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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一個周末,付悉忽然邀請潘瑜去他家玩。 付悉也是一個人住,離潘瑜住的地方有點遠,大概半個小時的車程。 潘瑜猶豫了很久。 在她的觀念里,付悉來她家,跟她去付悉家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問付悉:只是去玩一玩?還是玩一晚? 大概沒料到潘瑜會這么問,付悉停頓了幾秒,答:看你想待多久。 潘瑜說:如果要住你那的話,我要準備一下。 付悉聽得困惑,問:準備什么? 換洗衣服啊,還有洗漱用品之類的。 付悉面色如常地點了下頭:嗯。 潘瑜盤算了一下,出門住一晚要準備卸妝用品,護膚品,第二天早上還得用化妝品,還要睡衣以及換洗衣服,還有雜七雜八的洗漱用品 好麻煩。 比出門旅游還麻煩。 出門旅游她大可以在那邊買不太重要的東西,去付悉家她又不熟悉,也不太好意思提出讓付悉帶她去買東西的請求。 想到還得收拾就一陣頭疼。 潘瑜面不改色地向付悉提議:不如你來我家吧?我要帶的東西太多了,可能有一個行李箱,還是你過來比較方便。 ······付悉失笑:小祖宗,你是要搬家嗎? 潘瑜一口否認:當然不是。 付悉沒轍,小祖宗脾氣大,他得慣著。點了頭答應潘瑜自己麻煩點去她家睡一晚,回家接衣服的時候還把人一塊捎上了。 本意是想讓潘瑜也去他家轉(zhuǎn)轉(zhuǎn),他都去潘瑜家很多回了,也該讓潘瑜去他家看看。 他一個大男人住的地方?jīng)]那么講究,街道巷子里一棟居民樓,他就住在四樓,房子沒潘瑜的大,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陽臺在廚房外面,但勝在家具簡潔,房子干凈。 潘瑜坐在客廳打量了一個來回,問在房間里拿換洗衣服的付悉:你是不是住這住很久了???布置的好溫馨呀,這么多手辦。 客廳里沙發(fā)旁邊豎著擺了一個木架,上面放的全是手辦,有些是潘瑜有印象的動漫手辦,有些就叫不上名字??蛷d鋪了一層地毯,踩上去軟軟的,壓在低矮的茶幾下。墻上放了許多盆栽和綠植花卉,窗戶處掛的是吊蘭,蒼翠的枝條順著花籃吊下來。 整個房子一種落日余暉般的色調(diào),墻紙貼得是淺淺的橙黃色,日光一曬,就更加像夕陽的顏色了。 房間里的付悉似乎在翻衣柜,聲音悶沉沉地:是挺久了,快三年了。 哇,三年,那這些都是你布置的咯?潘瑜走過來,靠在門邊盯著付悉。 付悉動作一頓,直起背,扶著衣柜門轉(zhuǎn)頭對門邊的潘瑜講:差不多,一點一點添的。 潘瑜悄咪咪探頭往他房間里看,由衷地感嘆一句:好漂亮。 房間也裝飾得很有藝術(shù)氣息,溫暖又舒適,鐵藝床,淺灰色的窗簾,墻角那塊空地放了很大一塊泡沫墊,大約是用來睡前活動身體的,高腳金屬支架上放了兩個音響,一個大一個小。衣柜擺放在門旁邊那面墻,右邊立著一個掛各種帽子還有項鏈等鏈條飾品的木樁。 潘瑜眼睛發(fā)亮,走進去坐在衣柜旁邊的椅子上,仔細欣賞起付悉的房間。 一對比,付悉的房子比潘瑜那套從裝修到現(xiàn)在沒有變過的房子好太多了,潘老爺子買下那套房子的時候,只是想著給她們家小公主布置個公主房,什么家具都是按照歐式公主風來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一點都不溫馨。 付悉沒說話,拿了套衣服塞進他那個綠色的包包里就收拾好了,把包一放,挨著潘瑜坐下來。 坐下不到一分鐘,就低頭湊近她的脖子嗅了嗅,溫聲念叨一句:你換香水了。 潘瑜脊背挺直,目光放平,跟付悉對視:我今天沒噴香水。 是嗎?付悉不信邪,勾著她的腰挨得更近,又聞了一遍:還是很香。 付悉吸了口氣,聞見的淡淡香氣更濃郁了些,相比上次的白桃味香水,這次的氣味偏脂粉味一點,屬于那種人體上自然散發(fā)出的味道,不厚重,可能因為靠得太近,還有些曖昧且會催生情愫的滋味。 距離太近,不光是付悉能聞到潘瑜身上的味道,潘瑜也能聞到付悉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的,如同陽光一般溫暖的味道。今天付悉練舞后沖過澡,甚至連一絲汗味都沒有。 付悉的腦袋就靠在她脖子處,她垂眼瞄了下付悉下巴那里的線條,趁著付悉抬頭的一瞬間,嘴唇在付悉唇角貼了一下,兩條藕節(jié)般的白細手臂抱住付悉的脖子,伏在他懷里撒嬌,嗓音溫軟:悉悉,我想要你親我。 她的容貌本就嫵媚中帶幾分明艷,明眸皓齒,眉目含情,撒起嬌來更甚。 付悉垂眼看著女孩微微往下彎的眼睛,心跳空了一拍,絲毫沒有猶豫,順著她的意思低頭親了下去。 接了個吻,潘瑜身子骨綿軟無力,眼睛里濕漉漉的,就這么趴在付悉肩上望著他的側(cè)臉,指尖在付悉臉上游離,她把藏在心里很久了的問題問了出來:悉悉,你是不是很長情?。吭谝粋€地方住三年都沒搬家,喜歡跳舞也是,十幾年都沒變。 