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十一
早餐未買成,許秉文確認(rèn)她無事后要即刻接她返家。 他緊緊握住鐘意手腕,一刻都不敢松手。 他看見薛拾捂住小腹,也知道他是為保護鐘意受傷。故意忽視討厭的人是幼稚園小朋友才會有的舉動,雖然他剛剛向薛拾挑釁的舉動已足夠幼稚。 許秉文揮手召來助理,是熟人,昨晚的李定明的助理阿周,今日改換門庭,跟隨許秉文。 昨日人多,鐘意倒未注意他,今日細細看過,不由得好奇,各位大佬招收助理時是否對外貌也做高要求。 可惜他著花襯衫配西裝,不倫不類,若是換白襯衫更靚。 鐘意在心中作出總結(jié):這位周生劍眉星目,正氣凜然,不該混黑道,去報考警校才合適。 鐘意一向?qū)n仔靚女抱有極高好感,笑瞇瞇向他打招呼。 阿周彎腰行禮,動作利落:鐘小姐,叫我阿周就好。 阿周,鐘意重復(fù)一遍,全名叫什么? 阿周開口欲答,卻被許秉文打斷,閑聊改天。阿周,你帶他去醫(yī)院檢查。 鐘意不放心,親自帶薛拾去自家醫(yī)院檢查,地面潮濕,積水未干,她扶他上車。 是不是好感動?像我這樣的老板,全港也找不到第二位。 是呀,感激到震。薛拾有氣無力,任由鐘意枕住他右臂,沉沉睡去。 許秉文同助理坐另一輛車,臨發(fā)車時,他察覺阿周以怪異目光掃視自己,全方位無死角,像拍X光。 做什么? 阿周曖昧神色中夾雜幾分好奇:怎么?你們也玩三人行? 許秉文無意回答白癡問題,自然忽視他話中那個也字。 檢查好快結(jié)束。 院長親自出馬,細細叮囑薛拾一番后,又帶鐘意去辦公室細談。 他和鐘意母親家是世交,鐘意得稱他一聲阿伯。 宋院長年過花甲但依舊精神抖擻,隔著辦公桌和堆積如山的文件,他慈祥注視鐘意。 晴晴他竟仍記得鐘意乳名。 鐘意身軀一震,雙手合十祈求道:阿伯,我已經(jīng)成年好久啊,麻煩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小名! 她降生時是九月雨季,mommy最厭下雨,所以叫她晴晴。 空氣中彌漫雨后特有的清新氣息,鐘意沒心情去病房看薛拾,宋伯一番話壓得她喘不過氣,索性站在樹葉落盡的粗壯樹木下食煙,是從宋院長辦公桌上順走的,可惜不是喜歡的那一款。 雨后整個世界都被沖刷干凈,有病人來樓下草坪散步,坐輪椅,拄拐杖,她看過去,在心底安慰自己:至少此刻身體健康,無病無災(zāi)。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里遇見熟人。其實不算太熟,一面之緣阿慧。 齊仔陪在她身邊,扶住她腰,如珠似寶地護住她,她扶住齊仔手腕,兩人親密無間。 阿慧自然也看見她,對她微笑,鐘意也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阿慧對齊仔說幾句,獨自走近:鐘小姐。 鐘意快速掐滅手中燃過一半的香煙,孕婦不能聞煙味。 阿齊停在不遠處走廊邊,一眼不眨地看過來。 她并無和前任之現(xiàn)任交談經(jīng)驗,忐忑問一句:有事? 鐘小姐身體不舒服嗎? 陪朋友來的。 氣氛陷入冷場,鐘意有些不自在,打算開口告別。 阿慧卻自顧自打開話匣:人一懷孕就會變懶,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孩子快要降生,我連名字都未想好,字典翻過好幾遍仍不知該起什么名。 鐘意沒有懷孕與起名經(jīng)驗,無法與她分享這甜蜜的煩惱,只能默默傾聽。 不如你給bb起名,好嗎?她像未看見鐘意臉上困惑表情,繼續(xù)補充:姓齊。 姓齊,齊比許好聽許多,鐘意心想。 我認(rèn)識幾位大師,不如請他們替bb算個好名。 阿慧微微睜大眼,再次強調(diào):我說姓齊。 鐘意鄭重點頭,示意自己已聽清楚,我記住了,姓齊,隨母姓嘛,還有無其他要求? 阿慧看她好似初來地球的ET,我都講這般清楚,你還不明白?我腹中仔不是許生的。她依舊是那副端莊姿態(tài),以最平淡的口吻拋出驚天雷。 