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不可雕
小女傭看慣了別人的眼色。在給母親跑腿其間,有些男人喜歡逗弄她,甚至還想占她的便宜,總被她滑不溜丟的躲過去。那時候的她,理了個短發(fā),腦袋大,身子細小。活脫脫發(fā)育不良的大頭娃娃,而且眼睛大得突出,看起來就像外國饑民似的。可就有品味如此清奇的,摸著她瘦巴巴的手,還津津樂道,女孩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跑的快。見勢不妙,兩條小細腿倒騰的飛快。轉眼就不見蹤影,因為實在是枯瘦如柴,沒什么姿色,所以姘頭們也單單是逗弄,也沒人花費心思,真將她搞上床。畢竟年紀小不說,還滿臉呆滯。瞪著大眼睛,傻乎乎的,令人提不起真正的胃口。男人們權作逗悶子,連逗娘們都不是,她充其量,就是一阿貓阿狗。小女傭活的卑微,心生通透,自有夾縫中求生的本領,就這般茍延殘喘過活,直到被賣到邊境賭場。在那里受盡冷眼,誰喜歡手腳笨拙的幫傭呢?時不時的就要被管事兒的教訓,她也算識趣,并沒把情緒表現(xiàn)在臉上,單單是低眉順眼的沉默。有時,暗罵自己沒出息。不就是干點雜活嗎?為什么別人上手駕輕就熟。她呢?總要出差錯,偏偏越是害怕,越是緊張,越是出岔子。女孩真想抽自己兩耳光,自卑自責好一陣子。如今也算認清現(xiàn)實,人無完人,她再努力,再精細,在干活一途上也是沒出路,反而對學習產(chǎn)生濃厚興趣。中國和越南又不相同,相當重視知識。在越南邊境,讀書?!就是識字,不至于睜眼瞎,多數(shù)人還是比較封建,男人的地位比女人來的高。往往條件差些,有幾個孩子的家庭,會選擇供男孩讀書。而女孩呢?過早的出來務工,補貼家用,到了適婚年齡,早早的找個婆家出嫁。所謂的適婚,因地域不同,年齡也是有差異的,在邊境,有的十七八歲生娃子的小娘皮比比皆是。因為母親姘頭多的緣故,她厭倦了男人放蕩的嘴臉。所以對嫁人的寄望不大,真能改變命運嗎?小女傭總覺得自己活得稀里糊涂,想要像體面人家的小姐似的,擁有好衣衫,和睦的親情,眾人的尊敬,似乎天方夜譚,因為她就是生長在野地里,沒那份矜貴。可再卑微,也是要向上生長,向著光的方向活躍。也許見識短淺的緣故,在沒被賣之前,女孩常常渾渾噩噩,又焦慮,望著寬敞的公路,站在道便邊,憧憬遠方的模樣。后來,她們家有了電視,從里面能看到許多劇目。眼界一下子開闊不少,猶如醍醐灌頂般,特別羨慕大城市人們的生活,尤其是坐在辦公室里的白領。可要做白領,你得有學歷才行,而她呢?輟學沒多久,又不想母親負擔太重,所以理想和現(xiàn)實沖撞,沮喪得不得了。正在彷徨之際,被賣到邊境賭場。再來莫名其妙的到了C市,原本的恐慌,慢慢淡化,漸漸融入這里的生活,才發(fā)現(xiàn),跟電視劇的話本差不多。同樣的大都市,便利的交通,還有熙來攘往的人群。她在上語言課的同時,還學了其他科目,有插花和縫紉,都沒語言課來的輕松。如今磕磕絆絆的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很是開心,甚至于試著跟班上的同學接觸,很快有了兩個能說話的朋友。年齡都比她大,他們不明白,這么小的孩子,為什么不去上學,反而在班上學這些東西,插花呢,是為了培養(yǎng)心性,陶冶情cao才學的。說是學,跟藝術沾點邊。根據(jù)自己的構思選材,遵循一定的創(chuàng)作法則,插成優(yōu)美造型。很多小姐,太太們,閑來無事賣弄的手段,所以在插花班上認識的女孩,覺得小女傭也是這般。從國外回來,家里有點錢,想要孩子全方面發(fā)展。而縫紉課的,又是不同,主要是服飾搭配和處理。入門的基礎,還是走針,拼接,零碎的雜活,再來就是服裝設計和搭配。這些東西,比插花來的復雜,女孩作為手殘黨,進步緩慢,換句話說,一看就明白,一做就廢,手有自己的想法。班上生源參差不齊,什么家庭條件都有。