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9.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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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似乎更大了起來,整個城市都裹上來白色的銀裝。寒風呼嘯,卷起了地上的殘雪。廣場前的道路上車輛零落,執(zhí)勤的士兵依然站在崗亭上,微絲不動,如同雕塑。風雪在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飄卷,打出了絲絲凌亂的細線。剪不斷,理還亂。煙花在遠處爆裂開來。現(xiàn)在是除夕,是家家戶戶舉家團聚的時刻。臥室里一片溫暖。外套已經(jīng)脫掉,喻陽只著了一件棕色的絨衫,正站在窗邊垂眸看著窗外,神色平靜。屋內的溫暖融化了窗沿上的晶雪,院子里的那棵臘梅格外的分明。風雪飄打,嶙峋的樹在雪中傲立,枝上積滿了厚厚的雪。這里是共和國最隱秘的腹地。也是權力漩渦的中心。父親正身居其中,如日中天。從小到大,男人垂眸細思,父親對他,其實總是和藹的。但是作為兒子,他也比別人更能感受到父親那雷厲風行雷霆手段的一面。有時候,父親是他的父親,是個有血有rou的“人”;有時候,父親又不是——那種時候的父親,更像是精神具現(xiàn)化的人格,是一種精神圖騰。所以,今晚,就連他,也有點摸不準父親的心思了。他護著誰的態(tài)度堅定。也必須堅定。態(tài)度容不得含糊。父親必然是已經(jīng)明白了,所以才有了后面的問話。權力,和自由。這是父親以身作法,正在教他的一課。男人正在窗邊沉默,身后突然間卻有一陣柔軟和馨香撲來,是有人從背后輕輕抱住了他。微微一頓,男人轉過身,扶起了貼住自己背后的女人,臉上已經(jīng)有了溫和的笑意。“你怎么老那么忙的?”身后已經(jīng)有女人聲音傳來,她抱著他,音調帶著微微的撒嬌,“怎么才回來這幾天?也不多陪陪爸媽——現(xiàn)在過年呢——”“那邊還有事?!?/br>手指動了動,握著她的肩膀的手并沒有拿開,男人低頭看著她,微微含笑,“初三我就要去S市了,媽咪爹地到時候要過來——辛苦你了?!?/br>女人抬眼看著他,欲言又止。“喻陽我初三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S城?”頓了頓,她挪開眼睛,聲音在臥室響起,“我初八才上班呢。你總是這么忙,現(xiàn)在難得放個假——成成也很久沒有見到爸爸了——”男人看著她,含笑不語。“我還忘了和你說了,我那天還和爸說了,”頓了頓,女人看著面前男人絨衫上的棕色細絨,低聲道,“我想調去N省——”她想念他。男人微微挑眉,也未回答。女人似乎也自知未和他商量就直接找到公公已經(jīng)越矩,聲音越來越低,漸漸消失了。男人低頭看她,一直沒有說話。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窗外的風雪胡亂的飄打。“晴晴,我知道,一直兩地分居,”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男人這才終于嘆了一口氣,打破了屋里的沉靜,“是辛苦你了。”松開了她的肩膀,男人走到柜子前,摸到了煙盒。他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只是我的工作情況,你也了解的??峙逻€有十年也回不了京?!?/br>女人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說話。