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死
賜死
她,永遠(yuǎn)都記得那一夜。 那夜的天黑壓壓的,似乎要塌下來一般,月亮被烏云掩蓋透不出半點(diǎn)光彩,雨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姑娘,先回屋吧,這風(fēng)大。 那年她十歲,爹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權(quán)在握的當(dāng)朝太保林甫,阿娘是美若天人仙姿灼灼的京城第一美人何碧柔,她林若芷在外是人人艷羨的名門貴女,在內(nèi)是爹娘的八寶玲瓏小心肝。 阿娘怎么還不回來?林若芷雖只有十歲,眉目間八分像何碧柔,巴掌大的小臉,杏桃大的眸子,睫毛顫動間透著一股靈動與純真,雪玉般的肌膚白里透紅,如水蜜桃般誘人,小小年紀(jì)已有傾國傾城之貌。 林貴妃急召夫人入宮,怕是要在宮里留夜。一旁的李mama扶上林若芷的肩膀領(lǐng)她回屋,說不定姑娘明日醒來,夫人也就回來了。 林若芷不情不愿地回到屋子里,忽而外面?zhèn)鱽硪魂嚦畴s聲,隱約聽得是馬蹄聲又似乎是盔甲聲。 何人竟敢在京都戴甲縱馬?李mama小聲嘀咕。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小斯跌跌撞撞地跑入林若芷所住的芷蘭苑,臨到廊下還跌了一跤,下巴磕到了臺階上,姑姑娘,李mama!外外面來了好多官兵!把把我們府給圍了。 誰這么大膽!李mama忙問小廝。 是靖靖都衛(wèi)! 靖都衛(wèi)?林若芷也走到廊下,一臉疑惑,靖都衛(wèi)竟敢圍林府?莫不是爹娘出事了? 我去看看。提起裙子一腳剛邁步想下臺階,就被李mama扯住,姑娘,快躲起來! 為何?林若芷回頭看到了李mama煞白的臉色,更是疑惑了,可十歲的娃娃抵不過老媽子的力氣大,被推著扯著塞到柜子里。 林府 救命啊~殺人 大人求求您了,別殺 喉間迸出的血液一波接一波地灑在青磚上,濃烈的血味腥得人幾欲作嘔,燃燃火光已經(jīng)在府院漫延,兵刃相接哭喊滿天,人間悲劇。 小廝丫鬟四處竄逃,府衛(wèi)死士負(fù)隅頑抗,靖都衛(wèi)持刀瘋狂斬殺,場面既血腥又混亂,然而有一人氣定神閑。 那便是,當(dāng)朝新貴年紀(jì)輕輕深得圣上信任的太監(jiān)總領(lǐng),蕭鈺。 此時此刻,身著魚紋黑袍的蕭鈺坐于院子中央的太師椅上,兩旁各有一名靖都衛(wèi)護(hù)守,翹著個二郎腿閉起眼眸,兩根纖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diǎn)著扶手,冷冽的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仿佛此刻身處柳如院聽花魁娘子撫琴吟曲,好生享受。 稟告督主,林府上下二百一十口除此幾人外,已盡數(shù)伏誅。紀(jì)鈞押解幾位侍女mama小廝來到蕭鈺座前跪地稟告。 林若芷在哪?蕭鈺的聲音細(xì)而冷,一開口就讓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大人婢子什么都不知道....跪地的幾人搖手?jǐn)[腦哭天喊地求饒,說自己不知道林府千金在哪,其中就包括李mama。 可惜了。蕭鈺微微掙開眼眸,視線正好落在跪于自個身前那位膚白貌美婀娜多姿的姑娘身上,向來憐香惜玉的他不禁搖搖頭,賊人林甫罪犯弒君抄家滅族,你們這些個做下人的受其牽連,眸光一轉(zhuǎn)看向跪地縮頭顫個不停的mama,若誰說出林若芷在哪,本座倒可以饒他一命。 此話一出。 其中一名小廝神情一緊,眼珠子往李mama的方向轉(zhuǎn)去,下一瞬又轉(zhuǎn)回來,惶惶不安。 蕭鈺不動聲色地把他們的小動作看在眼里,伸手指向小廝。紀(jì)鈞上前把小廝拉出來,劍指其喉間,說!人在哪? 官爺官爺,小的不知!小的真不知!小廝哪見過此等場面,嚇得當(dāng)場失禁,褲襠濕一片。 三。蕭鈺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換了個姿勢,身子前傾左肘撐退,右手撘扶手上,那雙細(xì)長的眸子里冷光越重。 