小女傭有點自慚形穢,即使要飯的叫花子,也有自己安身立命之地,她呢,寄人籬下,都是好聽的。按照同來的老女人的說法,她們就是來中國做長工,期限嗎?恐怕到了五六十歲,干不動的時候,才會被允許回國。女孩聽得眉頭緊鎖,覺得這樣太不公平,老女人倒是認命,畢竟年歲大了點,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飽嘗人情冷暖,被生活摧殘的麻木。她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女兒,可女兒究竟在哪?無異于大海撈針,或許早就結婚嫁人,不知過得如何?每每想到這些,便要生出恨意。丈夫這個缺德的男人,白白長了一副好面容,當初就是看在其長的好,家世還不錯的份兒上,才給他做小妾。沒成想,空有皮囊,沒有本事,很快家業(yè)敗落,弄到要賣孩子過活的地步。如今到了中國,更是斷了這個奢望,她時??粗∨畟虬l(fā)呆,當初孩子被賣的時候,也是這般年紀,轉眼間物是人非,只留下幾張彩色相片。她睹物思人,又覺得難解相思之苦,所以就要移情到女孩身上。可其跟自己的孩子像嗎?不像啊,她的乖寶,長得雖說不太白,眼睛也不大,可看上去卻是秀氣,最主要的是,心靈手巧,干什么都是一把好手,不像這個小憨貨。小女傭恐怕能把地拖干凈就不錯了。她時常要在身后,幫她擦屁股,有時候是真的不忍心,看著其被管事的訓斥,可有時候又異常冷漠,覺得其活該。真真兒,對她好嗎?也不算,時不時就要抽風似的,關愛或者嫌棄得不得了。她就這般如野草般頑強生長,盡量的學些本領,幻想著有一天能重獲自由,干自己想干的事,去自己向往的地方。年少就是愛做夢的年齡,并且毫不畏懼。女孩心性還算樂觀,認真又倔強的活著。眼下,曹德璋如此看著她,女孩便疑心自己哪里犯了錯。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腰條筆直,心理卻七上八下的打鼓,總這般僵持著也不是個事,大著膽子微微抬首。“先生,您是不是餓了,飯菜都準備好了,要喝點酒嗎?”她笑得春風滿面,盡量忽略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男人冷哼一聲,看著對方睫毛眨動間,如同蝴蝶飛舞,小大人似的討好自己,便覺得有點好笑。原本搭訕被拒的微微不快,煙消云散。終于邁步往客廳走,與此同時問道:“你的中國話學的很快嘛?!?/br>聽其語氣平和,小丫頭暗自松口氣,跟上去,落后兩步之遙,語氣輕快回道:“老師教得挺好?!?/br>她不敢多言,怕言多必失。主人家的身份地位在那擺著,逾越了不好。“插花課上的怎么樣?”曹德璋隨便那么一問。這些事不用他cao心,新來的管家全權負責。當然鈔票要他出,總得知會一聲,當初聽說小東西要學插花,還有些納罕。問管家是對方的意思嗎?管家回答不是,接著振振有詞的說道,小女傭別看現(xiàn)在瘦得沒個人樣,但長相還算不錯,很有氣質,學些插花,應該有些靈性。到時候,給家里弄些花簇的,也是錦上添花的調節(jié)室內(nèi)氣氛。當初是這么計劃的,如今看來,管家的心血恐怕要白費,不過,他們都不懂行,就算亂弄,也不至于太差。至于縫紉課,家里真要什么破了,縫縫補補還是要的。總不能屁大點小事,就往干洗店跑吧?“還行!”小東西有點心虛的低頭,越發(fā)的細聲細氣。整天擺弄那些枝葉,或者花束,有時候真的很煩,甚至于有折斷的沖動,她最不喜歡的便是長時間的,干些枯燥乏味的活計,而插花算作此類。曹德璋也沒在意,很快到了廚房。今天是家常菜,三菜一湯,分量都不太多,畢竟一個人吃,太多吃不完也是浪費。女孩連忙過去給他盛飯放在主位的桌前,接著拿起湯勺舀了一下:今天是鮮嫩的鯽魚湯里面加了豆腐和粉絲。湯很濃,呈乳白色,看上去很有食欲。做完這一切,便垂首站在餐廳的拱門旁。曹德璋拉長椅子坐進去,先是拿起銀勺喝了口湯,鮮美的滋味,令其忍不住喟嘆一聲,接著抬頭,望向女孩。