“爸媽當年也是,”抽出了一只煙夾在指間并未點燃,男人轉過身看她,表情平靜,“自從結婚就一直異地,分別了二十多年——才有了我們今天?!?/br>“那時候固然有時代的因素,只是現(xiàn)在,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調動頻繁?!?/br>女人還想說什么,男人已經(jīng)打斷她,聲音溫和,“晴晴,你和成成留在京城,我才更放心?!?/br>“讓成成留在爸身邊,才是對他最好的教育,”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話題,男人拿著煙,又隨手拿起了旁邊掛著的外套,“這是什么學校也比不了的——我出去抽根煙?!?/br>“外面那么冷——”女人站在原地看他。結婚那么多年,她早知道他外表雖然溫和,其實內心一直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有主意到她根本說服不了他。“我再給媽打個電話。”他說。女人站在原地,看著他套上了大衣,拉開門出去了。是那個mama——他的生母。一直沒被允許進入這個家的女人。才分開幾個小時,就又要打電話嗎?“媽。”他含笑的聲音從外面隱隱傳來,又越來越遠,似乎是走開了。真的是給媽咪打啊。女人站在屋里莫名的吐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疑神疑鬼。大過年的,他不是給媽咪打,又能是給誰打?他本來就不近女色,是個極其難以親近的人。S市也飄起了微雪。地處南方,S市的雪不過米粒大小,打在窗上,又很快化成了水珠,順著玻璃流出了一條曲曲折折的水線。季家的大宅里同樣一片溫暖。家里有剛出院的產(chǎn)婦,整個宅子氣溫調高了不知道多少度——季念脫的已經(jīng)只剩襯衫,還卷起了袖子。就連爸爸也是。“連月你今晚可是只能看不能吃,”家里到處花團錦簇,空氣里飄蕩著花朵的香氣,媽咪穿著粉白格子的衣裙站在桌邊包著餃子,紅鉆的耳環(huán)還在她耳邊晃動,“你要是想吃,等你身體好了,媽咪再給你包過啊?!?/br>“好?!边B月穿著皮草,粉色的絨毛蓋住了她的下巴,她捏著面皮,垂眸輕聲回答。電視上還在歡歌笑語。又是歌舞升平的一年。季家高門大戶,媽咪的這個宅子光客廳就有四百多平。說是人生的意義在于奮斗——可是誰要怎么奮斗,才能在市中心搞到這么大個宅子來?“就是大的小的都在醫(yī)院,”媽咪捏著面皮,又包好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餃子,又嘆了一口氣,“今年這個年,真是,寧寧也在醫(yī)院,恒恒也在醫(yī)院——阿白,阿白,”媽咪又開始喊,“你孫女都還在醫(yī)院——”今天是難得的團聚時刻,爸爸抱著季然正在桌邊和季念說著什么,聽到媽咪喊他,男人抬起了頭來,表情似笑非笑。“爺爺,爺爺——”手上系著紅繩的小家伙笑了起來,露出了上下八顆小白牙,伸手去抓男人胸前的紐扣。媽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冬(10.電話)10.“連月你幫我拿下手機,”媽咪捏著面皮笑,“哎呀今晚這種日子,都會是誰給我打電話呢?”是啊。今晚這種日子,都會是誰給媽咪打電話呢?媽咪身份不同,娘家親戚好像也少來往——陌生人也很難打得通她的電話。包包就在她旁邊。放下了手里的面皮,連月看了看旁邊的包,擦了擦手伸手就去拉開了媽咪的包包。手背沒有擦得太干凈,白灰色的brikin28的包口已經(jīng)染上了一處薄薄的白面。雖然售價百來萬,不過在這里,包也只是一個包罷了。摸到了。