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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流血。簾幕背后,大哥一拍座椅扶手,怒聲沉然道:“若是眼睜睜看著她們再受蹂躪,我等還算是人嗎?!”“是啊,必須救人!”“再挨下去,這些女眷也活不過這個冬天!”這些義憤填膺之中,卻也有人小聲嘟囔道:“所謂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若真是貞烈婦人,當初被沒入教坊和軍營的時候就該自盡殉節(jié),哪里會有今天這等下場?”“你說什么?!”三姐猛的跳起身來,雙眼含著怒火幾乎要將那人射個對穿。說話的竟是很少開口的老五,只見他對上三姐噴火的目光,雖然有些害怕,但仍是梗著脖子道:“我娘和我姐在被送到教坊那夜就吞金自盡了——她們就是死也是清清白白的!說到底,還是那些女人貪生怕死!”他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jīng)被狠狠唾了一口:“你這個讀書讀到屁眼里去的混蛋!”這是三姐第一次惡狠狠的罵起市井粗話。還有人跳起來要扇他耳光,二姐哭得更加傷心幾乎要昏厥過去,就連滿身脂粉氣的小十一也哭罵出聲,“我三個jiejie都在里頭——我不想讓她們死,我寧可不要那貞節(jié)牌坊……”“夠了!”一聲女音的冷喝,讓混亂一片的現(xiàn)場停了下來。小古站起身來,走到老五跟前,靜靜的盯著他看。她一頭長發(fā)并未梳髻,而是扎成兩束斜垂臉畔,烏云一般將雙眼的神色都遮掩——只有在她抬頭時,那眼中冷光瑩瑩,讓人不敢正視。“五哥飽讀詩書,想來是最重氣節(jié)的?!?/br>她的目光既不兇狠也不尖銳,但不知怎的,老五卻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芒刺在背,只得喃喃道:“是,她們雖然可憐,但總歸是失身失節(jié)……”“五哥可還記得文丞相的?”小古打斷了他的話,目光閃動熠熠,她盈盈而立,輕聲吟哦間稚嫩的面龐越見沉毅清雋——“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這一篇乃是南宋丞相文天祥于獄中所作,在場諸人無分男女,無論出身文武,都能背得此篇。元蒙胡塵掠劫中原,雖有文丞相等志士殉國,但南宋小朝廷仍是亡于崖山之下。百年之后,便有本朝洪武太祖起于草莽之間,風云際會之下,無數(shù)英雄豪杰投奔于他帳下,驅逐韃虜開創(chuàng)新朝,做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天下霸業(yè)來。在場眾人的父祖大多是跟隨太祖從龍之臣,其余也是洪武年間被太祖親自征召的名士大儒。眾人從小被耳提命名,對這篇可說是字字記熟。寂靜一片中,只聽小古沉靜的嗓音繼續(xù)誦道:“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jié)。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她一口氣背到這,突然停下,冷然道:“齊國史官、韓國張良、大漢蘇武、三國嚴將軍和晉朝嵇侍中這幾位,節(jié)如冰雪,cao行高尚——但他們或是以性命,或是一生心血殉節(jié)殉主,何曾拿老弱婦儒的性命和貞cao來做墊背?”此問一出,現(xiàn)場肅然。齊國史官連三被殺,繼任者仍是秉筆直書“崔杼弒其君”不愿改志;蘇武出使被羈押多年,塞外牧羊不改臣節(jié);三國時,太守嚴顏面對張飛勸降,直言“我州但有斷頭將軍,無降將軍”;晉代侍中嵇紹舍身保衛(wèi)惠帝而亡,鮮血濺染御衣,君王不忍洗去。“其次說來,這幾位圣賢都是豁盡性命、時間和心血,終于獲得成功——再來瞧瞧我們大明朝的君臣文武,又干了哪些好事?”小古的話音轉為譏誚冷笑,“齊泰黃子澄一干腐儒書生,不通謀略不知兵事,未有準備便貿(mào)然削藩,逼得幾大藩王同聲勾結,頓時便是天下大亂不可收拾;燕王朱棣造反,本該以霹靂手段剿滅,先頭那位建文皇帝居然心懷仁慈,吩咐手下將士‘勿弒吾叔父’,于是嚇得將士們打仗束手束腳;強敵入侵,文臣蔑視武將,居然扣發(fā)軍餉去搞什么恢復周禮,還發(fā)了瘋似的要恢復上古井田制;武將布陣排兵也是破綻重重,居然讓朱棣繞道山東直取南京——政局如此混亂一團,哪有不敗之理?”小古的嗓音激越,詭秘冷笑凝在她的唇邊,似是最慘烈的血色,“你們這群男子漢大丈夫無能昏庸,把天下搞得一團亂,憑什么要深坐閨中什么也不知道的女人們替你們受罪?憑什么在我等女流面前提起這貞節(jié)二字?!你們飽讀詩書,難道不知道羞恥二字怎么寫嗎?”話到此處,已是死一般的寂靜。老五掩著面,渾身都在顫抖,不知是憤怒還是羞慚,他嘴唇哆嗦著,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第二十四章醫(yī)殺秘會到了三更也宣告結束了,眾人各懷心思,卻都已經(jīng)面露疲憊。小古緊走兩步,在樓廊之下喊住了老九,“九哥請留步?!?/br>老九是個瘦弱青年,額頭貼了膏藥,顯得病骨憔悴,微楞的面龐仍帶出儒雅清秀來,“十二妹,有事嗎?”小古跟老九也不算多熟,此時卻徑直開口道:“倒是有一件俗事相擾?!?/br>她的黑瞳深不見底,卻偏偏是帶著淺笑問道:“聽說,濟寧侯府沈家找上了你?”沒頭沒腦的一句,老九聶景倒是聽懂了,“是山東布政使蕭明夏家中下帖子請我,他們跟沈家是姻親。”“蕭明夏,蕭家……”小古微微沉吟,隨即想起了一道疏朗軒舉的冷然身影,“蕭明夏是否有個兒子在五城兵馬司任職?”“那是二公子蕭越,去年考中了武狀元,朱棣親臨考場,對他的兵策、弓馬和武技都贊不絕口,甚至把自己當年的佩劍都賞了他?!?/br>老九說得詳細,見小古目光幽閃,默不作聲,不由的略見擔心,“怎么了,難道蕭家也牽涉進什么事?”他幼時抄家族滅,多虧蕭明夏出面把他保下,雖然只能改名換姓做個默默無聞的藥工,卻總算逃過大難,因此對蕭家頗為感恩,聽十二娘如此一問,心中不禁咯噔一聲。“九哥切勿擔心,蕭家倒是沒什么不妥當?shù)摹麄冋埬闳ド蚋丛\,那兩位少爺?shù)那闆r如何?”“那位大公子廣仁,腦部積壓淤血,只怕有些麻煩,但經(jīng)我針灸必能逐日康復。至于小公子廣瑜只要再吃幾貼安神藥就好。”說起丹青歧黃之術,身體怯弱的聶景目光閃閃,不知覺的展露無窮自信。小古看著他撲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