌:吃個晚飯再走嘛,小姑現在還俗啦,菜沒那么難吃。 談緒莞爾:放心不下你就過來看看,西京還有些事要處理,下回再來看你。 方旖旎立馬心疼道:我再不會不打招呼就走了。 談緒寵愛地揉了兩下她的腦袋,拍拍她掛在自己手臂上的手:快進去吧,外頭冷。 方旖旎踮腳親他:你路上小心。 談緒親回去:好。 方旖旎看了好一會兒他離開的背影,小姑走上前來問:沒打算和小談定下來嗎? 我想。我愛談緒,但我不知道這樣的愛是否能承擔起一段婚姻。 小姑不贊同:你就是想太多。 方旖旎澀笑:小姑,我現在沒法不想多。 小姑輕輕抱住了她:都過去了。 - 談緒給趙郁安排上了一所軍事化管理的大學,這也是方旖旎今年上半年才知道的。不管談緒是出于私心亦或者愛屋及烏,他能給予趙郁這些,多少算是一件善事。 方旖旎沒想好以怎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趙郁,加之搬去了西京,因此和趙郁已經許久沒有聯系了,想起來,真跟夢一場。 所以當趙郁久違地發(fā)來消息時,方旖旎出神了,腦海里不斷浮現趙郁桃色的眼皮和灰郁的眼底。在這個小學生霸凌社交軟件的年代,趙郁還不會說怪話,不會說臟話,不會說情話。忽略他那些迫不得已的言行,他是一個絕對真摯的男孩。 可方旖旎并未做好摘下這份真摯的準備,她已經沒什么好給他的了。 方旖旎回他:你要有事,就來城里找我吧。 他們很快約好在后天的上午見面。 方旖旎見到趙郁的第一眼嚇了一跳,他頭發(fā)剪得很短,只比寸頭長了半指甲;膚色幾近蒼白,在清灰的道路上徐徐行走,形銷骨立,如一把穿著鞋子的骨頭。 多了幾分凌厲的氣質,男孩長成了少年。 車窗被她呵出的白氣籠罩,方旖旎在視野模糊時降下車窗,然后按了兩下喇叭。趙郁的目光捕捉過來時,方旖旎已經沒在打量他了。 可趙郁還是感到欣喜若狂,步子邁大,嘴角忍不住牽了又牽。他拉開車門坐進去,比關車門更重要的事是觀察旁邊方旖旎的臉。 jiejie。他輕而脆地喚了聲。 時隔許久,他的嗓音依舊動聽,幽中透清,似素風卷起心口一片竹林。 方旖旎掠了他一眼,低低地嗯了聲,車子駛出火車站,她才問他:吃早餐了嗎? 趙郁說:沒有。他心想她是不是還在怪他的隱瞞,所以連一眼都不愿意看過來。明明吃過一桶泡面卻說沒有,忍不住為自己開脫,泡面怎么能算早餐,就像jiejie只能做她jiejie一樣不合理。 方旖旎開車時偶爾會從后視鏡撞進他炯炯的視線里,鼻端縈繞著難以忽略的,從身邊傳來的淡淡香水味。 她心想真是見鬼,連趙郁也開始噴香水。 吃早飯時她終于忍不住皺了眉頭:你噴香水了? 趙郁從一碗熱騰騰細面中抬起茫然的腦袋,方旖旎克制住遮住他的眼睛的沖動:你別這樣看我。 趙郁旋即垂下眼尾,做錯了什么事般局促不安地詞窮,鼻翼輕輕聳動,然后沉思,又瞬間恍然:是坐我邊上的乘客的氣味,我沒有噴香水。 哦。方旖旎被他一系列微小卻生動的表情撓得兩鬢咻癢,抬眼掃過店內空調的溫度,30攝氏度。于是她理所當然地抽了紙巾抹汗,又若無其事地問:你放假了? 一句不能更廢的廢話。 而趙郁仿佛聽到了什么天籟,恨不得回饋方旖旎一首串燒他敘述了很多新學校的事情。他說他結交了一些朋友,有機會帶她認識認識;他說學校有個很大的圖書館,他可以邊兼職邊看書;他說新學校有個老師很厲害,能自己組裝賽級跑車;他說想學新能源汽車技術 方旖旎在聽到車時心里一咯噔,那可不是他能玩的起的,別學到最后成了輪胎維修工人。 他好不容易見了光,怎么能再鉆車底? 方旖旎告誡自己不要給人當媽,她已經仁至義盡,沒必要仁善到父債子償的地步??伤粗硷w色舞、美麗洋洋的臉蛋,還是情不自禁妥協(xié):等他大學畢業(yè)了再跟他斷絕往來吧?,F在再讓談緒幫幫他 趙郁不斷地找話聊,發(fā)現她淺笑就會忍不住把一句話拉長,像她指間的筷子一樣長,一樣在她的唇瓣與生煎間來回搖擺,一點點被她的齒舌碾磨,輕咬。 他在說到晚上十點熄燈,好多人買礦工戴的頭盔趕deadline時,敏感地發(fā)現她在瞥墻上的掛鐘。趙郁立馬弱下聲音問:我是不是太啰嗦了?連脖子都要縮進領口。 方旖旎略微一笑,是敷衍又生疏的笑容,她解釋:沒有,只是我待會兒還有事。 趙郁便又把腦袋埋進那碗細面里,里頭湯汁把細面泡成了粗面,他的心也鼓鼓漲漲地感到一絲委屈:兩年多才見,他卻沒辦法占有她半個小時的時間。 方旖旎當然清楚趙郁的失落和自己的殘忍,可她發(fā)現想念回憶中的趙郁很簡單,重新找回當初的愛意很難。本就沒有發(fā)酵完全的愛意早已蒸騰成了空氣,它在,但它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