拿起了手機,連月順便好奇的瞄了一眼來電人——心臟突的一跳,她又垂下眼眸。媽咪手里拿著餃子皮,已經(jīng)湊了過來。“哎呀!是我的寶貝兒!”媽咪看見了來電人,笑了起來,臉上是甜蜜的模樣。“來來快給我接起來?!彼咚?/br>這話里的高興勁兒讓對面的季念都看了過來,爸爸也側過了頭,瞇起了眼。抿嘴按了接通,連月感受著對面兩個人的目光,把手機放到了媽咪的耳邊。“喂?”媽咪歪著腦袋夾著手機,聲音已經(jīng)響了起來,甜甜蜜蜜。“媽?!笔謾C里的聲音散了出來,連月聽見那邊有熟悉的聲音,含笑又溫和。站在旁邊扶著手機,連月垂下了眼。“陽陽,”耳邊媽咪高興的聲音傳來,“你到家了沒有?看見爸爸mama了嗎?吃飯了沒?”是了,家。別人是回家的人。女人看著面前粘著紅色碎鉆的手機,對面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燈光明亮,碎鉆在手機背后閃啊閃啊閃。那夜的酸果似乎又塞到了手心,堅硬,又冰涼。“到了。吃了。”那邊風似乎很大,男人咳嗽了一聲,又有打火機的啪嗒聲傳來。“哎呀陽陽媽咪讓你少抽煙,你怎么就是不聽?”這邊媽咪果然又念叨了起來,“你還這么年輕,怎么就和你爸一樣,煙癮那么重?晴晴那天還和我說,說你一天抽一包——”旁邊的女人垂下了眸子。他又在抽煙了?她倒是好久沒看見他抽了——心里又是一跳,女人突然又氣惱了起來,他抽不抽煙,關她什么事?有的是人管他。“沒有的事?!蹦沁呅α艘宦?,聲音低低,“就一根?!?/br>“哎呀呀——”媽咪似乎還要教訓不聽話的大兒子,那邊似乎不想再說這個,聲音又傳來,微微含笑,“媽你現(xiàn)在在哪里?你們吃飯了沒有?”“還沒吃呢,我正在包餃子——待會我們吃餃子。有我,連月,你季叔,還有念念。你爹地和恒恒還在醫(yī)院,媽咪待會給他們端過去——除夕大家都要吃餃子的呀。”那邊似乎嗯了一聲,媽咪又笑,“陽陽你今晚可吃不到媽咪包的餃子了。你伯父那里吃餃子沒有?等你初三過來——嗯,等初八媽咪回來,我再給你包。那時候你還在S市不?出不出差?”“好?!蹦沁吢曇舻偷?,又笑了一聲。然后又沉默了一下。又有打火機的啪嗒聲傳來,夾雜著風聲。“哎呀陽陽你別在外面吹風,”到底愛子心切,母子連心,媽咪似乎聽出來他的位置,又趕緊催他,“你這根煙抽了就趕緊回屋里去,別感冒了。新年快樂??!嗯,”媽咪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你伯母忙完了沒有?待會我給她打電話拜年——”有人走了過來,接過了她手里幫媽咪拿著的手機。“連月你坐著歇歇。”他的指尖碰著她的,低聲說話,又抱了抱她的腰。都是一些讓他有些不耐的家長里短。但是這個電話卻是必須要打的。就像是有個電話,不能隨意打一樣。又說了一會兒,電話掛斷了。煙也抽到了盡頭。男人站在走廊,神色平靜。卻不急著進屋,他又站在原地,拿起打火機,啪嗒一聲又點燃了一根煙。煙霧裊裊,掩蓋住男人平靜的神色。歌舞升平,歡聲笑語,有人其實還在承受著病痛——父親說得對,媽咪毫無心機,總會有人要利用她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又拿起了手機。低頭點了幾下,一個紅紅的小東西戴著氧氣管出現(xiàn)在了屏幕上。眉目不動,男人的手指在上面輕輕滑過。不足月。以后身子會弱。和她媽一樣。她媽——那細腰不堪一握,似乎一折就會斷——卻是沒斷。小臉卡白卡白的,都瘦尖了。那眼睛水盈盈的,里面的湖水蕩啊蕩啊,馬上就要蕩了出來。嗓子又癢了起來,男人卻沒有再抽煙,而是抬起手咳嗽了一聲。他翻出了微信,點開了那朵白色的雛菊。對話框里面不過只有兩三條信息——“我回S城了?!?/br>“勿念?!?/br>一個打包的聊天記錄。男人垂眸看著聊天記錄,一動不動。冬(11.怎么分的過來)11.