我姓鄭,鄭恩是我舅父,不過是遠方舅父,關(guān)系并不親近,許生被鐘生器重,我舅父想拉攏他,錢權(quán)都未能奏效,只剩下色,他借口讓我接受良好教育特地將我從內(nèi)地接來。 好俗套的伎倆,鄭恩將阿慧看作溫順好拿捏的食草動物,不料食草動物也有獠牙,她和許秉文一拍即合,上演一出好戲。 現(xiàn)在我舅父雖然失蹤,但敗局已定,我光榮完成任務(wù),是時候拿錢謝幕,不過我想,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真相。 陰霾天空下,阿慧攏緊外套對她笑,轉(zhuǎn)身離開前說她喜歡happy ending,最厭有情人錯過的爛俗情節(jié)。 今日是員警阿偉第二次出警,第一次是昨晚,不,確切來講還是今日,凌晨,有人舉報船巷有飛仔吸粉過量,聚眾斗毆。 三輛警車停在醫(yī)院門口,剛巧堵住正要離開的鐘意等人。 而阿偉也繼上次會議室驚鴻一瞥后再度看見那位黑發(fā)小姐。 會議室那張照片里她襯衫長裙,齊劉海,抱著書本過馬路,典型乖乖女?,F(xiàn)在她不留劉海,頭發(fā)也變大波浪,紅唇更添幾分成熟魅力。 那一雙眼未變,依然攝人心魄。 他記得她叫鐘意,社團大佬獨生女。 前輩上前,請她赴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 審訊室中黃永廉已等候多時,鐘意頭一次來警局,抬眼仔細打量。 黃sir伸手:鐘小姐,我們昨晚見過的。 鐘意雙手抱臂,十足防備狀態(tài),端詳他許久后搖頭:是嗎?沒印象。 沒關(guān)系,如今你同許生接管中柱,我想我們以后會經(jīng)常見面。 鐘意深吸一口氣,她朝對面亮出手腕表盤,有話快問,我趕時間。 不過黃sir所問卻與成揚無關(guān)。 這位李生,他將一張照片移到鐘意面前,鐘小姐最近有沒有見過? 是李定明,鐘意搖頭,探身將照片推還給黃永廉,他不是去美國療養(yǎng)? 自令尊去世那日起,他就下落不明,我們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他并未去美國。 警局外,阿周降下車窗,扔出未滅的煙蒂:成揚的事她知道多少? 她什么都不知道,許秉文咬碎口中薄荷糖,合上文件,管好你的嘴,不要跟她亂講。 阿周冷笑出聲:她什么都不知?你是否被愛情沖昏頭腦,是誰找到鄭恩家人住址?我們費多少勁才找到一處,她輕松搞定其余兩家? 誤打誤撞而已。 阿周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目光緊盯住許秉文,剛才在醫(yī)院為何不讓醫(yī)生幫你檢查大腦? 許秉文不搭話,他知道自己給出的解釋太過可笑。 當(dāng)初不是說好做掉成揚要拉她一起?你瞞著她把事情辦妥,可萬一她跟你玩心眼,把我們賣掉怎么辦?你是不是真以為我們是正經(jīng)生意人?我們混黑社會啊大佬!她既然回國接管她阿爸的生意,我得確認(rèn)她和我們是不是上同一條船! 她一定和我一條船。 阿周不屑地笑一聲:你哪里來的自信?就因為她同你拍拖過?! 阿文,阿周偏頭看他,苦口婆心:人心隔肚皮,更何況她同你鬧翻這么多年,這次不會賣掉你,說不準(zhǔn)哪天心情不好就會將你舉報。我是為我們大家著想。為了今天,我們已犧牲多少?現(xiàn)在只差一步。 他豎起食指:只差一步!所以我絕不允許有意外出現(xiàn)。 那你想怎樣? 其實好簡單,成揚已經(jīng)死了,鄭恩現(xiàn)在失蹤,找到后讓她來解決。我知你同她感情好深,她不需要做太多,我們會把一切安排好,她只需要在恰當(dāng)時機動手而已,我會清理后續(xù)。 許秉文神色不明,好簡單?不如我把李定明那件事也告訴她?彼此坦蕩相待才能走得長遠。 阿周知道他對自己的提議不滿,索性不理他,自顧自地說下去:不過殺個人,跟斬只雞沒分別,很快很輕松,我們都知道的。她手上沾血,我才放心。 這座城市終于從睡夢中蘇醒,車輛如流水駛過,許秉文看見鐘意和薛拾走出警局,他抬手打斷阿周的喋喋不休: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