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四）

    過了幾天，張愛嵐帶著一群人闖進(jìn)蘇家大院，指著沈鶯就道，瞧見沒，這身段兒這模樣兒，各位官爺爺們還不滿意嗎？

    沈鶯停下?lián)癫耍酒饋砝淅渫鴱垚蹗?。張愛嵐一時(shí)間被她這刺骨的眼神嚇得眉心直跳，小狼崽子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沖過來咬掉她脖子。

    趁著蘇老太太不在，得趕緊把事情辦好。張愛嵐穩(wěn)住心神，一個(gè)毛都沒長(zhǎng)齊的死丫頭量她也翻不起什么風(fēng)浪，她提高聲量，掏心掏肺道，沈鶯啊，你舅母我告訴你，你既然不想把你嫁妝給掏出來去贖你舅舅，那就休怪我把你拿去抵債。

    張愛嵐說著說著幾滴淚就淌下來，繼續(xù)把戲唱完，程家家大業(yè)大，這不，老爺子都派人來接你了，鶯啊，你可別怪舅母我，你過去啊就是享福的。

    沈鶯眸色沉的滴水，死死盯著她，張愛嵐被唬的一顫，趕緊催人將她綁走。

    沈鶯望著這一屋子人高馬大的打手朝她走來，她抬了抬手，冷聲道，不用你們綁，等我收拾了行李自會(huì)跟你們離開。

    張愛嵐和蘇雨嫣聽到這話忍不住暢快的笑了，她們以為以沈鶯這烈性子場(chǎng)面會(huì)僵持不下，沒想到這個(gè)犟種居然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了。

    沈鶯面無(wú)表情的望了她們母女倆最后一眼，把這副惡人得逞的模樣記在心里，拿上行李，踏出蘇家院子離開了。

    她被遣送到北平，車子在一棟洋房老宅子門口停下，沈鶯提著箱子走到程家別墅門前，作為一個(gè)抵債的物品，裊裊婷婷立在堂屋內(nèi)，接受程家人的打量，一寸一寸的視線跟蛇一樣，纏在她身上。

    沈鶯身容貌昳麗，身段極好，身著素雪旗袍，腰細(xì)的一只手就可以掐住，連指尖都是瑩白透亮，像飽滿多汁的蜜桃，挑不出一絲瑕疵來，青絲披散像暈染開的水墨。

    太太小姐們望著眼前氣度不輸給高門大戶的少女，心里嫉恨的火被點(diǎn)燃。

    一個(gè)穿著洋裝打扮精致，估摸著十五六歲的少女坐在雕花紅木椅上，嗤笑道，呀，你就是被賣到我們家來，給十一哥哥做小老婆的女人啊。

    其他小姐太太們譏諷的笑起來，傭人們站在走廊外，竊竊私語(yǔ)，圍觀著這一幕。

    就你這樣兒的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說出去簡(jiǎn)直有損我們程家的臉面，你啊，就先跪在門口吧。

    沈鶯被傭人用力按住，跪到院子門口，膝蓋都被磨破一層皮，不過是程家人給她的一個(gè)下馬威，借此敲打她永遠(yuǎn)不要癡心妄想。

    從傍晚跪到深夜，青石板都滲透出襲人的寒氣，少女唇色發(fā)白，脊背始終挺直，頭顱仰起未低下去半分。

    屋里的姨太太們瞧著她，覺得她這人就像斬不斷的松，打不折的爛骨頭。

    門口傳來汽車的熄火聲，一陣腳步由遠(yuǎn)及近，快到她身邊時(shí)停住。沈鶯低垂著眼，看著地上的青磚，忽然，視線里多出一雙黑色皮鞋。

    那人伸出手指抵住她下巴抬起，笑盈盈的開口，聲音如雨打青瓷，哪來的小黑貓？

    沈鶯不耐煩地皺起眉，抬眼朝他看去，入目先看見的是那人穿著的白襯衣，上方的幾顆扣子被解開，露出筆直的鎖骨。

    少女順著那人喉結(jié)往上看，薄唇挺鼻，最后對(duì)上一雙含情眼。

    只聽屋子里傭人一聲聲叫喚起來，爺回來了！十一爺回來了?。?/br>
    傭人們?nèi)鐭徨伾系南佋诶认录贝掖业仫w奔來去，下一秒整個(gè)院子里的燈一層一層如浪一般亮起來。

    程十一將搭在手肘上的西服遞給迎上來的傭人，轉(zhuǎn)身時(shí)摸了摸她的頭，丟下一句，不用跪了，起來吧。

    沈鶯望著光線暈染下那人依舊鋒利不減的眉眼，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