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歸1
燕南歸1
長公主燕禾勻權傾朝野,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高高在上,無人敢覬覦半分。 同時也是皇帝的情人,她名義上的弟弟,燕仁燁的禁臠。 分明是白日里的圣宸宮,此刻卻無人敢靠近,案上的筆墨書畫落了一地,同邊上的一件件衣衫挨在一起,碰黑了衣擺。 阿燁 別這么叫我。 怎么提醒到你了嗯提醒你現在身下的人是我了 燕禾勻衣衫半褪,上半身傾倒在案上,如瀑的長發(fā)四散在案上,像瑰麗的花,精致的臉上泛著潮紅,朱唇一張一閉,正是最動人的時刻。 但身上凌亂著龍袍的男人緊緊掐著她的腰,用力抽送著,喘著粗氣,目光不在她身上停留半分,瞇著眼看殿外。 這么久了阿燁還沒習慣嗎 皇姐,少說話。燕仁燁索性加快了幾分,逼地燕禾勻止不住地叫,無暇再言其他。 他便得逞地俯下身在她耳邊喘氣,臉上盡是愉悅,皇姐,小聲點,別讓人看到了。 她實在喘不過氣吐字,便有氣無力地軟綿綿瞪他一眼,眉眼勾人。 外面的太監(jiān)宮女在早在她進來的時候就識趣地退下了,整個殿內外都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一場情事下來,燕禾勻早已精疲力盡,懨懨地躺在皇宮的地毯上,外袍掩住堪堪半個身子,動也不愛動。 燕仁燁倒是容光煥發(fā),精神抖擻地穿戴好龍袍,像是看物件一樣看她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若不是龍袍的衣擺上沾著烏黑的墨汁,倒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初秋的天已經轉涼,宮里也沒備有地龍,就這樣披著外袍躺在地毯上還是有些冷,奈何她身體實在酸軟無力,真是一點也不想動,就待在那等貼身宮女進來替她收拾。 燕仁燁還不至于用完就丟,不出一柱香就進來了幾個宮女伺候她沐浴更衣,等收拾妥帖,燕禾勻又喚步攆來,把自己送回飛云宮。 步搖隨著步攆一搖一搖的,碰出算是清脆的聲響,她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從先帝駕崩以來,只因他的一句要她護他為帝,燕禾勻便護著燕仁燁,一點一點積累勢力,踩著數不清的尸體,爬到了今天的這個位置。 年少的她哪有什么籌碼,除了先帝留下了的爛桿子禁軍,她就只剩自己的身體了。 也難怪燕仁燁唾棄她。 最開始的時候她不得不用身體作為籌碼,去和那些老不死的做交易,拿到一把還算趁手的刀,除掉妨礙她的,拉攏順服她的,最后再反手把刀砸掉。 她骯臟又不堪,她的每一個決定都在一次又一次權謀利衡之后,以至于她眼都不眨地除掉了燕仁燁喜歡的姑娘全家。 而燕禾勻最大的秘密,便是她愛著燕仁燁,所以甘愿為他掃清坐上龍椅的障礙。 燕仁燁厭惡她,唾棄她,卻一樣無法拒絕她的身體,在少年人情竇初開的時候,被她撞破了這個秘密。 至此一錯再錯。 現在她還愛他嗎?或許吧,不然怎么會還在替他做事。 殿下,皇上臨走前讓我給您捎句話。走在一旁的貼身婢女靠近了幾分,輕聲說道。 燕禾勻聞言回了神,揉揉太陽xue道:講。 皇上說讓您不該管的別管,莫要逾矩婢女姿態(tài)小心翼翼,說罷飛快看了她一眼。 她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燕仁燁年歲漸長,在帝位上越坐越穩(wěn),現在已經有了掌權的心思,定然是見不得她的,但他的位子是燕禾勻替他穩(wěn)的,靠他自己的威望定然坐不穩(wěn)。 她現在要做的,是替他收買人心,積累威望,再一點一點的轉交手里的權力。 去宓秀宮。燕禾勻開口道,下人們連忙調轉了頭,從近在咫尺的飛云宮轉去宓秀宮,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當晚,燕仁燁就收到了鄭妃于宮中暴斃的消息。 皇上駕到一一 燕禾勻!燕仁燁怒氣沖沖地走進飛云宮,而燕禾勻正坐在書案前看話本子,聞言頭都不抬一下。 一旁的宮女見狀急忙行禮退下,唯恐天子之怒波及自己。 你竟然敢動我后宮里的人! 