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伏擊
第三七章 伏擊
嗬 一聲驚駭?shù)拇?,顧荇之猛然從浴桶中坐起?/br> 水已經(jīng)涼了,隙開一縫的窗外明月高懸,在蕩漾的水波上鋪開一線。顧荇之怔忡的打量了片刻周遭的事物,才驚覺現(xiàn)下已是后半夜了。 他從水里坐起一點,手撐住額頭,恍惚地揉了揉。 又是一個奇怪的夢。 自那日與花揚共枕入夢以來,這已是第三次再見與她相關的場景了。 若說秦淮河的圍捕是巧合,那春獵的重逢便怎么都不能再以巧合搪塞過去 所以這一次呢? 顧荇之煩燥地揉了會兒額角,隨手抄起放在一側的睡袍,披水而出。 屏風后有一扇窗吱喲地響著,空氣里有些不一樣的氣息,不同于往日他用的那些香,清而淺的蟄伏于暗處,像潮汐一般,隨風起落。 前日夜里,她來找過我了。 夢里的話耳語一般響起,顧荇之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震,三兩步便跨至屏風之后。 清風孤月,流光徘徊,一泓清輝映照半掩的軒窗,靜室寂寂。 幾分不該有的失落爬上他的心頭,在那里滋生裹縛。有期待,才會有失落。 顧荇之愣愣地看了那扇晃蕩的窗扉半晌,自嘲的一笑。 他竟然對她還有期待。 自古以來的風月情事,皆是不知所起,不受控制,是以最難收場。 他嘆氣,伸手將窗扉拉回來上閂。然甫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下穿著的這身睡袍并不是方才備好的。 這是那件兩人初夜之時他穿過的。 心中轟然一驚,顧荇之倏地想起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來自哪里。 他怔怔地扭頭看向一旁的銅鏡,只見這件月白睡袍上不大不小地留著個紅印,帶著女人唇脂的甜香。 微敞的襟口處,靠近他心臟的地方,一抹殷紅的唇印在月色清輝下,靜靜流淌著嬌艷的光。 * 花揚是子時從顧府離開的。 她本是來顧府看看有沒有關于百花樓春獵行蹤的消息,若能證明自己無辜,總好過一世躲躲藏藏。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不僅沒有找到想要的消息,還又一次偷看了顧荇之沐浴。 哎花揚重重地嘆氣。 敢問世上還有什么比看得見吃不到更讓人糟心的事? 沒有。 轉(zhuǎn)過一個巷口,她便拐進了一間酒肆。南祁經(jīng)濟繁榮,沒有宵禁,一些鬧市地區(qū)還會有通宵營業(yè)的酒肆食館,專供那些買歡的人小坐消遣。 但此時已是深夜,酒肆里除了幾個招徠生意的歪妓,食客并不多。 花揚撿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拾起桌上的酒水菜單看起來。 從師姐的小院逃出來,她只順手買了塊胡餅填肚,現(xiàn)下已是餓得受不住了。 看了一會兒,她喚來小廝隨意點了幾個小菜,又要了一壺酒。許是出于刺客的警覺習慣,落座之后,她便借著斟茶的功夫隨意打量了一下這間酒肆。 沉沉二漏,燈燭將近。 鄰桌兩人看似喝醉,嘰里咕嚕地說著話,時而大笑兩聲引得眾人側目。而那些站關的妓子今日似乎格外沉得住氣。 若是她沒有記錯,以往這個時辰來了酒肆,那些眼看著一夜將盡的風塵女子會使出渾身解數(shù),以期抓住機會。斷不會這樣氣定神閑地干等著,讓店中食客自行聊天歡笑。 客官,耳邊響起店小廝的聲音,花揚點的飯菜陸續(xù)被端上了桌。 小廝態(tài)度殷情,笑嘻嘻地介紹,順手取來酒盞為她斟了滿滿一杯道:夜里不宜食冷,這酒是小的讓廚房熱過的,您趁熱喝。 