付悉沒有馬上回答,半摟著懷里的人坐在椅子上,眼瞼微闔,胸腔輕微顫動著,他回答:長情算不上吧跳舞的話,既然都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那就認真做好,至少不要讓努力都白費。 潘瑜安靜了幾秒鐘,小聲說:那你選擇了我,會一直喜歡我嗎? 付悉半睜眼,看著衣柜的方向出神,看起來有些憂郁。 潘瑜緊接著又問:又或者說,就算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也還是會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 付悉緩緩低下腦袋,清淡的視線落在潘瑜臉上,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笑意極淡:你怎么會這么想?我當然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直到不能在一起的那一刻。 潘瑜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追問:為什么不能在一起? ······ 而且你也沒回答我上一個問題。 ······ 付悉像是被噎住一般,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潘瑜步步緊逼,從他身上起來,危險地直視他: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否認以后會有不喜歡我的那一天咯? 付悉看她臉色已經(jīng)有些生氣的趨勢了,趕緊挽救: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潘瑜氣鼓鼓地瞪他,看他沒有及時回答,立馬就耍起小性子,站起來往門外走:你要是沒想清楚,就想清楚再來找我吧! 潘瑜。付悉起身去攔她,無可奈何地為自己辯解:我真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潘瑜停下腳步,環(huán)抱手臂,像是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一樣木著臉問他:你怎么解釋? 付悉卡了下殼,低頭瞥到她有點干燥的嘴唇,沒怎么思索就拉著她走到客廳角落里的冰箱旁邊,遞了瓶水給她。 剛才的接吻導致潘瑜的唇妝都有些花了,他合理懷疑自己嘴唇上估計也有口紅的殘余。 他幫她擰開了瓶蓋,看她喝了一口,才慢慢解釋。 我沒辦法跟你保證我會永遠喜歡你,永遠這個詞太重了,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怎樣。但是此時此刻的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一直都是現(xiàn)在的我,那么我將一直喜歡你。 這話粗聽有些繞,細品就很好懂了。 潘瑜聽完,握著礦泉水瓶愣神半晌,這才想明白付悉說的是什么意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腦袋,撅著嘴咕噥:剛才怎么不說。 潘瑜。付悉神色認真,沉聲道:我也會害羞。 付悉伸手,細長的手指接過潘瑜手中的水瓶,就著剛才潘瑜喝水的地方喝了一口,眸光微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潘瑜臉皮薄,看到付悉毫不避諱地喝了自己喝過的水,莫名覺得這比接吻還要讓人臉紅,不自覺手交握住纏在一起,低頭吐了一口氣,沒再繼續(xù)為難他。 接了衣服,付悉開車跟潘瑜回家,兩人誰也沒提付悉該睡在哪個房間。 吃完飯到家后,潘瑜懶洋洋靠在臥室門邊,眼尾上揚,別有深意地看向付悉:我先去洗澡,你隨意。 付悉怔了一下,嗯一聲,坐在沙發(fā)上沒有動。 等潘瑜洗完澡穿著睡裙出來,沙發(fā)上的人還是保持著她進浴室時的姿勢,沒有挪動過毫分。 悉悉?發(fā)什么呆啊。潘瑜洗完澡臉上還沾著些水珠,自然清透的膚色被浴室的熱汽蒸過,顯得有些泛紅,說話的時候她包著濡濕的頭發(fā)走到了沙發(fā)旁邊。 付悉怔怔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潘瑜,神色更加恍惚了,視線定在潘瑜臉上,仿佛是在看向她。 但潘瑜感覺付悉只是把目光落在空中某一處虛無的地方,其實并沒有真的看她。 付悉? 付悉眨了下眼,迅速回過神來,順帶垂下眼皮瞥向了潘瑜吊帶裙下的光裸雙腿,清了清嗓子應了一聲:抱歉。 潘瑜聳了聳肩,隨意地坐在離付悉有點距離的沙發(fā)邊緣,用吸水毛巾擦著頭發(fā)。 脫去妝容的潘瑜更加清麗,眉眼秀致,唇色比平時要淺一些,看起來更加貼近她沒有戀愛經(jīng)驗的小白形象。