燕仁燁一把奪過燕禾勻手里的話本子,猛地往地上一扔,發(fā)出重重的一聲響。 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妃子,阿燁連皇姐都不會叫了?她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直視著他,顯然是早有預料。 呵,是皇姐不懂禮儀規(guī)矩吧?皇帝的后宮也是你能管的? 我已經給你留足面子了。 燕禾勻的聲音冷了幾分,眼神毫無波瀾,卻帶著攻擊性。 殿內一陣詭異的沉默,燕仁燁順了順火,響午時不是說好不動鄭尚書嗎? 我告訴過你,鄭尚書是個兩面派,表面上是個清官,實則私底下以公謀私,我已經派人暗自收集了證據,這次看在你的份上我不會動他。他的退讓,讓燕禾勻不好再冷言相向,也軟了語氣道。 但他此次喜得圣恩,私下里定然會更不守規(guī)矩,鄭妃是他的女兒,我殺了她,是為了給他一個警告,讓他好自為之。 燕仁燁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緒,多年的成長已經讓他有了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沉默看她的樣子有時候也會讓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他突然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穿透殿堂,直直笑進燕禾勻的心臟。 你到底在我身邊安排了多少眼線,竟然讓我什么都瞞不過你。 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成了拳,終是嘆了口氣說道,阿燁,我手中這權力以后都會還給你,它們本來就是你的東西,只是現在的你還需要成長。 怎么成長?燕仁燁往她面前走了幾步,獨屬于他的檀香掩面,以至于燕禾勻一時竟沒有后退,任憑他的臉離她越來越近。 皇姐忘了,阿燁早就成為男人了,還是皇姐親自下的手呢。 兩人鼻息交纏,不知道是誰的更急促一些,和殿內的熏香交織在一起,催得身上都起了火。 那阿燁不也一樣嗎?一樣的喜歡皇姐的身體嗎? 燕禾勻在燕仁燁的耳邊緩緩吐息,一言一語都傾盡魅惑。 不過陛下要記住,溫柔鄉(xiāng),英雄冢。 不要像你的父皇一樣,死在女人手里。 終究是他先忍不住,把人打橫抱起扔在了塌上,解了龍袍。 他的皇姐,有著世間最美好的身體,是宮墻里誕生的意外,是先皇后的私生女,是親手殺了他喜歡的姑娘的蛇蝎,又只為護他坐穩(wěn)這江山。 偏偏他還抑制不住自己去渴望燕禾勻。 皇上今日又歇在了飛云宮,貼身些的太監(jiān)宮女都習以為常,不敢多言一句,因為上一個亂說話的直接被燕仁燁殺雞儆猴給打死了。 他聽不得流言蜚語,做過的也不敢認,燕禾勻懂他,私底下讓人把愛亂說話的都殺了,自此后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兢兢業(yè)業(yè),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丟了性命。 深夜的飛云殿還是燈火搖映一片,內殿的一雙人久久不歇,誤入云雨深處,爭渡不愿復出。 一夜溫存過后,燕仁燁沒因此遲了早朝,倒是燕禾勻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睜了眼,臉上盡是疲憊之意。 等到沐浴用了早膳之后,她坐在案前執(zhí)筆寫了些什么,爾后喚來貼身暗衛(wèi),托付她一定要親自安全地把信送到鎮(zhèn)北王府。 做完這些,她又躺回了貴妃塌上,淺淺的打個盹。 那駐軍北洛的鎮(zhèn)北軍,算是她送給燕仁燁的一份禮物吧。 * 皇上。 講。 偌大的殿內,燕仁燁坐在累著奏折的龍案后面,一旁的竹泉恭恭敬敬,目光在殿內的宮女身上掃了掃。 燕仁燁便讓其他人退下了,只剩下他和竹泉兩人。 陛下,這次是...長公主給鎮(zhèn)北王傳了信。 鎮(zhèn)北王一直屬于長公主陣營,此次突然歸順上交虎符以示好,除了她燕禾勻的意思,還能有誰。 如朕所料。 