底下是頓時哀嚎一片。 不不不,不要?dú)⑽遥⌒P哭得鼻涕眼淚都出來了,不住地往李mama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李mama如同縮頭烏龜一樣蜷縮身子。 二。蕭鈺剛說完,抵在小廝脖間的劍又深了幾分。 官爺饒命啊,小的真不知!求饒的聲音都變得尖銳。 一。蕭鈺微抬手示意,讓紀(jì)鈞處理了,然后繼續(xù)下一個。 李mama!在脖子間的劍將要抹動的那刻,小廝竭斯底里地供出李mama,"李mama把姑娘藏起來了! 你胡說什么!李mama當(dāng)即反駁,本來鵪鶉一樣縮著的李mama下意識地往后院看一眼,忙掩飾到,你這蠢材胡說什么,我可沒藏。 鬧劇也看夠了,蕭鈺站起做了個殺的手勢便向內(nèi)院走去,身后的哭喊求饒聲在片刻后消止。 芷蘭苑 精致的院落,彎彎繞繞的回廊隨處可見的蓮花,聽聞太保夫人是愛蓮之人,林府多以假山為景白蓮相襯,著實(shí)風(fēng)雅得諷刺。 踏入主屋環(huán)視一周,屋子里擺設(shè)別致簡單,一眼看去也就黃梨木柜能藏人。 林若芷蜷縮在柜子里,小手緊緊地捂住嘴巴,連大氣都不敢喘,她害怕極了,眼淚巴巴地往下流,來不及擦也不敢擦, 來人的腳步聲正往她這邊靠近,透過門縫只能看見黑色衣袍。 吱呀。 柜門被打開。 林若芷本能地后縮,借著屋里微弱的燭光,看見一張冰冷至極的臉。 林姑娘。 林若芷。 與記憶中的喚聲重合,隨即是一股冰冷入骨之感,刺得她徹底清醒。 杏眸半睜,青絲盡濕,若貴人用手抹了把臉才看清此刻身處毓池殿,眼前之人正是蕭鈺。 與記憶里的一樣,他面無表情目露冷光,看她如同在看一只螞蟻一般,蔑視。 他滅了她滿門。 她恨! 明明是殺人兇手卻能高官厚祿,而被滅門的她卻要遭受苦難不平。 本座當(dāng)年既已放過你,你又何必來送死。蕭鈺半跪在若貴人身前,青絲半挽于腦后垂至腰間。 當(dāng)年發(fā)現(xiàn)林若芷藏匿在柜中,本想一劍了結(jié)她,正當(dāng)時,趙王容秉趕至擋開了她的劍。 [稚子無辜,你又何必趕盡殺絕。] 稚子無辜。 四歲的她親眼目睹自己的父母兄長被抓捕囚禁砍頭,那時候也有個人說了一句稚子無辜,她才僥幸逃脫,再醒來時她已被棄于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所以,就當(dāng)是賣當(dāng)年那人的一個人情,她放過了林若芷,把她罰沒入浣衣局當(dāng)奴才,沒想到五年后,林若芷竟敢再次出現(xiàn)在她跟前。 哼若貴人顫抖地說,你當(dāng)年放過我就該知道,我一定回來找你報仇!她本就衣衫單薄,剛又被潑了冷水,整個人不停地哆嗦,連說話的聲音都是一抖一抖的,勉強(qiáng)半撐起身子湊近蕭鈺,一雙杏眸陰狠地瞪著蕭鈺。 報仇?就憑你?蕭鈺中指輕挑起若貴人的下巴,是想得寵后刺殺陛下,還是想懷上龍種,讓林家的血脈坐上皇位?蕭鈺笑笑,一個用力把她摔得跌躺回地上。 可惜呀,陛下不好你這口。站起身攏了攏身上白狐大襲,不得圣心,可怪不得本座。當(dāng)初她來求自己時,已曉得她的真實(shí)身份便是林若芷,一個在浣衣局當(dāng)差的奴婢能混進(jìn)毓池殿當(dāng)宮女改名洛泉,還到她跟前求恩典侍候陛下,蕭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她能翻出什么波浪。 呵~~堂堂威武凜凜的蕭督主竟是女子。若貴人不甘示弱,她原本對蕭鈺是女子一事還只是猜疑,可她剛剛湊近時看得真切,盡管是一張清俊剛毅的臉,可喉間平滑無喉結(jié),日日與陛下廝混,我就好奇,不舉之人怎么讓你爽的?玉勢嗎?呵呵哈哈哈哈哈~ 蕭鈺頗有意味的一笑,也不打算與此將死之人爭論,對五步之外的福祿勾勾手,福祿捧著一壺酒走來。 若貴人洛泉私通外使yin亂宮圍罪無可赦,念在侍候朕一場份上,賜毒酒。福祿用尖細(xì)的嗓音宣讀陛下口諭,用手掐住若貴人下顎逼迫她張口,一壺毒酒盡數(shù)灌下。 咳咳咳!你就算殺了我,我也會化成厲鬼把你纏死!被灌完酒,若貴人陰狠地盯著蕭鈺放狠話詛咒。 你怎知陛下不舉?蕭鈺轉(zhuǎn)身離去,只不過是他對你無欲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