鍋壁冒起了泡,熱氣騰騰。廚房里的傭人把餃子一個個下了鍋。一年勞累不了兩個小時的貴婦做完了今年最重要的工作,仔細的洗完了手,又抹好了霜。到底是強行先出的院,連月站了一會兒又覺得頭暈身軟,臉色蒼白,傭人拉過了一個椅子給她靠下了。客廳里寬闊又明亮,名家畫作掛在墻上,邊幾上的花瓶里插滿了大束大束的富貴花,女人靠在軟椅上,毛茸茸的粉色絨毛和帽子包裹全身,襯出了一張明媚動人的小臉。電視上還在花團錦簇,歌手滿臉喜慶,拿著話筒還在高聲歌唱,窗外一顆藍色光點扶搖直上,啪的一聲,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煙花。餃子熟了。大家都是吃過東西的——爸爸和季念也在外面和員工一起用過了。燈光明亮的餐廳里燈光明亮,面前的骨碟精致,倒映流光,骨碟四周還勾勒上了素雅的花朵。傭人很快過來,給每個人面前都擺上了兩個餃子。連月只能看不能吃,夾了一小塊面皮去喂了兒子。小季然穿著紅色的拜年服,身體棒棒胃口好,吃了一口又大張著嘴,啊啊叫著要用手去抓碟子,媽咪笑著過來把他抱了起來。“小家伙胃口好——”媽咪抱著孫子親了一口,又笑,“倒不像是念念?!?/br>連月看著媽咪。女人抱著孫子,只又對著主位上的公公笑,“阿白你可不知道,念念小時候胃口也不好的,讓他吃點東西都愁死我了?!?/br>爸爸笑吟吟的看著媽咪,沒有說話。媽咪看著懷里的孫子,又笑,“倒是恒恒,小時候就跟現(xiàn)在的然然一樣,吃嘛嘛香——以前念念不吃飯,恒恒就幫他吃。過了好久才被傭人發(fā)現(xiàn)了,真是讓我又好氣又好笑,”媽咪笑了起來,又親了小家伙一口,又逗了逗他。小家伙感受到有人逗弄,又咧開嘴咯咯的笑了起來,媽咪又和他說話,“我就說怎么一個越來越胖一個越來越瘦了呀?然然呀,你怎么不像爸爸,反倒像你叔叔去了?你長大可不能學你叔叔——他正事不干,天天逗貓惹狗的,不干好事,這回把自己弄進醫(yī)院躺著了吧?”連月看著媽咪的笑臉。其實都是她害的——到目前為止,還沒人因為這事來責難她。又或許,責難已經(jīng)開始了,到她面前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最后的通告。爸爸哼笑了一聲,眉目不動。季然卻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又伸手去抓女人耳朵上晃來晃去的耳環(huán)。rou乎乎的小手卻又被女人拉住了,吧唧一聲又親了一口。廚房又端來了燕窩,連月慢慢喝了。到底是體諒她身子嬌弱,媽咪沒讓她守夜,讓她先回屋休息。提前和公公婆婆拜了年,連月收獲了薄薄的紅包一個,傭人把她扶回了房間的時候,客廳里又有了一陣笑聲——連月站在二樓回望,是小季然正被媽咪抱著給爸爸作揖,媽咪一邊教他一邊還笑,“然然給爺爺拜年咯。紅包呢,爺爺要給個大紅包,不要小氣——”季念坐在一旁,看不清他的臉。回到了臥室,連月?lián)Q好了睡衣躺到床上,這才終于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身體這回是真的不行了,剛剛站到了最后,她自己都感覺天暈地旋,似是欲倒?,F(xiàn)在躺在床上,也只覺得躺在船上似的——船還在洶涌的海浪中,一會兒左邊高一會兒右邊高,整個人似乎都要翻了下來。窗外的煙火一下子密集了起來。她側頭看向窗外,又覺得屋里冷清。摸到了遙控器打開了全息投影,對面的墻上一陣歌舞聲響起——又覺得吵鬧和暈眩,關了。房間又安靜了下來。連月閉目假寐,又睜開眼側頭看了看,一個大紅色的紅包靜靜的躺在床頭柜上。是剛剛爸爸給的。手臂伸出,女人修長的手指捻起了這個薄薄的紅包——打開。空的?難以置信似的,連月又拿起紅包抖了兩下,什么都沒有掉出來。不信邪的又拿起紅包一看——女人松了一口氣。