“去幫我拿瓶啤酒,要冰鎮(zhèn)的?!?/br>女傭略作遲疑。現(xiàn)在是冬天,怎么還要冰鎮(zhèn)啤酒?實則男人火氣旺盛,冬夏身體都像火爐似的。感覺其沒動,男人微微偏頭,眼角一碰,夾了那么一下。小丫頭當即心頭猛顫,連跑帶顛的往廚房的方向奔去,看得曹德璋眉頭微皺:他家規(guī)甚嚴,對待下人的要求也高。女孩年輕,還真打算將其培養(yǎng)成看家護院的好玩意兒。只是,男人的舌頭頂著腮幫子暗暗搖頭,低頭夾了塊鴨rou吞進嘴里。田馨的道歉?!余師長開車到了公交車站,便看到女孩站在那兒,不停的跺腳。她買的是假皮鞋,就是里面沒加絨,平時上下班都有車,出租也好,自己的車也罷,沒等寒氣侵入,便進入室內(nèi)。如今在外面站了這么久,被冷風吹的通透。寒意從腳底板升起,竄到全身,幾乎到了瑟瑟發(fā)抖的地步。本來,她想打車回酒店,但是男人不許,說是已經(jīng)快到了,他的所謂快,還真是快,十分鐘才看到車的影子。女孩氣鼓鼓的,打老遠瞧見車牌和熟悉的吉普。連跑帶顛的往那邊奔,可身體有傷,想跑也跑不快的。余師長放慢車速,??吭诠徽九聘浇?,伸手推開車門,女孩隨即上車。屁股還沒沾到椅子,便口氣很沖的說道:“你怎么才來,而且還停的這么遠?”本來還要加上一句,更為刺耳的話,可隱約感覺到,余師長的目光居然比外面的氣溫還要低。連忙住嘴,將話茬吞回去。男人斜著眼睛,睨了她一下,低聲道:“你站在公交站牌旁邊,有沒有點常識?”女孩強壓著火氣,扭臉看他。心想,我站哪,還用得著你管?余師長繼續(xù)吐槽:“附近都是公交車,你讓我怎么靠近?”田馨一時語塞,對方說的也有道理。可她死不低頭,鼓著兩腮反駁道:“那你電話里怎么不跟我說?!”男人冰冷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你是小孩嗎?凡事都要我cao心?”今天有點心氣不順,因著在老首長那里,消磨半天時光,收獲還是有的,但最在意的事,終歸懸而未決。他干嘛來的,真的陪她逛街看病嗎?余師長爭強好勝的心抬頭,若是平日里,這都是小事,可現(xiàn)在他有點沒事找茬的嫌疑。田馨也不傻,看得出對方心情不佳,被他教訓的,脖子一縮,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試探過去,便發(fā)現(xiàn),他整張臉黑如鍋底,想來是真生氣。盡管搓火,審時度勢,不敢在這節(jié)骨眼上惹他。女孩沒吱聲,扭頭看向車窗,周末的車流比較集中,很多人都會出游,放眼望去全是車,看得人心焦磨爛。這才體會到小城鎮(zhèn)的好處,起碼交通無礙。見其沒回嘴,余師長踩下油門,繼續(xù)前行,到了紅綠燈拐彎,駛入不起眼的小道,路況有所好轉。車內(nèi)異常安靜,余師長沒空搭理她。心思都在工作上,突然優(yōu)美的和弦音響起,劃過耳膜。余師長拿過cao作臺上額手機,看是妻子的電話,條件反射的瞥了眼女孩,對方背對著自己,好似在看窗外的風景。男人稍作遲疑接起來。妻子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飄出來。田馨隱隱約約聽到,女人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余師長答道:“不一定,這邊的事情不太順利?!?/br>那頭很是關切的安慰兩句,并叮囑其注意保暖,好好吃飯。女孩撇了撇嘴角,暗罵對方?jīng)]出息,你男人都出軌了,正大光明的帶著女人在外面招搖逛市,你還蒙在鼓里?田馨不屑的同時,心生惡寒,接著出現(xiàn)身體反應。胸悶氣短,不知怎的,居然好死不死的想打噴嚏,亦或者在外面站久了,要感冒嗎?剛有感覺,想要控制,已然來不及。“哈啾……”捂嘴的動作慢半拍。聲音響亮的幾乎能掀翻車頂。瞬間,周遭的空氣凝固般,沉悶而壓抑的令人心悸。