不過陛下不知您是否認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竹泉壓低了聲音道。 燕仁燁停下了手中的筆,抬眼示意他繼續(xù)講。 如今朝堂上大致分為三派,皇帝派,長公主派,和獨立在外的清正派。 長公主一派壯大,左右朝堂之事,同陛下叫板,清正派雖不喜權謀之事,但偏偏暗地里是供祁將軍為首的。 如今鎮(zhèn)北王歸順于陛下,北洛的軍權回到陛下手中,長公主便等同于失去了一臂,而陛下新收了一助力,雙方勢力相當。 陛下手握禁軍,鎮(zhèn)北軍兩大軍權,而長公主手下僅剩西沙陸軍,即使朝堂上勢力再雄厚,有了這次旁人不知其中因果的鎮(zhèn)北王歸順的事件,想要借此挑撥人心,便容易得很吶。 燕仁燁垂眸,兩邊的長發(fā)掩住了神色,叫人看不真切。 竹泉,你可真是朕父皇送我的一把好刀啊。他笑了,拍了拍竹泉的肩背,緩緩站起身來。 抓住這個機會。 是,陛下。竹泉恭敬地行了個禮,沒有退下,不過陛下,奴婢還有一事想講。 說吧。 先帝曾告誡過,若長公主手握大權或其心有異,便殺之,這龍椅的位置,只容得了一人坐。 燕仁燁默了幾秒,爾后擺了擺手。 朕知道了。對了,讓人盯著點祁將軍那邊的動向。 是。 朕的好皇姐,竟這么就把鎮(zhèn)北交了出去,若朕要殺你,你是否也毫無怨言。 你舍得殺我嗎?阿燁怎么會舍得傷害皇姐呢? 第一次是被她發(fā)現后壓他在龍床上,他羞赧又無措,口不擇言地說要殺了她,卻被她拿捏地死死的。 一步一步,引他入網,最終和她沉淪在無邊歡愉里。 燕禾勻愛極了看他矛盾的樣子,特別是一邊厭惡她,一邊扣緊她的腰的樣子。 阿燁,皇姐愛你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阿燁,皇姐的一切,都是你的啊。 燕仁燁抗拒不了。 他對她一直都有欲,在那個情欲初開的年紀里,燕仁燁曾在飛云殿看見過,她和其他男人。 臉上和平日全然不同的嬌媚表情,后來成了他春潮涌動的夢魘。 同時他也矛盾著,曾在別的男人身下的她,說起愛他來,認認真真,毫無愧色。 她怎么敢的。 燕禾勻是他名義上的皇姐,助他坐上皇位的刀,若不是她一聲不吭就殺了謝云兒,他都能對她好一點的。 甚至若不是他去質問,她都不會提一句。 每當燕仁燁壓住她時,腦子里就全是她在別的男人身下承歡的樣子,她神色如常承認殺了謝云兒的樣子,她認真又嫵媚地告訴他,她愛他的樣子。 每個樣子都能激得他對她止不住的發(fā)狠。 殿下,鎮(zhèn)北王此刻正在宮外。 讓他進來吧。 燕禾勻從貴妃塌上起身,笑著迎接走來的男人。 男人生得高大威猛,渾身上下帶著野,左眉邊上有個淺淺的疤痕。 微臣參見殿下。鎮(zhèn)北王君玄墨在殿前停下行禮。 本宮與你之間就不必在意這些禮數了。她手一揮,宮女們全都欠了欠身退下。 那微臣就有話直說了,君玄墨挺直了身,開門見山地說道,微臣這次以您的意思歸順皇上,在外人看來會有些不妥,容易牽引人心。 正是如此,本宮才要感謝鎮(zhèn)北王的信任。 恕微臣多言,微臣從不認為如今的陛下有了掌權四方的能力。 本宮也知,燕禾勻側身對他,目光穿過窗臺,像看著很遠的地方,陛下近日提拔了鄭尚書,你我都知此人不可重用,我也告誡過陛下。 但如今的陛下也羽翼漸豐,理應掌握生殺大權,我手中的權早晚都是要移交給他的。 君玄墨定定地看著她,終是沒有再說下去,輕言道,殿下萬事都為陛下著想,殊不知陛下是否也一樣。 那不重要。君玄墨,你我都只是朝堂上的棋子而已。 你是本宮的恩人,也是本宮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有一天長公主成了眾矢之的,希望你不要有所顧忌,站在眾人的那一邊。 殿內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君玄墨看著燕禾勻細弱單薄的身姿,長嘆了口氣。 這么多年,殿下當真是一點沒變。 人再怎么變,命運都不會變的。 君玄墨,她正對著他,從臺階上走下,當年若不是你,我或許都不會站在這里。 殿下不必這樣,君玄墨的目光不曾在她臉上移開半分,當年殿下單薄無依,還帶著年幼的陛下,同那些老jian巨猾的腐敗權臣周旋,我也是看不過去罷了。 