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五）

    沈鶯被十一爺身邊的人接走，宋臨替她拿著行李，出口解釋稱，沈小姐，十一爺不在老宅住，爺讓我把您接到北平南區(qū)的太平別院里頭去。

    沈鶯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他上了車。

    車子行駛了幾十分鐘，停在一棵梧桐樹下，沈鶯從車上下來，打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傭人替她接過行李，領(lǐng)著她到一棟青瓦紅磚的小別墅前。

    夜晚的宅子里燈火通明，有白木柵欄，尖聳的褐紅色屋頂，青綠草坪。院子里極大，清風(fēng)拂過，薔薇成波浪似的搖搖晃晃，色彩濃郁的像流動的絲綢。二樓雕花欄桿的陽臺上垂下一大片瀑布似的紫藤蘿，白墻角落盛開著朵朵海棠。

    是個清幽的環(huán)境，沈鶯心想。

    沈鶯被管家安排在二樓靠南的房間里，屋子光線充足，推開窗子就能看見滿院子伏墻長滿的爬山虎和成片開放迎風(fēng)搖曳的薔薇花。

    沒有被限制活動，沈鶯第二天就跟管家劉叔提起想回蘇州見一下外婆，劉叔聽了馬上備好車送她回去。

    外婆聽聞張愛嵐說阿鶯被拿去抵債，當(dāng)場氣昏過去臥病在床。

    沈鶯也弄不懂程十一把她帶走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握著阿婆的手，讓她別擔(dān)心，阿婆，沒事的，我挺好的，我只是被賣去給人家當(dāng)傭人。

    和阿婆說了好些話，才讓老人家放寬心。

    沈鶯此時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著天上零零碎碎的星屑，出了神。

    自己在這宅子里待了半個月，管家傭人們對她十分妥帖禮貌，把她當(dāng)做溫室里的一朵嬌花養(yǎng)著，細(xì)心照看。

    留在這宅子里，每天好吃好喝伺候，和在蘇州時沒什么不一樣，讀書日去劉叔安排的學(xué)堂上課，休假日抽空回去照看一下外婆。

    她實(shí)在猜不透那人的心思，但心里也明白絕對不是這么簡單。蘇慶賭輸了的錢不是小數(shù)目，自張愛嵐把將她拿去抵債，跟程家簽訂了條約那一刻開始，沈鶯就明白自己已經(jīng)是別人的所有物。

    從小她就見慣了舅舅一家丑惡的嘴臉，沈鶯對任何事都抱有強(qiáng)烈的警惕感，那人將她放在宅子里，絕對不會就讓她這么安逸的什么也不做。

    突然，院子里傳來聲音，有人從車上下來，低聲向傭人問了句什么。隨后那人穿過花園的青磚小徑，站在后院的月洞門口，遙遙望過來。

    夏季的夜晚格外涼快，空氣中彌漫著薔薇的香氣，直把人醉倒。

    眼前的少女穿著素衫白裙，清透的如三月青澀的梔子，裙擺和發(fā)絲被晚風(fēng)吹拂得揚(yáng)起，以為是哪只山里的精怪。

    沈鶯此刻還在發(fā)呆，她雙手扶著秋千把手，腳尖點(diǎn)地，蕩漾在空中。突然感覺到有人打量的視線，她停下來，隔著半縷花叢，看向他。

    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美不勝收。

    半個月不見，她恍然如夢，覺得那人又高了點(diǎn)。

    她站起來，朝他禮貌地欠了欠身，程先生。

    男人聞聲低頭，英雋眉目如水中點(diǎn)墨，泅開一池澄澈碧波。

    他低聲笑了下，朝她走過來，叫我十一就好。

    沈鶯點(diǎn)點(diǎn)頭，改口，十一爺。

    沈鶯有些地方固執(zhí)的很，很有自己一套原則。一根筋似的，別看她嬌嬌氣氣的一小姑娘，芯子里就是一頭老牛，犟得很。

    程十一聽到這聲，眼里的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