女孩心跳得飛快,扭頭去看旁邊人的反應:余師長的眼神就像鋒利的刀子,直接射過來。緊皺的眉頭幾乎連成一線。滿臉寫著你真該死的樣子。女孩手捂著嘴巴,連連搖頭,炯子里寫著無辜和不安。好半天,好似一個世紀那么久,電話那頭再次傳來聲音:“山海,你跟誰在一起?”余師長的嗓音沒有起伏,不溫不火的答道:“一個朋友。”“男的?女的?”田馨忐忑,又有點幸災樂禍。這要是兩人能吵起來,打個你死我活也是好的。“男的,你還有事嗎?”余師長的語氣透著不耐煩。“我怎么聽著像女人的聲音,能讓他說句話嗎?”妻子的懷疑不是沒道理的,男女的發(fā)聲有別。女孩出身良好,哪怕打噴嚏也很秀氣。從聲調能品出些微的細膩和溫潤。余師長沒有立刻回答,眼睛剜了下女孩,從cao作臺上拿起煙盒,甩給田馨,對方眨巴著大眼睛,灰溜溜的撕開封口。本以為抓住對方的把柄,他不敢應承。妻子的心揪作一團,心理的疑團像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車里坐著的是女人,她可以篤定,究竟是誰?疑心病一旦發(fā)作,便要鉆牛角尖,走之前還好好的,怎么才兩天,又變心了?她怒火中燒的同時,不覺心灰意冷。“怎么?不方便?”女人沉不住氣。余師長接過田馨遞過來的煙,就著竄起的火苗深吸一口氣。悠悠道:“你別瞎想,回去再跟你解釋,好了,我現(xiàn)在忙著,先掛了?!?/br>就這般潦草的打發(fā)掉對方,男人將手機往cao作臺一扔,扭頭對田馨道:“你他媽是不是故意的?”田馨很想大聲朝他咆哮。可又承擔不起后果,別看是在車上,也不安全。往事過電影似的在腦海里重現(xiàn),她可不想在這里被他壓著干。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輕聲道:“你看我像嗎?”雖然臉色蒼白,可目光坦蕩,頗有幾分劉胡蘭的風姿。余師長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吸了一口煙,探過身來,噴到她的臉上,煙霧彌漫之下,女孩的面孔變得不真實。他咧開嘴,露出滿口的牙,森森然地說道:“敢搞鬼,就給我小心點,我余山海,就沒有做不出來的事?!?/br>表面朝對方發(fā)狠,實際這話別有心意。事業(yè)到了關鍵時期,這個坡無論如何都得爬上去,并且站穩(wěn)腳跟。田馨呼吸一窒,雙唇蠕動著,想要說什么,可舌頭有點發(fā)硬。狠狠的咬了下舌尖,終于找回聲音,有點惱怒的說道:“你既然不相信我,我說什么都沒用。”男人再次靠近,伸手一點她的鼻尖。“上次,不是你跟我老婆說了什么,我能跟她鬧到不可開交嗎?這回,剛好點,你又從中作梗?”女孩見其氣勢驚人,有點害怕。可也不想白白受了冤屈。她鼓起勇氣,梗著脖子道:“我不是故意的?!?/br>余師長冷哼一聲,目光陰冷就像毒蛇似的,爬過她的面龐,順勢而下,盯著她的奶子,最后落到她的雙腿間。他低低的笑出聲來:“你這種喜歡撒謊的婊子,就是欠教訓。”這話就像鞭子似的,抽打在女孩的臉上,自尊再次抬頭。“你憑什么污蔑我,我欠你的嗎?我要下車,現(xiàn)在下車……”說著扭頭去拍打車門。余師長眼見著她要發(fā)瘋,眼球瞬間被血絲纏繞,猛踩剎車,輪胎和馬路摩擦的聲響極其尖利。車身顛簸兩下,方停下。田馨看到馬路牙子和路邊的樹木,越來越近,瞬間嚇得魂飛魄散。瞪大眼睛,腦中一片空白,直到事態(tài)得到控制,她那顆飛起來的心才落回胸腔,瞬間情緒爆發(fā)。“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她回頭劈頭蓋臉的想要罵人。可接觸到對方的目光,又自覺消聲。余師長的臉上布滿寒霜,令人望而生畏。“知道怕了?”田馨瞬間理智回爐,她惶恐的環(huán)顧四野:沒什么人煙,路比較偏僻,對方真要獸性大發(fā),恐怕連求救的人都沒有。這還不算,男人有暴力傾向,她不想挨打。