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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非文案:她是誰?是朱門深宅中平凡呆憨的小婢女?是深夜提燈埋尸的義莊仆役?是青樓楚館中面帶黑痔的鴇母?是秘會中殺人不眨眼的十二娘子?——我并非有千面,而是代替萬千冤魂而活。他又是誰?是侯府高門的紈绔庶子?是被內(nèi)宅陰謀圍繞,喪母慟哭的無助少年?是追捧戲子,擁男抱女的荒yin嫖客?是位高權(quán)重,從不公開露面的錦衣衛(wèi)秘使?——一旦習(xí)慣黑暗,便會成為君王手中的刀,刀鈍之日,便是我的死期。他們的邂逅,是宅斗?是朝爭?是情愛?是深仇?兩個雙面男女的啼笑因緣,一段大明朝“史密斯夫婦”的諜中諜傳奇。第一章賤籍明永樂十四年冬卯時的梆子剛剛敲過,隔著窗紙看天色,仍是漆黑不見一絲亮。正是寒冬臘月的凌晨,北風(fēng)呼嘯,吹得樹枝東擺西搖,在窗紙上映出鬼影憧憧。初蘭懶洋洋的蜷在被中,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閉上眼剛想再瞇一會,卻聽一旁隔斷的半間房里窸窸窣窣響個不停。“小古,這么早就起了?”初蘭模糊的咕噥了一句,卷著被子滾了半圈,仍是不愿睜開眼睛。沒人回答,窸窸窣窣的聲音仍是響個不停,半晌才停下,隨即只聽吱呀一聲,隔斷的木門打開了,頓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直沖出來,嗆得她掩住了鼻子,咳了兩聲。那是煙熏火燎的木柴氣息,夾著腌咸菜的鹽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油膩味混合而成,實在是讓人銷魂。“小古你也不開窗透氣,房里的味兒好重……”初蘭迷迷糊糊的嘟囔著,隨即才想起——小古那半間是從側(cè)里隔斷的,哪有什么窗戶?她瞇著眼,模糊的光影里,有一道纖細(xì)瘦弱的身影慢吞吞的從內(nèi)里走出,手里一盞油燈半死不活的燃著,被風(fēng)吹得搖曳不定。初蘭懊惱的將被子包住頭,終究沒了睡意,她輕吟一聲,驀的跳起身來,卻正好被一陣?yán)滹L(fēng)吹得鼻頭一酸,阿嚏一聲打到一半,卻頓時被眼前景象嚇得吞了回去——房門半開,門后那陰暗逼仄的角落里,一團(tuán)黑影蜷縮著,只有一雙晶瑩閃亮的眸子透著門縫向外看。乍一看,好似一只陰森的鬼物蹲在那里,瞅著哪個人鮮美可口,就要撲出去叼了來吃掉!“小古!你這是要嚇?biāo)牢野。。。 ?/br>初蘭尖叫一聲,終于徹底清醒,她快手快腳的穿好衣物鞋襪,跑過去一把拽了小古,又把油燈的芯拈亮了,這才松了口氣。“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那么鬼祟的躲在門后看人,會嚇?biāo)廊说?!?/br>初蘭驚魂未定,輕戳著她額頭說道。明亮的燈光下,小古仍是木楞楞的看著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黑色煤灰,身形瘦小卻偏偏罩在寬大的棉袍里,更顯得滑稽。她手足脖頸處的皮膚又黃又干,整個人看起來灰頭土臉,別說與上房那些滿身綾羅的副小姐相比,就是在這粗使丫鬟的院落里,也是最不起眼的一個。“院子外面……”小古低低的說。“什么?”“鬧烘烘的?!?/br>小古小聲說道。初蘭一楞——同住這么多年,她知道小古的耳朵很靈,她這么說,肯定是聽見了什么動靜。此時左鄰右舍也陸續(xù)起身開門,劉mama特有的大嗓門已經(jīng)響起,初蘭也就把這事拋在腦后了。沈府占地廣闊,光大廚房就有亮堂堂一列高檐大屋,共有八間。前六間分別為葷食間、果蔬間、燒炙間、點心房、米面房,后兩間一處是眾人洗菜切rou打下手的大堂,另一處便是柴炭房。在大廚房混可大有門道。若是跟著灶上的掌勺mama,雖然勤苦又容易挨罵,但也能偷學(xué)個一招半式,今后可說是受用無窮;若是分去打下手,給管事的送足了油水,也可渾水摸魚偷個懶;但若是分到柴炭房,那就前途無亮了。整個大廚房燒火用水都是靠柴炭房供應(yīng),柴要干燥不嗆人,劈得不大不小一水整齊;黑粗炭不能斷斤少兩,要及時送到各間;甚至連灶上用水也要看守妥當(dāng),不許閑雜人等靠近。柴炭房偏于一角,連一點油水好處也不見,整天苦哈哈干活,卻是動輒得咎,極容易吃掛落挨罰,所以在粗使奴婢中也是冷門差使。臘月天凍死狗,大灶上熱氣騰騰暖意溫馨,柴炭房里卻是滴水成冰,寒入骨髓,初蘭使勁的跺了跺腳,吸了吸鼻子,正要繼續(xù)碼炭,卻聽另一邊仍是不緊不慢傳來劈柴的聲音——抬眼看去,果然是小古一人持著柄大斧子,一斧一斧的劈著柴。那柄大斧氣態(tài)雄渾,足有三十斤重,鋒口寬闊飛揚,拿在嬌弱瘦小的小古手里,顯得格外突兀和滑稽。一斧又一斧,發(fā)出沉悶的鈍響,震得人心顫。雖然不是頭一次看見,初蘭的嘴角仍是抽搐了一下:人這么瘦小,偏偏力氣這么大!今天柴炭房管事的秦mama沒來,初蘭索性就偷個懶,饒有趣味的看著小古劈柴。一下,一下,又一下。小古永遠(yuǎn)是一個動作,一個節(jié)奏,一個表情,仔細(xì)看她劈的柴,就會發(fā)現(xiàn)長短粗細(xì)都一樣,因為這個,還受了大灶上幾次夸獎呢!初蘭正看得出神,卻聽一陣腳步聲朝這邊快步走來,隨即只聽砰的一聲,木門被粗暴推開了!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的,是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她一身桃紅色文錦襖裙,梳著月環(huán)髻,簪著紫金五蝠釵,耳上米珠大的紅寶石晃得人眼花,身后跟著一個小丫鬟,神色有些驚惶焦急,好似要攔著她進(jìn)來似的。“芳姑娘,這種粗鄙地方會弄臟衣裳,我們還是回去吧!”小丫鬟弱弱的說道,美人一個眼風(fēng),立刻把她嚇得不敢說話。“好久不見了?!?/br>微微揚起下巴,美人的笑容帶著得意的優(yōu)越感。她……她是在跟誰說話??!初蘭有些摸不著頭腦——她雖然一直做著粗使丫鬟,沒見到幾位老爺太太,卻也看出這“芳姑娘”的打扮和稱呼都很曖昧,主不主,奴不奴的很是尷尬,心里倒是明白了一二分,但猜不準(zhǔn)她的來意,一時也不好開口。現(xiàn)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只有斧子劈柴的聲音仍是不緊不慢的響著。好似覺得自己被輕視了,美人一步上前,攔住了揮動斧子的手,“你是啞巴了,怎么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