還好。有張紙。嚇了她一跳。是張支票。yingying的在紅包里夾緊了,折騰了她這半天。伸手把這張支票扯了出來——支票她也見過幾次了。CCC銀行。爸爸簽了章的,字跡恣意,入木三分。數(shù)字那欄寫有個大寫的六十八萬——原諒她數(shù)學不好,連月又數(shù)了熟后面的數(shù)字。68888800。漲價了。比去年多誒。去年才給了二十萬——嗯。豪門兒媳還真是,嗯,苦樂自知啊。連月看著支票,雖然有時候覺得規(guī)矩大了些,可是她上班一年掙不到三十萬,給爸爸拜個年就——果然討好公公才是豪門正途嗎?門鎖發(fā)出了咔噠一聲響,又過了幾秒,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臥室門口。“我這里還有?!?/br>她拿著支票發(fā)呆的樣子被他收到眼里,男人一下子笑了起來。走過去坐在了床邊,他把手里的另外幾個紅包遞給她,眼睛明亮,“連月你都打開看看?”“怎么這么多紅包?”連月笑了起來,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了。開紅包啊,她最喜歡的新年環(huán)節(jié)了。小時候都沒人給她紅包的。眼饞。“爸媽一個人給了季然一個,爸還給了我一個,媽又給你補了一個。”季念坐在一邊,慢慢數(shù)給她聽,又笑,“你打開看看他們都給了多少——都給你收著?!?/br>“好誒,”連月也不客氣,伸手拿起了一張,她又突然意識到什么不對,頓了一下,抬頭看他,“季念你怎么也有紅包收?”“我當然要有。”男人似乎被她問住了,頓了一下,一下子笑了起來,“父母賜,不可辭。爸給我了,我還不收?”都是薄薄的紅包——支票。一張兩百萬,一張一百八十八萬,都是在畫著小肚兜男孩的紅包里開出來的,是公公婆婆給小家伙的。媽咪給她補的那個是二十萬——也是爸爸簽的名。想來是媽咪借花獻佛了。爸爸給季念的那個紅包倒是開了個空白支票出來,上面沒寫數(shù)字。季念笑了笑,伸手接過支票,掏出筆,毫不猶豫的填了個一千萬,又遞回給了她。“等銀行開門我們就去兌,先讓Peter約好經(jīng)理——”“還好你是親生兒子?!边B月拿著支票,看著上面的數(shù)字嘆氣。“不是親生的,也站不了這里來了?!蹦腥诵α似饋怼?/br>“我出去陪陪爸,你先休息會,”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粗阎笔蘸昧?,季念摸摸她的臉,又站了起來,“媽這會怕是要提著餃子去醫(yī)院了,恐怕沒那么快回來,大過年的,我出去陪下爸。”“好?!边B月躺在床上看著他,點了點頭,輕聲回答。“別的時候都還好,”男人站在床邊看了看她,一邊整理衣服,又突然一下子笑了起來,“就是這種時候不好——”“媽剛剛想去醫(yī)院,又怕爸不高興,還特意把我叫到一邊,叫我把爸陪好?!蹦腥丝粗θ萋?,“今年本來媽是該和我們過年的,可是現(xiàn)在喻叔和老五都在醫(yī)院——”連月看著他,沒有說話。他也看著她,喉結滾動,“孤零零的。媽也不能不管。就媽一個人,這么多人,可怎么分的過來?”“反正我過節(jié)是要人陪的?!彼粗?,低聲說話,“不管什么節(jié)?!?/br>“醫(yī)院我也不去?!彼终f。冬(12.虎年)12.“哦?!北蛔诱谧×讼掳?,連月看著他,輕輕哦了一聲。季念又看了她一眼,理好衣服出去了。窗外的煙花又亮了起來。連月側頭看著窗外,只覺得還是暈?!「褂纸z絲的疼了起來。喻恒還好嗎?好幾天沒看見他,也沒什么消息。這恐怕才是正常的。喻家人的消息啊。如果不想讓人知道,那自然什么都傳不出來。說斷,那就能馬上斷了。就像他以前說的那樣。季念也沒提他,媽咪去了醫(yī)院,回來也什么都沒提,恐怕也是怕打擾了這邊新年的心情。