女孩用手掖了掖不聽話的頭發(fā),低聲道:“我,我很抱歉!”這是她頭次低頭,女孩覺得委屈和憤怒。哪怕在領導面前,也不會這般低聲下氣。頭一次,女孩這般鄭重其事的妥協(xié),余師長簡直納罕到了稀奇的地步。田馨向來高傲,沒成想也有今天?有時候被禍害狠了,也會求饒,但那都是被齷齪事逼的,他半瞇著眼炯,狐疑的盯著她看,直到對方的目光看過來。女孩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可話已經(jīng)出口,也沒那么難,最主要的是保全自己。俗話說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多次的對峙,沒能討到好果子,她也想明白了,何必硬碰硬,弄的傷痕累累。男人嘛,就喜歡女人撒嬌之類的。服個軟也不會死。她嘗試著說服自己,反正這種日子忍耐下去,用不了多少時日便能解脫,到時候,她還是她?!“上次的事,是我一時沖動,這次,我卻不是有意的?!焙苷嬲\的強調。余師長心情低落,看什么都不順眼。可也沒到,蠻不講理,胡作非為的地步,實際上,他處事很有原則,思慮周全,偏偏對待田馨。受不得刺激,她要作妖,他便要鎮(zhèn)壓。甚至于暴力的,連打帶cao。女孩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上,對方的大掌如同蒲扇般,看上去很有力量,手背青筋蹦起,骨節(jié)分明。握著方向盤很是有力,而又cao控有度。無疑,這雙手和整個人充滿陽剛氣息。可她無心欣賞,心亂如麻,幸好,男人并未接茬,這事恐怕是過去了。人之常情回到賓館,田馨一頭扎進浴室。她是不耐寒的體質,在外面凍了個透心涼,余師長來接她,因著心情緣故,也沒顧著她,連車內(nèi)的暖風都沒開,所以直到住所,都沒暖和過來。打開噴頭,汩汩的熱水噴涌而出。她轉身將浴室門的鎖好,跟著便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沖澡。男人本想脫鞋,可賓館里的一次性拖鞋,很軟,穿跟沒穿沒差,所以光著腳踩在瓷磚上,房間有中央空調,可以小幅度調節(jié)溫度。所以也沒覺出不適。臨走時,老首長給兩人帶了些茶葉,都是上好的福建鐵觀音,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喝這茶正好,可手頭沒有沏茶工具。拿起電水壺往浴室走,準備先接點水。田馨洗的正酣,便聽得門外砰砰的敲門聲,她不得不將水流關小,余師長的聲音傳過來。“關門干啥,快點開開,我要進去。”他推了兩下,發(fā)覺不對。語氣很沖的朝女孩嚷嚷,這他媽在防賊嗎?兩人睡過多少次了?還這般害羞?或者說抵觸嗎?男人手握著水壺,站在那兒,便看到門板打開,女孩的發(fā)絲還在滴水,漫不經(jīng)心的掃了他一眼,便回到噴頭下。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裹著浴巾。余師長心理頗為不屑,但也沒為難對方,來到洗手臺,打開水龍頭,隨即自來水流出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C市水資源不太好。水流并不清澈,混著點rou眼分辨不明的異物。男人接了半下,便放棄,將水倒回去,田馨背對著她,捏捏扭扭的,裹著浴巾,猶豫不決。怕他看到自己的rou體,沖將過來。對方就像野獸似的,隨時隨地都能發(fā)情。現(xiàn)在渾身難受,可不想再被他糟蹋,可怕什么來什么。手臂被什么掐住,令其嚇一跳,連忙轉身,便看到男人的視線斜著,射在她的胯骨上,那有什么不言而喻。刺青已然腫著,連帶著字母跟著扭曲。余師長不無責怪的說道:“讓你少碰水,你沒聽到嗎?這都要花了,真搞壞了,我就在給你多紋幾個?!?/br>他氣惱的威脅著對方。