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摸，卻又害怕驚醒了他，他們久別重逢，這些日子的恩愛可不比從前，顛來倒去，幾近瘋狂，數(shù)年不前，顧九和從前沒什麼兩樣，情到濃處，早已經(jīng)把他在亂墳崗上對他說的話拋到九宵云外。管它是不是人呢，有花堪折直須折，他不想去管顧九是人是鬼，而且顧九身體溫軟，衣裳有縫，日光下有影，說什麼也不像是鬼。

雖然他明知道這是說不通的，李默被打得死去活來，也沒有分辯顧九不是他弄死的，顧九自己也說得很清楚，他是鬼?？墒牵未捍舸舻厍浦櫨诺乃佅?，就算是鬼，也沒什麼不好。

正在胡思亂想，顧九翻了一個身，慢慢張開了眼，正對上宋春的眼，便笑道："你在看什麼？"

宋春道："看你。"

顧九自被內(nèi)伸手出來擋住自己的臉道："有什麼好看的。"

宋春拉開他的手，認(rèn)真地道："你好看，所以要看。"

這話一出口，兩人都是一怔，數(shù)年前，這話也曾說過，如今再說出來，卻已是山重水復(fù)。

這時候聽得院門的門環(huán)被人輕輕叩了叩。

顧九一驚，轉(zhuǎn)臉看去，低聲道："是叫你的嗎？"

宋春皺眉道："不理它。"

顧九又聽了一陣道："是跟你的杏兒的聲音。別是你有什麼要緊公事吧？"

宋春撲到他身上去親他，一面道："什麼要緊公事，你才是要緊公事。"

說著手腳亂動，顧九啪地一聲敲開他手道："那日在山中見到你還像個正經(jīng)人，原來還是這個毛病不改。"

宋春道："我哪有病，我見了你，便百病不生。"

正和顧九糾纏著，卻聽見杏兒大聲地嚷道："公子，公子，府衙的劉大人來了，說有要緊事啊。"這次聲音高了許多，宋春自失了顧九，性子變得怪僻不近人情，身邊人從不敢大聲說話，就連杏兒也不敢，這時候卻在外大嚷，想來是有要緊公事，沈吟未答。

顧九便伸手推開他道："你快去吧，辦你的正經(jīng)事。你纏得我一夜不曾睡好，快些去，讓我好好歇歇。"

宋春聽得杏兒語氣驚惶，便戀戀不舍地起身道："那我去了，你快快睡吧，等我回來，要你加倍補償。"

顧九又推他，宋春這才依依不舍地去了。

開了院門，果然見杏兒侯在門外，宋春冷著臉道："你越大越?jīng)]規(guī)矩了，嚷什麼呢？"

杏兒垂了手道："劉大人急得要跳河了，說是出了大事，要你快些到衙門去呢。"

宋春皺了皺眉，自顧九回來，他幾番想要辭官，顧慮著父母一時沒下決心，這時候覺得公事真是厭煩之極，心想早晚要辭了這官才是。

他板著臉進(jìn)了花廳，果然見劉大人在廳上走來走去，不時地伸手擦汗，便道："今兒這天也不熱啊，大人這是怎麼了？"

劉昕聽了他聲音，連忙轉(zhuǎn)過身來，先念了一聲佛，然後道："宋大人啊，你還真是穩(wěn)得住啊，出事了。。。。。。。。"

3

宋春個性極高傲，平時和同僚也不大往來，劉昕是他同榜進(jìn)士，為人幽默率直，他是劉氏的遠(yuǎn)房親戚，為人卻比劉氏好得多，所以兩家也算有些親緣，兩人平時還算能說上幾句話，宋春對他不像對別人那般冷漠，這時候便笑了一笑道："你一輩子沈不住氣，能出什麼大事？"

劉昕道："你知不知道，吳妃最近病得厲害？"

宋春道："我恍惚聽人說過，不是已經(jīng)好了嗎？"

劉昕道："前些日子是見好了，可是聽人說往城外皇澤寺去了一回，回來便舊病復(fù)發(fā)了。"宋春端起茶來喝了一口道："我說，後妃病了，自有太醫(yī)，你急什麼呢。"

劉昕一陣愕然，然後嘆了口氣道："宋大人，你我的官位是從何而來，你怎麼一點也不急呢？"

宋春抿了抿唇道："好啦，你說話從來便找不著要緊的說，少和我閑扯，太醫(yī)怎麼說？"

劉昕見他正經(jīng)起來，這才放下心道："太醫(yī)院一夥人都慌了手腳，雖不敢說不治，可也是個個束手無策。若是吳妃有什麼。。。。。。那吳家勢力便倒了，咱們這些人。。。。。。。"

宋春年紀(jì)輕輕便爬到如此高位，除了他父親的影響外，跟他善於鉆營也很有關(guān)。這吳妃的父親當(dāng)初只是個五品武官，在京中也無甚勢力，宋春偶爾聽人說此人的女兒在內(nèi)務(wù)府候選宮女，此女青春美貌，而且多才多，是那一拔候選宮女里拔尖的人物。

當(dāng)今皇帝年老昏聵，只對女色上心，宋春便找到這武官，替他上下活動，賄賂了皇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終於讓這吳妃被皇帝寵幸，吳妃的父親對宋春感激涕零，女兒受寵後，跟著平步青云，宋春原本便有很深的家世背景，再加上寵妃的枕頭風(fēng)，宋春不過幾年，便從個小小京官，爬上了順天府尹的高位。

宋春當(dāng)初一心一意往上爬，為的不過是扳倒丞相，為九郎雪恨，如今大仇得報，九郎也回到身邊，對官場這一套頗有些意興闌珊，然而劉昕是跟了他數(shù)年的下屬，這層情面到也不能不顧。他沈呤片時便對劉昕道："替吳妃診脈的太醫(yī)是誰，你去叫他來，我問問他再說。"

劉昕道："我一早便將他請到我家，然後才來請大人你所，怎奈大人你春宵苦短，叫下官等到此時。"宋春聽他說得不堪，想起顧九，心里到真也十分得意，便笑道："那還不快走，在這里羅索些什麼。"

說著囑咐了杏兒幾句，同了劉昕一道出門。

那太醫(yī)一部胡子已經(jīng)花白，看上去是個積年的老郎中了，宋春問了病情，果然是病勢沈重，然而太醫(yī)的藥全不風(fēng)效，癥狀明明瞧著就是個普通氣血虛虧，然而卻藥石無效。

宋春聽了，沈呤未覺，三個人商議一陣，劉昕心里焦灼，沖口說道："這沒個來由的病，難道還是撞邪了不成？"

那太醫(yī)苦笑道："吳妃家里人倒也是這麼說的，嚷著要請什麼大神什麼的，可是醫(yī)者怎能信這一套。"

宋春沈思不語，良久道："撞邪？皇澤寺是皇家寺院，什麼妖魔鬼怪敢近？"

劉昕道："宋大人，你不知道，一草一木，年代久遠(yuǎn)，享了那香火之盛，佛經(jīng)薰陶著，多有成精成怪的呢?；蕽伤禄痉笔?，難說不是呢。"

這話若擱在往常，宋春再也不信，然而經(jīng)了九郎一事，這時候倒將信將疑起來，便道："在這里說沒用，我明日去那寺里瞧瞧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