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嫌疑的,一個不漏。

軍中已有進展，至于城中，衛(wèi)桓吩咐取戶籍黃冊來,全城戒嚴一戶戶清點，只要是外地來者，一律圈起，后續(xù)全部驅逐出城。

很粗暴，也很有效，平民中的細作最難排查，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

衛(wèi)桓大步往府外出。

細作的事情安排妥當?shù)模酉聛磉€有潛過來的敵軍。

衛(wèi)桓判斷應有三至五千敵騎。他回來動靜很大，這批孤軍深入的敵騎必已察覺并急急往回遁退，他要追上并盡數(shù)殲之。

這一回合，才算小勝。

暮秋的風冷，衛(wèi)桓眉目更冷，他懷孕的妻子在宣和，這次真真觸了他逆鱗。

才出到府門，見符石正立階上，舅甥二人還未來得及說話，便有飛馬至，探得潛入敵軍正往東北方向急遁，距北門約五十里，人數(shù)約有三至四千。

“很好。”

衛(wèi)桓當即點了五千騎兵出城追截。

令下，翻身上馬前，他看符石：“舅舅，你……”

符石長吁一口氣：“我也去吧?！?/br>
想起楊氏，他神色復雜，對對錯錯，已攪成一團亂麻，不過不管怎么樣，如果能，先把人救回來再說吧。

她是他的結發(fā)妻，他該親自去的。

……

“嘚嘚”的馬蹄如悶雷，火速沿著官道往東北方向群山遁去。

楊氏被橫放的馬背上，拼命地掙扎，與她同騎的甲兵按不住她，馬蹄一個趔趄，險些連人帶馬摜了下去。

“快！都快些！”

率軍突襲的青州將領趙夷回頭瞥見，大怒，當即一鞭甩了過去。

“沒用的臭娘皮，再折騰，爺爺直接把你扔下去！”

此行雖險，只一旦成事就是大功，趙夷這一路上還一直在忖度進城后該如何行事，他甚至模擬不同情況都想了應對方案。

沒想到，最后他們連城都進不去。

符石根本就不出來。

寸功未建本就窩囊，誰知衛(wèi)桓又親率一萬騎兵折返，趙夷登時大驚失色，本還打吩咐楊氏再寫封信試試的，當下也不寫了，立即下令全部上馬，往回急遁。

又怒又驚，正一肚子火氣，見這女人還弄幺蛾子，趙夷切齒連給了她幾馬鞭。

鞭子抽得是又狠又急，這女人是用不上，因此趙夷全不留手。

幾下下去，皮開rou綻，楊氏連一邊臉都被抽出一道血痕，慘叫連連，疼得她不得不安靜下來。

“賤皮子！”

頭頂甲兵恨恨咒罵，趁機撕下她一幅裙擺，將她的雙手抄到背后利索捆死。

楊氏大頭朝下，臉面充血，劇痛，她恨極，雙手動彈不得，她猛地仰頭一口咬在甲兵的大腿上。

“啊?。。?！”

騎兵上鎧到膝，配長長的馬靴，底下的是棉褲，一跨上馬，難免露出一些，楊氏一口又準又狠，甲兵慘叫得連馬都驚了，戰(zhàn)馬一個趔趄，整個摜倒在地。

要知道這可是在高速飛馳的馬隊當中，楊氏所在位置還是前頭，這么猛地一摔，后面的馬匹躲避不及，“轟”一下子，二三十匹馬撞成一團。

后面的騎兵緊急剎住，這才堪堪沒有撞上去，但也頃刻亂了一大片。

這奔逃的關口，趙夷氣得七竅生煙，一邊令趕緊清理重新列隊，一邊幾步上前揪住楊氏：“你這個賤婢?。　?/br>
一連十幾個大耳刮子，連踢帶踹，這個賤婦，若非還得交差，他立馬就拔刀砍了她！

一個從戎多年的男子力氣可不是楊氏承受得住的，她一開始還怒喊還手，最后被打得抱頭蜷縮在地無法動彈。

趙夷這才勉強收了手，呸了一口，匆匆轉身去整軍，楊氏怨毒睜開眼，邊上甲兵見了狠狠給她一鞭子，“再看就把你那雙招子挖出來！”

“趕緊走！”

這么一耽擱，又浪費了半盞茶時間，騎兵們焦急頻頻回頭望宣和方向。

待整好軍，正要重新出發(fā)，某個騎兵最后一回頭，大駭：“不好！并州騎兵追來了！”

只見遠遠的宣和城方向，隱隱有一大片黃塵揚起，在黑夜并不明顯，只他們都是多年騎兵，焉有認不出的道理。

趙夷大驚失色：“快！馬上走??！”

連連打馬，往前狂奔。

只他們最后還是沒有將追兵甩脫。

這是并州軍的地盤，說到地形熟悉，豈是首次潛來的青州軍可以相比的？衛(wèi)桓下令兵分三路，抄小路堪堪在青州軍即將進入山巒范圍前將其截住。

五千騎兵結成圓陣，迅速將其包圍，衛(wèi)桓冷冷揮手：“箭陣，攻！”

比起輕裝長途奔襲的青州軍，并州騎兵有備而來，也不逼近，得令立即抄弓搭箭，“嗖嗖嗖”一輪箭雨，待青州軍沖至近前時，已減員近三分之一。

衛(wèi)桓揮手：“全力絞殺！”

“凡兵士頑抗者，一個不留！”

并州軍立即棄弓抄刀，收縮陣腳，合攏絞殺被包圍的在其中的青州軍。

五千對陣兩千，衛(wèi)桓并沒有參戰(zhàn)，勒馬于高坡上，冷冷俯瞰下方戰(zhàn)場。

之所以添上后面一句，是因為楊氏。

衛(wèi)桓當然不在意楊氏生死，二人新仇舊恨斑斑，不過他看了一眼身側舅舅。

這事便由符石做主。

衛(wèi)桓眼利，無需多久，便從混戰(zhàn)中發(fā)現(xiàn)了楊氏身影，她還真在。

“舅舅?！?/br>
他指給符石看。

符石瞇了瞇眼，看清了，“嗯?！?/br>
楊氏蓬頭垢面，縮到一具馬尸側邊窩著，幾年不見，五官猶在只面貌仿佛換了個人，戾氣很重，似驚非驚似怒非怒地掃視著身邊混戰(zhàn)中人。

他神色復雜。

沒人殺楊氏，戰(zhàn)事結束就該碰面的，只該如何處置她，他還沒想好。

這是他的發(fā)妻，因為外甥行為失當，才致使流落在外的。

這一點，是他對不住她。

但不管什么原因出去的，她歹毒心思卻是真真的，她也做過很多背叛并州、背叛并州軍的事。

她甚至，想要了他這個夫婿的命。

需知符石一旦被騙出，等待他的就是落入敵手，幸運的干脆利落自盡了結，不幸運的，還要被姜琨張岱用來要挾衛(wèi)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石長嘆一聲，一刀殺了，夫妻一場他于心不忍；不殺吧，他愧對外甥外甥媳婦和并州軍上下。

符石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最后，不用他選了。

大半個時辰后，戰(zhàn)斗結束，除了數(shù)十個被活擒回去拷問的，余者全殲。

活著的戰(zhàn)馬被牽了出來，戰(zhàn)場血腥氣沖天，人尸馬尸倒伏一地重重堆疊，濃稠的鮮血浸潤了楊氏的衫裙鞋襪。

她聽見動靜停了，動了動蜷縮的身體，坐了起來。

一抬頭，正見衛(wèi)桓和符石并肩直直向她行來。

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