花揚接過來,置于鼻下深深地一嗅,繼而滿足地嘆了一聲,問到,這是什么酒?怎么這般醇香? 面前的小廝一怔,神色閃過一息的局促,仿佛是忘記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然他很快又反應過來,點著腰陪笑道:這是紹興窖藏二十年的女兒紅,全金陵只有我們這里有。 嗯,花揚了然地笑了笑,舉杯仰頭端視了半晌才道:這般滋味確實是金陵僅有,哦不對,她似猛然想起什么,又道:不只是金陵僅有,應當是今夜僅有。 言訖一笑,一雙琥珀色的淺眸霎時泛起淡金色的寒光。 面前的小廝一怔,笑容僵住。然花揚比他反應更快,下一息便是桌椅被掀翻的裂響。 一息之間,酒肆里寒光紛飛,刀劍錚鳴。 方才還醉意闌珊的食客們登時清醒,紛紛從腰間抽出長劍。 昏暗的油燈下,憧憧的人影像疾風中晃動的芒草,在一方天地間翻攪起來。 花揚確實沒有料到竟然有人會事先在這里布下埋伏,仿佛就是料定了她會去找顧荇之一樣。 其實今夜除了這間酒肆,想必來人也在顧府各處都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無論她到不到這里,只要從顧府出去,她便逃不掉了。 好在花揚總有隨身攜帶武器的防身習慣。此刻她利落地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寒光一閃,劍速飛快,空氣中竟似綻開幾點火光! 但來人卻似懷著破釜沉舟的念頭,一聲呼喝,酒肆之外也次第亮起簇簇火光,如夜風流螢,密密麻麻地向著這間酒肆聚來。 耳邊響起冷器破空之聲,寒光頻閃,一記長劍直逼花揚前心而來! 她驚退數(shù)步,然這一退便又將自己的后心留給了別人。 錚 燭火飄搖之中,白衣女子回聲一劍。那柄柔軟的劍刃便如銀河傾覆,在周圍劃出一輪冷白色的弧! 哐啷啷眾人手中之劍應聲而落,廝殺停止了一瞬。 但全然無用。 第一波人被逼退之后,后面的人很快又補了上來。 酒肆之外已然形成嚴密的包圍圈,花揚此刻就算是能突圍,也逃不出外面的圍捕。 刺啦 手臂處傳來刺耳的裂帛之聲。 上臂一涼,很快便密密地泛起一些痛意,火辣辣的,像烈火焚過。 鮮血很快順著舞動的廣袖飛灑,空氣里霎時彌漫出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不知為何,這樣命懸一刻的時分,她忽然想到了顧荇之,想到了那日對他說的那句,后會有期。 如果他們是顧荇之的人,也許會手下留情,她現(xiàn)在放棄抵抗興許能保下一條命來。 然思緒方起,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閃過,這一次是朝著她的喉嚨去的。 持劍的手已然受傷,花揚被逼得頻頻后退,現(xiàn)下根本騰不出手去防御。 只聽耳邊鏗鏘一聲,一個靠近她的人竟然出手替她擋住了那道劍光。 留活口!他對著那人怒喝,不解地看他。 然下一刻,腥熱的血便噴濺了花揚滿身。 不是她動的手,是那個要殺她的人。 饒是見過無數(shù)搏殺的場景,當下的花揚還是愣了一瞬。 對面的人并沒有給她片刻的喘息,因著方才兩人離她最近,后面的人并沒有看見是誰出的殺手。 可是當下的情景那么明白,別人根本不用看見,他們只會覺得動手的人一定是她,也只能只是她。 果然,來人招式更加凜冽了幾分,從方才留有余地的圍捕,變成了真正的擊殺。 花揚隱隱感覺不對,只覺面前這些人似乎分為兩個陣營。 有一波是想生擒她,另幾個,是想殺她。 想生擒她的人很多,可無外乎就是林淮景、顧荇之和宋毓,但想殺她的人除了百花樓,她實在是想不出第二個。 