也對,畢竟你和先帝忘年之交,也是看在先帝的面上扶了本宮一把吧。 燕禾勻自嘲般地笑笑,君玄墨眼眸微暗,終是沒有再說什么。 如今形勢一變,祁家軍倒成了平衡木上的一顆珠子,誰若拿到,誰就掌握了實際大權。 他把話又轉移了回來,仿佛剛才的那些話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祁家軍雖一直立足于兩派之外,但不少中立的官員都隱隱有靠攏之勢,拉不拉得過來還有待考慮,但暫時不可落入陛下手里。燕禾勻道,只得先下手為強。 馬上就是中秋宮宴了,會宴請各方,若殿下有意,這便是個機會。 本宮知道了。 今日就到這里吧,微臣不多叨擾了。 君玄墨行禮,最后看了她一眼,便離開了。 燕禾勻坐回到書案前,沉思著,執(zhí)筆寫下了一個名字。 祁玉。 * 圣旨到! 護國將軍嫡子祁玉,百戰(zhàn)百捷,立功累累,大敗南蠻于郁水,特此封平沙王。欽此! 臣接旨。 高束著發(fā)的男人單膝跪地,李公公賠笑著說道,在此就恭喜祁公子了。 微臣謝過圣上恩典。 祁玉卻找不到半分封王的喜悅,比尋常武將稍白的臉上唇緊抿著,對旁人羨慕的恭喜充耳不聞。 公子,將軍傳您過去。一個小廝走過來,在他身邊低聲道。 他抬眼望了望父親離去的方向,抬腳跟了上去。 坐吧。年近四十的祁將軍坐在主位上,氣場絲毫不遜色當年,面上卻一副疲態(tài)。 他揚了揚手,屋子里的下人便都退下了。 父親。祁玉沒坐,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玉兒啊,你可知這次封你為王,是好事還是壞事。 孩兒雖不察圣上用意,但對孩兒來說,并不好。 祁玉抬頭端端正正地同祁將軍對視著,封了王,便不能再馳騁沙場,為國捐軀了。 你倒是想的簡單??蛇€有更深的見解? 他沉默片刻,說道:父親一生都是為了南郡,而我只不過是在您的基礎之上僥幸取得了幾個戰(zhàn)功,圣上卻給我封了王。孩兒看來,實在有些不妥。 你這個從未踏足過朝堂的武夫能想到這,為父已經很欣慰了。 祁將軍嘆了口氣,正色道:這是場鴻門宴啊 父親何出此言? 當今朝堂已成長公主與圣上對峙之局,而少數不多的中立派都明里暗里向我投誠,因為我們祁家是唯一的手握兵權卻不傾向任一方的勢力。祁將軍頓了頓,繼續(xù)道。 也是朝堂之爭的關鍵,以后免不了要被卷入這政治漩渦。 那父親是怎么想的? 廉頗老矣。這以后的天下是你們的天下,中秋一過,你就得留在京城,我還要奉命回南郡鎮(zhèn)守一方。待到那時,祁家的命運,便全系在你的手里了。他眼神飄渺,望著外面被院子圍起的四角天空,終是只說到了這里。 父親,祁玉單膝跪下,孩兒定不辱使命。 祁玉,你記著,不管你最后做出哪種選擇,父親都尊重你。 是。 院子里穿來鳥雀的嘻叫,祁玉回過身,眼神在屋外的光景上停留片刻,又垂下眼掃過腰上的那塊泛著瑩白光澤的玉佩。 五年了,他終究還是又回到了這里。 中秋將近,宮中為籌備此次一年一度的宮宴下了不少功夫,提前了好幾日便開始籌備,還總鬧著人手不夠。 貼身侍女端了一盤紫玉般的葡萄上來,殿下,請用葡萄。 燕禾勻捻起一顆,細細的剝皮,入口清甜,但她也不記得是去年的甜一些還是今年的。 去年中秋宮宴前幾日燕仁燁都是跟她待在一起的,倒也忘了去記那葡萄的滋味。 這葡萄給圣宸宮送了嗎? 回殿下,這是剛進貢上品,奴婢恰巧經過后廚,尚食女官便吩咐先給殿下送來了。 去把圣宸宮那份包好端過來,本宮待會給皇上送過去。 是。 過了將近半個時辰,燕禾勻便帶著裝有葡萄的食盒往圣宸宮去了。 宮外只有幾個太監(jiān)把守,見她來了都恭恭敬敬行禮,表情卻有些不大自然。 前一會兒靜妃進去了....皇上吩咐不得放人打擾,請殿下恕罪。李公公硬著頭皮,低眉順眼道。 燕禾勻眼皮斂了斂,心下了然,面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里面在發(fā)生什么,她不用猜就知道。 本宮只進去看一眼,不會讓陛下發(fā)現,就算發(fā)現了,也不會治你們的罪。 這 怎么?本宮堂堂天子至親,說的話就這么不值得信?她雙目一凜,居高臨下地看著幾個小太監(jiān),終是讓出了一條道。 她便獨自抬腳走了進去。 