就像個干凈的大學生,皮膚白凈,眼睛清澈。 付悉坐在沙發(fā)上沉默了很久,余光里的潘瑜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頭發(fā),瘦白的雙肩裸露在空氣中,濕發(fā)時不時擦過掉落幾顆水珠,漫不經(jīng)心又慵懶。 付悉把那些讓他恍惚的心思揮散,拿起自己的換洗衣服起身:我也去洗澡了。 嗯,換下來的衣服放在洗衣機旁邊的臟衣簍里就行。 付悉沒吭聲,整個人的狀態(tài)有點心不在焉,悶頭抓著自己的衣服進了浴室,把門關上,一陣衣物摩擦的窸窣聲后,是淋浴被打開的沙沙水聲。 付悉洗澡很快,門打開的時候,沒多少水霧從門后飄出。 倚在落地窗外陽臺欄桿上的潘瑜聽到聲音轉(zhuǎn)過頭來,陽臺上沒開燈,她穿著一身面料柔軟的白色吊帶裙站在陰影里,月光和客廳里透出去的光把她曼妙的身軀勾勒出線條,一頭半干微卷的長發(fā)蓬松地搭在腦后,有幾縷掉到了肩頭。 付悉腳步微頓,穿著棉質(zhì)的T恤和短褲走過去,推開落地窗進了陽臺。 潘瑜把手里的煙盒和打火機遞過去,嘴角含笑:你抽煙嗎? 付悉沒接,斂下眼瞼掃了一眼,淡聲答:不抽,沒這愛好。 潘瑜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把煙盒放在欄桿上,攏了一下發(fā)尾還濕著的頭發(fā),隨口道:今晚你想睡哪間房?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沒看付悉,手肘擱在欄桿上,面朝著夜色中寂靜的小區(qū),臉埋在黑影里,看不到表情,聲音無波無瀾。 今天折騰了這么久,跑來跑去,付悉心里肯定是想跟女朋友睡一間房的,但是潘瑜這么問的時候,他又忽然摸不準了。 之前那陣恍惚,讓他心情有點不是很美妙。他不確定,潘瑜是否受到他影響,兩人的氣氛才這樣微妙。 潘瑜。 付悉思考了一陣,還是決定先把心里那個疙瘩先解決。 潘瑜偏頭,疑惑地看向他。 付悉眉心微蹙,神色略顯嚴肅,沉吟片刻,在潘瑜疑惑的目光里緩緩開嗓:我覺得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件事。 潘瑜收斂神色:? 我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也有過親密接觸的經(jīng)歷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總之我先跟你道個歉。 潘瑜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 付悉抿了下嘴,誠懇道:對不起。 之前的幾段感情鬧得不是很愉快,對我可能會有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 如果我有令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希望你能直說。 潘瑜懵懵懂懂: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付悉很輕地眨了一下眼,說:比如說你暫時接受不了跟我同床共枕的話,不必勉強自己。 潘瑜短暫愣了下,隨即搖頭:不勉強啊,是我想跟你睡一間房。 兩人在同一個地方不約而同的停頓,讓這陣氣氛一瞬間往更加曖昧的方向拽。 付悉沉默,潘瑜也沉默。 過了很久,潘瑜遲疑地開口:所以你說這些,是怕我想太多勉強自己? 不全是。付悉回答:也有想讓你多了解我一點的原因。 潘瑜鼓著腮幫子思索一會兒,噢了一聲。 她把手肘放在欄桿上,一條腿直立,一條小腿向后彎曲,肩膀向下塌,吹著晚風一臉愜意。 她家陽臺上干干凈凈,不像付悉家種了許多盆栽和花,這里除了一張拉開的曬衣架放在一邊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就連曬衣架上面的衣服都收進去了只留光禿禿的金屬架。 付悉想起什么,指著煙盒,語氣平淡地問她:你這煙是怎么回事? 潘瑜歪頭,回答道:以前買的,但是我沒抽過。我以為你會抽,逛超市的時候就順便拿了一盒。 付悉皺起眉,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走近兩步把煙盒抽了過來,低聲道:我從來不抽煙,潘瑜,你也不要抽。 潘瑜笑笑:好。 付悉看了她一眼,把煙收進客廳,隨手找了個沒放東西的抽屜塞了進去。 潘瑜側(cè)站著,目睹付悉進客廳并藏起煙的全過程,臉上沒什么情緒起伏,依舊懶洋洋地倚著欄桿,唇角微勾。 付悉說得對,她們兩的確不太了解對方。 總是聊完這個話題,就陷入無止境的沉默,直到想起下一個話題,對話才能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