那么也就是說,百花樓竟然能得到朝廷緝拿要犯的安排部署,然后派人混進來。 所以,這是不是也說明,百花樓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在給朝廷做事? 砰! 伴隨著鐵器相撞的驚響,數(shù)十條手腕粗細的鐵鏈向花揚打去,她避無可避地被絆倒在地。 有人很快沖上來,妄圖用鎖鏈將她制住。早已滿身是傷的花揚已然失去反抗能力,摔倒之后,手臂上的血蜿蜒而下,在酒肆的地板上拖拽出道道血跡。 眾人見她束手就擒,紛紛收了手里的劍。 可就在這一刻,驚變乍起! 一道寒光倏爾乍現(xiàn),以力破萬鈞之勢向著花揚的心口逼來! 她聽見抽吸聲,所有人的眼底都掠過一絲詫色。 然那人出手太快,一息之間劍尖已直抵花揚胸前三寸的地方,任何人要阻止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鏗?。?! 金石相擊,清而脆地劃破黑夜寂寂。 那道已然抵達她前心的劍尖被破空箭矢一抵,驟然從中間斷裂開來! 那片已經(jīng)觸及她前襟的冷劍失了力道,往下一滑,在花揚的衣襟處拉出一道長長的裂口。 刑部奉命拿人!閑雜人等退避! 一聲響亮的唱報,伴隨著高馬之上那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搖搖晃晃地撲入花揚的眉眼。那人一襲月白色長袍在這清輝皎潔的夜里,竟然生出一股殺伐決斷的凜然。 他始終抬眼平視,目光不曾落于她身上半分,神情平靜而淡然,不近人情得仿佛一尊沒有感情的玉雕。 可花揚知道,他是為她而來的,是來救她的。 如此想著,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意,竟不可自制地笑起來。 那笑聲聽在顧荇之耳朵里,讓他憤怒又無奈。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向動心忍性,偏偏一遇到她的事情就亂了分寸;而無奈的是那人心思剔透,自己想裝成公事公辦怕也是徒然。 他懊惱地放下手里的弓,默默從馬上翻身而下,面色肅然地行到酒肆門口。 大理寺的人看見他已然變了臉色,但仍未退縮,為首的人甚至往前一步厲聲道:我們是奉大理寺卿林大人之令,前往酒肆拿人。 哦?顧荇之挑眉,那雙深黑的眸落在來人臉上卻是一派安然,本官要拿的是陳相一案的嫌犯,哪敢問諸位要拿的是什么人? 春獵行刺的刺客。 顧荇之一怔,沒曾想春獵上的事情還是傳到了吳汲耳朵里。如此一來,大理寺倒是真的有立場拿人了。 然落于酒肆眾人身上的視線一凜,顧荇之發(fā)現(xiàn)這些人里,竟沒有一個穿了大理寺的官服。 想是林淮景不想動靜太大驚動了他,才會如此安排,讓手下人便裝行事。 那這可就好辦多了。 顧荇之點點頭,繼而面無表情地問到,諸位既說自己是大理寺的人,可有證明呢? 擋在面前的人被問得一怔,習慣性地往腰間一摸,片刻又遲疑道:沒有,不過 那還等什么,顧荇之甩袖轉(zhuǎn)身,平淡道:將嫌犯帶回刑部。 等等!那人還欲再攔,然話才到喉嚨,卻見月下那個清冷的身影頓住腳步,回身忘了他一眼。 眸光森寒,像凜冬里冷極的冰。 顧荇之隨即問隨行的刑部官員,阻撓刑部辦案,按律該如何定罪? 那刑部官員思忖片刻,如實道:按南祁律,若是阻撓重案要案,可就地正法。 嗯,顧荇之拂袖,淡聲道: 那便殺了吧。 顧大人不A嗎?我覺得A爆了好嗎?哈哈哈哈 他只是面對老婆腦子當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