田馨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不服氣道:“我小心著呢,不會的?!?/br>男人目光不善瞪她一眼,沒有多說什么轉身離開。女孩不禁松口氣,總覺得今天余師長心情不好,到底什么事呢?好奇,但不想問,他來C市有要事,看來不太順利。田馨腦中浮想聯(lián)翩,詛咒其貪贓枉法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進監(jiān)獄,她也舒心。余師長城府極深,想要隱藏的話,什么情緒都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可今天,在女孩,或者小舅子面前有點繃不住,只因為事情太過關鍵。再來,臨門一腳,又怕功虧于潰。所以心煩氣躁的,簡直想拿著槍猛射,發(fā)泄內(nèi)心憤懣。坐在木桌前,伸手從口袋里翻出香煙,悠悠的點燃,這已經(jīng)不知是今天第幾根了,平日里很少抽的。女孩裹著浴巾從里面出來,便看到他悶悶不樂,兀自坐在那兒。聽到動靜,余師長扭頭看過來,目光平靜,毫無波瀾。田馨懶得看他,本想徑直回到床上,兩個只有rou體接觸的人,呆在房間內(nèi),沒有激烈運動,面面相覷很是尷尬。索性各干個的,女孩心理琢磨著,明天總得回去了。又怕他有事,賴著不肯走,真要如此,她打車也得回家。余師長深吸一口氣,尼古丁順著氣管充斥五臟六腑,隨即朝空中噴出一線青煙,看著其逐漸消散,將煙蒂暗滅在煙灰缸,突然起身。房間里很靜,布料磨蹭的聲音,異常清楚。女孩擦拭長發(fā)的手,微微一頓,接著,沒事人的繼續(xù)動作。便感到毛巾一緊,被人從手中抽走,她扭頭,眼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為她服務。“我自己來就行。”她吞咽著口水,對他的靠近,還是有點緊張。余師長沒言語,眼神淡淡的飄過來。田馨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緩緩收回。男人從未伺候過女人,動作不甚溫柔,胡亂擦拭一通,便將毛巾扔到床頭柜上,接著往床頭一靠。眼睛盯著她的同時,敞開懷抱。女孩臉色微變,磨磨蹭蹭的靠近,她被對方折磨的,有點麻木,這般占點小便宜,或者稍微親密接觸算什么。田馨那點骨氣,在對方面前折損得七七八八。全靠所剩不多的傲骨吊著,這可是精華,無論如何不能舍棄。她不是奴隸,被人搓圓揉扁也不反抗,都什么年代了,還如此大男子主義,簡直是無可救藥的豬玀。余師長這么摟著對方,什么也不做,感覺出奇的暖心。用手撥弄女孩濕漉漉的長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嘴唇湊上去,親兩下,吧唧吧唧留下濡濕水漬。跟著緊攥女孩的小手,心不在焉的摸著。他似乎心事重重,女孩感覺得到,又無意探究,只得安靜得像只貓咪,可這么被人抱著,時間久了,渾身僵硬。便開始不安分的翻身。余師長注意到了她的舉動,任由其,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陽光從玻璃窗照射進來,照得床上人一雙……這兩天曹琳的心情格外好。整日嘴角掛著笑,幾乎手機不離手,不是在發(fā)信息,便是在聽歌曲,而且聽的都是曲調悠揚的情歌。仔細聽那歌詞,全是兩情相悅的甜蜜。任誰在遲鈍,也覺出反常,家里的保姆,干了許多年,逮到機會開玩笑,是不是正在熱戀,笑得跟朵花似的。曹琳看著手機,抿了抿嘴角。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可愛情這種東西,你將嘴閉嚴實,它偏要跟你作對,從眼睛里冒出來。她的春風得意,春心蕩漾,幾乎將冬天的寒冷驅散。被戳中心事,有點難為情,女人連忙拿起筷子,眼睛滴溜溜轉,琢磨著該吃什么,今天是周末。大哥依然缺席家宴。