啊皇上別 只走到書房的邊上,內里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燕禾勻停下腳步,黑夜把她的身影包裹得嚴實,像與夜色融為一體。 愛妃不喜歡這樣嗎?嗯?燕仁燁低沉的嗓音響起。 女人的聲音變得急促又磨人。 你看,愛妃在撒謊,真不誠實。 門外的燕禾勻臉色冷得像冰,捏著裙擺的手因為用力變得發(fā)白。 她沒有聽墻角的癖好,不再停留,轉身往回走去。 明明猜到了,怎么還進來找罪受。 她離開了圣宸宮,獨自提著葡萄在御花園打轉,打算找個亭子慢慢賞月吃葡萄。 宮宴的緣故,御花園連宮女太監(jiān)都少了許多,燕禾勻一路過來,一個人也沒見到。 她便隨意找了個亭子歇下,餐盒打開,滿滿一盤晶瑩剔透的葡萄在白玉盤照映下分外可口,若是真為了解氣往花叢矮樹堆里扔,倒是可惜了。 還是得吃。 正送了一顆葡萄入口,燕禾勻嘗到一嘴的清甜,身后就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來。 敢問這位姑娘,出宮的路怎么走? 她回眸望去,只見一個翩翩白衣少年郎, 金冠束發(fā),劍眉星目,很是俊朗,像是從周圍的花里走出來的。 這皇宮太大,就算我給你指了路也怕你走不出去,她看見祁玉只頓了一瞬,便自然而然地答話,映有月影的眸子泛著光,倒不如等我一會兒送公子出去。 聽姑娘的話,怕是此刻并不方便,那我還是另請別人幫忙吧。祁玉行了禮,轉身就想要離開。 公子請留步。 燕禾勻走下涼亭,到他面前停下,仰著臉道。 這中秋宮宴將近,又正是晚上,宮女太監(jiān)都忙著,外邊人正少,你這一走,怕是尋不到人再給公子指路了。 祁玉借著月光看清了面前人的臉,微微怔住。 我這有些送不出去的葡萄,本意是借著良辰美景下葡萄,沒成想在這碰見了公子,倒也是緣分,她輕輕笑了笑,不如請公子和我一同品嘗品嘗這新摘的葡萄,爾后我再送公子去宮門。 他默了片刻,道, 既然姑娘有如此美意,那在下就謝過姑娘了。 燕禾勻聞言便輕輕拉過祁玉的衣袖,一同在涼亭里下座。 我認得你,她開口道,抬眼正對上他的雙眸,年紀輕輕就平定南郡邊境的平沙王,祁將軍嫡子,祁玉。 祁玉聞言似是微微詫異,挑眉道,姑娘身處深宮之中,竟認得在下? 怎么?只因身處深宮之中便與時事了無關系了么? 姑娘息怒,是在下坐井觀天,主觀臆斷了。 無妨。燕禾勻慢條斯理剝凈一顆葡萄,送到他跟前,來。 祁玉沒料到這一出,看著跟前的葡萄,竟有些措不及防。 她眼眸一轉,把葡萄又送入了自己嘴里,嘟囔道,公子這是嫌我剝得不夠干凈罷,我自己吃。 罷了還伸出軟舌在本就嫣紅的唇上舔了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瓠犀發(fā)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 此刻祁玉心下冒出的詩,放在她身上,再合適不過。 沒沒有,姑娘誤會了。他偏過頭去,殊不知燭光閃爍,微紅的耳根正正落在她眼底。 那便好,我再給公子剝一顆。燕禾勻回過頭再捻起一顆葡萄,又無頭無尾地添了一句,這涼亭燭燈算不得明亮,但照著你我也綽綽有余了。 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這弦外之音,但她瞧他那耳根實在可愛得緊,于是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祁玉的目光不曾從她剝葡萄的指上離開,她又把葡萄遞上他跟前,讓他吃也不是,拿也不是。 她便徑直把葡萄送到他唇邊,溫熱的指腹輕觸到他的唇,下意識便張口吞了下去,清甜在口中化開來,像撩起了火一般,讓他覺得此時身上泛起了燥熱,心跳如擂鼓。 可是冒犯到了?燕禾勻這才如夢初醒,收回停留在祁玉唇上的指尖,怪這葡萄太甜,我等不及也想讓公子嘗一嘗,這才逾矩了。 無妨。他有些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耳根的紅意好像更深了幾分。 都怪今夜良辰美景,天時地利,幾樹繁花月下明,她像是自花間化作的仙子,來彌補上人和的空缺。 這月色朦朧撩人,一時間祁玉竟忘了問她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