手機又不知道被季念收哪里去了,頭暈目眩的,她也沒去找。喻恒用不了手機,新年總也會有人給她發(fā)拜年消息什么的吧。陳山呢?今晚他又是一個人。他還不知道她已經(jīng)生了。他也是,家里還有老母親,只是不知道怎么地,他和老家人關系好像很冷淡。他從來不和她說這些。但是她以前聽他接過幾個電話,都是錢的事。他是家里老大,幾個弟弟meimei也沒什么大出息,他這個留過學當教授的大哥,自然會——其實她也應該給處長發(fā)個短信拜個年的,連月想。算了。她又想,明天再拜也是一樣。汽車大燈的光很快在窗外亮起,又遠去了。連月慢慢合眼慢慢迷糊的時候,有人坐在父親書房,正聊著全球經(jīng)濟大國政治公司規(guī)劃,就連某幾個大國的高官調動任免也在其中——經(jīng)濟政治從來密不可分。這也是父子倆難得的交流時刻;穿著粉白格子裙的女人提著M家的保溫花桶匆匆到了醫(yī)院。盒子打開,一陣熱氣騰了出來;醫(yī)院的男人其實也并不孤單——哪怕是大年夜,他身邊依然人員環(huán)繞。男人雙鬢如霜,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旁邊還有皺眉睡著的兒子。女人捧著碗,拿著筷子,夾著餃子小心翼翼的喂到了他的嘴邊;京城某個廣場上依然一片寂靜。衛(wèi)兵依舊在廣場佇立,如同冰雕;風雪呼嘯,臘梅依舊在院里傲立。廊里卻已經(jīng)空無一人,只有幾個煙頭留在了原地。大風卷過,煙頭微微滾動了幾圈。虎年。當鐘聲敲響的時候,似乎有人的歡呼聲遠遠傳來。外面的煙火噼啪聲一下子大了起來,各色的煙花甚至照亮了半邊天空。這時好像有人輕輕的進了臥室。水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床墊一陷,有人拉開了被子躺到了她的旁邊。女人緊閉著眼。似乎已經(jīng)睡熟了。溫熱的氣流打在她臉上,潮濕又熱切,似乎是有人在看她——胸前一沉,是扣子被人解開了,有一只手已經(jīng)握住了她的乳。輕輕揉捏。小小的rutou挺立了起來,男人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了幾下——又一下子抓握住了這對飽滿的乳。男人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來,guntang的身軀貼近,有什么硬物抵在了她腰間,胸前又是一片涼意和微風,是被子被人掀開了起來,rutou已經(jīng)落入了溫暖的口腔里。rufang被人含住了吮吸,舌頭卷住了rutou——男人guntang的呼吸噴灑在了胸前。“嗯,”臥室里女人終于輕輕的呻吟了一聲,似乎是醒了。又抬手抱住了胸前深埋的頭,“季念——”rutou絲絲的疼痛和發(fā)癢,好像有什么想要從rutou流出來——似乎有什么流了一點點出來。又被男人的舌頭卷去了。埋在胸前的頭抬了起來,墻腳昏暗的夜燈燈光模糊了男人熟悉的輪廓,光陰交錯下他那起伏的側臉格外的俊美,眼睛卻那么明亮。“你和爸爸聊完啦。”抱著他的脖子,黑暗里女人聲音低弱,還帶著困意。“聊完了?!彼穆曇舻统?,在她上方,腿已經(jīng)壓著了她的——勃起的yinjing抵住了她的腰,躍躍欲試,蹭來幾下,卻又強行忍住了。“我還沒好呢?!彼砷_了他的脖子,手指又慢慢往下,她輕輕撫摸過他結實的胸膛,“你等幾天——”男人沒有說話,抓起了自己胸前的小手,又往guntang的小腹拉去,用意明顯。女人的手深入了他的睡袍,里面一片空蕩。她的手一把握住了那昂揚挺立的yinjing,上下撩動了幾下,男人似乎受不住似的,自己又捏著她的手狠狠的蹭了幾下。“給我舔下?”他聲音低低。女人沉默了一下。“我現(xiàn)在動不了,”頓了一下,她握著手里guntang的物事,輕聲說,“你上來——”“嗯?!?