為什么說是家宴呢,因為周末這天,家里會做七八個菜,權作小型宴會。只是地點不是酒店,而是自家別墅,這樣的習慣延續(xù)好多年,大家伙沒事,都會趕回來吃頓大餐。“別看了,吃飯也玩手機,越來越?jīng)]規(guī)矩。”話雖這么說可母親沒有責怪的意思,還帶著莫可奈何的寵溺。曹琳的家教很嚴,但不死板。關掉手機的液晶屏,女孩伸長筷子給自己夾了塊魷魚。她就喜歡這口,炸的魷魚須,勁道十足,很有嚼頭。保姆將最后一盤菜擺上桌便退下,這頓飯,都是曹家的家長里短,她不便摻和。“琳琳,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母親在醫(yī)院工作,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副院長,穿得一身素雅,頭上盤著發(fā)髻。整個人看起來知性優(yōu)雅。不過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影響了她的氣質。家人都聞慣了,沒覺得如何,若是陌生人靠近,非得捏著鼻子走開。平日里在醫(yī)院倒也不稀奇,大環(huán)境如此,單單是出門在外,方圓一里,絕對寸人不生,不知情的還以為,她生了什么病,常年在醫(yī)院泡著,才會這股味道。她也很有自知之明,出門辦事必須換身平常衣物,也就是沒有消毒水味的,免得惹人猜度和嫌棄。可骨子里,沒覺得如何。潔癖到了極致,油然而生,那種與眾不同的驕傲,好比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高貴純凈。曹琳的眼神微閃,連忙搖頭否認。母親探究的眼神,就像鉤子似的,作為副院長的端莊穩(wěn)重,不自覺的表現(xiàn)出來。女孩被看的頗不自在,扭頭瞥向父親求助:“爸,您看媽,居然不相信我。”在人前,曹師長也是大人物,可在家里,想振夫綱還是有點難,也不是說媳婦多厲害,只是懶得跟其計較。其性格倔強,喜歡較真,得理不饒人。醫(yī)院里的下屬,沒說被其訓斥,背地里都叫她,黑寡婦。這倒是應景,就沖她常年不斷的消毒水味,恐怕也只有她老公受得了。“琳琳,我看你也不對頭,你也老大不小的,談個戀愛也別偷偷摸摸的,帶回家來看看,要是合適的話,就把事辦了,省著你媽cao心?!辈軒熼L對于這對子女還算滿意。原本對曹德璋諸多怨言,現(xiàn)在看著他的事業(yè)做的風生水起,也就不再提,讓他從政這茬,細想之下,有什么好的。每天面對各種明槍暗箭,稍有不慎,還有坐牢的危險。索性,兒子通透,整天吃香的喝辣的,外加亂搞男女關系?!每每想到這點,他只能搖頭苦笑。那小子陰奉陽違,根本說不聽,純屬白費唇舌。可他思想守舊,又是自己的孩子,就想說教。沒拿出皮帶抽他,就算好的,可抽能管用嗎?無稽之談,痛定思痛,對方這脾氣秉性是隨了誰?樣貌也沒差種啊,怎么骨子里的東西,糟爛至此?!可想想哥哥家的兒子,似乎也這德行,在外闖蕩那么多年,事業(yè)輝煌,直到三十好幾,也沒成家。曹琳聽的俏臉一紅,嬌嗔的瞪著父親:“爸,怎么您也這樣?!”別人家是重男輕女,她們家是恰好相反。玉不琢不成器,女孩嬌生貴養(yǎng),那是到婆家享福,男孩嗎?苦著點,那是為了將來能扛起家族重擔。這其中的關聯(lián),還是拎得清。眼見著,女兒羞赧,兩位家長對視兩眼,心照不宣的收回視線。“琳琳,你可別讓我們等太久……”父親抬手,筷子頭點著她的鼻尖。“爸媽不是老頑固,只要人品端正,家世清白,你喜歡的話,我們就沒意見。”曹師長對孩子的風評還是有所了解。自家的閨女,很是出眾,只是有些驕矜。真要找個門當戶對的自然好,倘若稍微弱勢點也成,只要肯上進,肯努力,對孩子百般寵愛,也能接受。“哦!”話都說到這份上。曹琳想否認,可耐不住心理的歡欣。她意味深長的發(fā)出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