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李岫x韋奚（1）

    燃著暖香的暗室有些燥熱，加上斷斷續(xù)續(xù)的琴音，李岫煩躁地將手中把玩著的玻璃珠子扔向下首端坐著的琴師。

    韋奚的手猛地一顫，連著有些甲rou分離的指甲，和崩斷的琴弦一起發(fā)出來沉悶刺耳的響聲。他沉默了一瞬，無聲地呼出一口濁氣，起身朝坐在軟塌上姿容秾麗的華服女子行禮。

    他垂首默不作聲地輕蹙眉頭，臨安李氏竟出了位這樣行事乖張的女郎，他倒是沒覺出半分重教守訓(xùn)，德業(yè)并舉的樣子。

    見他沉默不語，李岫眉間郁色更重。她生得清冷艷麗，不像是尋常江南女子將風(fēng)情蘊(yùn)藏在眼波間。她不常笑，便是笑也多是冷冷地帶著些諷刺的味道，和她交談的人很少能面無忿色地?fù)芜^一炷香。照這么說的話，韋奚也算是一個了，畢竟他彈了一夜的箏，也沒和她說上幾句話。

    今日就這樣吧。李岫懨懨地揉了揉太陽xue，堆積在腰間的綢緞隨著她的起身從容地散開，曳地的裙擺輕晃，動作間帶來一陣菩提香。

    這倒是怪了，她也會信佛？

    跪坐了一夜的雙腿有些不聽使喚，本來想做足禮數(shù)再作個揖，沒想到卻徑直向前傾倒，韋奚本能張開雙手抓住什么，摔在鋪著軟毯的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以及從指縫間流過細(xì)軟絲綢的撕裂聲，他看著手中不小心扯掉的一小塊布料，面上有些赧色，囁嚅了幾聲歉意。

    李岫轉(zhuǎn)身看他，卻仍舊保持下顎揚(yáng)起的弧度，她長而濃密的雙睫垂下，落了眼下一片陰翳，而后撇開眼，未置一詞，離開了白玉樓。態(tài)度輕慢，就像她將他從京都帶到杭州那樣。

    韋奚忘了起身，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才發(fā)覺原來屋內(nèi)早就浸滿了她的檀香。

    他和蔣煦確實(shí)沒料到李岫行事如此張揚(yáng)，直接向教坊司將他要了過來，雖說賤籍還在，但頂著個四皇子未婚妻的名號還如此作為總歸是不妥的。

    不過也好，他本就是要來南方的，李岫倒是給他們行了個方便。

    他起身從博古架上取了金創(chuàng)藥，面不改色地灑在血rou模糊的指尖。

    而后走至案前，拿只沾了水的狼毫在毛氈上書寫起來，思緒逐漸飄遠(yuǎn)，字跡也逐一消散。他此番來，一為南方氏族，二為先一步查明淮安貪墨。他一向有記事的習(xí)慣，卻也只能用不留痕跡的清水罷了。

    韋奚本以為李岫只是一時興起，可自那日后李岫來得更加頻繁，可也只是讓他彈箏，末了便一個人喝酒，有時候更是將他趕去偏殿，自己就宿在這兒了。

    于是今夜，李岫一襲韶粉訶子裙散開在深木案上，她上了興致，隨意地坐在案桌上蕩著腿，賽過霜色的手臂露出一截，極不規(guī)矩地翻看他的筆墨字畫，時不時隨意地抽出一卷揚(yáng)起，挑剔這丘壑差了幾分韌勁。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看向下方，你今日很開心？

    韋奚愣了一瞬，手下的琴音未斷，何以見得？

    李岫輕巧地跳下，繞著他走了一圈，你不喜歡這曲子，今日卻彈得格外舒心。

    這些日子下來，二人也算熟了很多，再加上今天聽聞太后大喪的消息，李岫和四皇子蔣照的婚期也得拖個三年，一是因?yàn)槔钍虾褪Y照的聯(lián)姻實(shí)在不是蔣煦一黨想看見的，但他也說不出這其中又有幾分私心

    他噙著笑側(cè)首看向李岫，岫娘既知道我不喜這曲，可平日里讓我彈的最多的卻是這首。

    從前李岫沒有訓(xùn)斥他自作主張開口的親昵稱呼，他也就當(dāng)她同意了。

    一陣菩提香氣突然襲來，李岫湊近他，幾乎將下顎靠在他的肩頭，溫?zé)岬暮粑鼡浯蛟谒尊嗳醯牟鳖i，一聲輕笑溢出，你越不喜歡，我便越要叫你彈。

    他剛想更近地貼向她，李岫飛快地起身，裙擺處的織金擦過他的指尖，我喜歡看人為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