/br>男人懂了。一陣悉悉索索之后,臥室里響起了女人的輕哼,是嘴里已經(jīng)塞入了物事——然后是細細的吮吸舔聲。腥,咸。男人的氣息沖入了鼻腔。小舌溫柔的卷過。“嘶——”是男人粗重的呼吸和吸氣。有人一只手抬著她的頭,一只手在摸她的臉,“真舒服——重點。”“嗯?!?/br>窗外煙花炸裂。“連月我弄你嘴里。”他的手指插入了她的黑發(fā),“我都好久沒有——”“嗯?!?/br>冬(13.哼?。?/br>13.臥室里的聲音曖昧,低低切切。堅硬的欲棒抵著了口腔上腭,rou感明顯,男人又在她嘴里挺送了幾次,然后低低的悶哼了一聲。jingye的味道沖入了鼻腔,嘴里的guitou膨脹明顯,一股股黏糊糊的濃液噴灑在了口腔里。又急又濃。他抓緊了她的發(fā)。“嗯——”伴隨著jingye噴射,男人輕哼一聲,鼻音低低,夾雜著性感的意味。jingyeguntang,連月清晰的感受到它是怎么一股股的噴灑在了自己的嘴里——最后都積在了口底喉部,她不太想吞。發(fā)根還被人抓著,男人的roubang還在她的嘴里停留磨蹭,又過了好幾秒,他才舒服透了似的,又滿意的在她嘴里挺了幾下,這才微微喘著氣,把她頭放開了。窗紅藍紫色的煙花還在外面炸裂。“唔唔唔——”嘴里含著濃精,連月不敢說話,只拿手去拍他。剛剛舒服透了的男人從她身上下來,看懂了她的意思,扯過了兩張紙巾遞給她。連月側過頭,把嘴里的jingye都吐到了紙巾里。好想去漱口——把紙巾隨意往地毯上一丟,連月又閉目躺回了床上。小腹疼,算了。旁邊的男人卻又靠了過來,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fā)虎年真的到了啊。第二天一大早,醫(yī)生又來給她掛上了水,又再次叮囑她適量運動多躺著休息——“躺著”兩個字還特意強調了兩次。季念就在旁邊,小護士看她眼神里同情十分隱晦,連月想大概是昨晚他們背后八卦了她提前出院的事——又或許還有守夜什么的事。連月點了點頭,心里想著網(wǎng)上以后可能又會多一篇之類的帖子——就是什么“某豪門媳婦表面受寵其實公婆不喜,剖腹產(chǎn)三天就出院伺候之類的”。其實也沒有那么慘啦,連月想,昨晚她是站的有些久,不過爸爸和媽咪給的八十八萬顯然已經(jīng)完全撫平了精神上的傷害。“季念我手機呢?”醫(yī)生出去了,拜年的人待會就要到了。天意家大業(yè)大——家里雖然人丁稀少,可是供應商和公司高管還有其他的人拜年的不少。身體不適,連月也得到了公公特批不用下樓去見客——這個月子總算是正式開始了。待會就有人來,季念還坐在旁邊不慌不忙的樣子,女人側頭看他,也不催他,只喊他拿手機,聲音低弱。“你不要玩手機,對眼睛不好?!痹掚m然是這么說,可是公子哥到底是站起了身。“我要給我們處長司長發(fā)拜年短信呢,”女人聲音低低,“嗯,還要給高老師也發(fā)一個。你再幫我看看這段時間都有人找我沒有——”她人緣不至于那么不好吧?幾天沒看手機,應該有不少人找她的。沒有回答,男人直接起身走到了換衣間,回來的時候手里已經(jīng)拿著一個手機。也沒有給她的意思,他自己坐在旁邊翻了起來。外面陽光明媚,撒落他的臉上。眉目英俊,鼻梁高挺,衣領雪白。手上的一塊腕表價值數(shù)百萬,全身衣服也價值數(shù)十萬。一直是風度翩翩的模樣。才不過三十來歲——卻家庭幸福,事業(yè)有成,聽說S市還準備評選了他當“S市十大杰出青年”,那啥代表好像也可以給他當一當。不過爸爸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給拒了。也是稀奇,連月看著他的側臉。年前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