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撮合山
第十二回 撮合山
文卿簡單將家教森嚴(yán)的事情說了,并拜托她,若家里來人見她,請她面紗見之。 而正當(dāng)文卿要解釋關(guān)于面紗的緣由,那人卻問也不問,只顧應(yīng)了。 文卿怔了片刻,捏著她肩膀的手停住,你答應(yīng)了? 鶴生微微回頭瞥她,我不該答應(yīng)么? 沒有不是的,文卿思緒一頓,手指下意識地扶上她的太陽xue,只是 她莫名其妙沒有說下去,或者說,不知如何說下去。按理來說,一般人都會對她這個要求感到奇怪,可她卻一字不提。 但她的不提又是如此自然,好似她知道一切一般。 想到此處,文卿嘴角揚(yáng)起笑意。 她此時思緒萬千,故沒有注意到背對著她的女子,正因?yàn)樗乱庾R的動作而感到震驚。 來來去去那么多伺候我的丫鬟,倒沒有一個為我按頭的,姑娘是頭一位。 你不說,她們?nèi)绾沃??文卿笑答?/br> 那你呢?她淡問,但身形不動,亦沒有回頭看她,我不說,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卿只是低頭笑著,沒有回答。 她悠悠道:姑娘這般熟稔,想必除我之外,還有其他人享了姑娘的手藝。 是呢,文卿愉悅道,如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先,我也不會如此熟稔。 她亦沉默。 文卿以為她會追問那人是誰,然后她便可以得意地說那個人是她娘,讓她吃個悶虧。但她此時卻不說話了。 二人一時無話,然而等按完了,文卿繞前面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竟已經(jīng)不知何時睡著了,肩膀正隨著她的吐納穩(wěn)穩(wěn)起伏。 窗外天光漸亮,東風(fēng)過境掃云開,窗外院子里栽了一片細(xì)竹子,穿堂而過時,風(fēng)也在響,樹也在響。 她點(diǎn)著步子緩緩離開,站在竹簾下,輕輕挑起半邊。她回頭看著她舒展的眉目,她的心也在響。 一種從未有有過的踏實(shí)涌上心口。 文卿的思緒隨之煙消云散,霎那間覺得,熹微晨光下的她靜謐得如同孩童。 往后一連幾天皆是如此,她早晚給她留門,她則早晚前來服侍,各自心照不宣,一應(yīng)不去點(diǎn)破她們之中微妙的熟悉。 隔日,她照例上門服侍,等敷上草藥時辰還尚早,她匆匆回去,正好趕上吃早膳。桌上,她娘給婆子下了死命令,要她等下就去隔壁看個究竟。 婆子自知道婦人一向心性不穩(wěn),雖口頭好聲答應(yīng)了,但并沒有放在心上,文卿忐忑地問她什么時候去,婆婆便一面吭哧吭哧把廚房桌子底下的酒壇子拖出來,一面說:等我上街買個小的空壇子回來,正好甜酒釀也好了,給隔壁的姑娘也送一點(diǎn)去。 隔壁的姑娘是個出家人,不喝酒的。 那沒了這個緣由,姑娘你說,要我老婆子拿什么借口上門?難道要實(shí)話實(shí)說不成。 文卿嘿嘿地笑,我這就讓春桃去買。 不必了,還是老婆子我自己去吧,使喚不動她,不然要被埋怨哩。 晌午,婆子從隔壁院子回來,手中的酒果真沒有送出去。 她忙湊上去問如何。婆子卻連連搖頭,沒人應(yīng)門,想必是出去了。 沒人應(yīng)門?這不應(yīng)該啊,她明明 婆子一把拉住她,誒,姑娘,你干嘛去? 去隔壁看看,她這幾天需要休養(yǎng),不應(yīng)該不在家的。 婆子更加抓緊她,一個勁兒將她往屋子里拉,不許,哪都不許去,待會兒王婆就來了,您啊,趕緊上屋里打扮去。 王婆? 是這附近有名的媒婆。 下午,媒婆來了。文卿站在邊上,婆子給媒婆斟了杯甜酒釀,媒婆則一邊小酌,一面覷著她,上上下下打量,與著婆子嘖聲連天,真是奇了,端的如此標(biāo)志的姑娘,竟至今還沒有人家? 文卿只覺一陣頭皮發(fā)麻,尷尬地笑了一會兒,便想回屋,您說笑了。這個酒是家里自己釀的,您且喝著,小女 只是可惜啊,你們家里發(fā)生了那等事兒媒婆喝畢一盞,垂眸,眼珠子微微她與春桃身上游過,斜著停在婆子的視線中,作狀十分惋惜的模樣,老jiejie,不是meimei我說,您夫人早富貴的時候干甚么去了?怎么如今落魄了,才想起安置姑娘。 文卿離去的步子一頓,不自在地扯出一個笑來,訕訕欠身退出廳堂,只在門外潛聽。 婆子道:哎呀,meimei,不妨您說,這家里的事兒雜著呢,個中緣由,都是天意弄人罷了。 哦?jiejie這是什么話? 哎,這說來話長,四年前然后婆子便滔滔不絕將她四年前的事兒美化美化說了。 有多美化呢?她跟春桃相對無言,總覺得這個故事在哪里聽過,想了半天,哦,原來是西廂記。 她跟他,一個癡情,一個專一,妥妥成了一對被命運(yùn)捉弄的苦命鴛鴦,沒有狠心拋棄,沒有怨念,更沒有后面三年她克夫的破事。 這不,我們便從金陵來了松江,頭一樁事情便想著讓夫人看著我們姑娘找到一個好歸宿。 聽罷,媒婆沉吟片刻,道:姑娘命苦啊,就是死心眼兒了點(diǎn)。 這媒婆倒是個實(shí)在的人。 meimei這話 老jiejie,我也不妨您說了,meimei我見的癡情女子多了去了,沒得一個好下場的。您姑娘如今這般的,想找戶人家倒是不難,只怕您家夫人她不樂意。 媒婆言辭犀利,顯見不是個軟心腸的主。如此這般,婆子頓覺臉上臊熱,這慘賣得,反倒是自降身價了。 婆子思忖了一會兒,問:不知您說的不樂意是 自然是上高門大戶當(dāng)人家的小妾,若要明媒正娶,老jiejie,您應(yīng)知道,按您夫人說的好人家,那是決計(jì)不能有的,大家都是明白人,如何會吃此等的悶虧? 這婆子又上前給媒婆斟了一盞茶,話到喉頭,半吞半咽,不知如何接話,meimei您是個明白的,不知 顯然話說到此處,按流程,婆子該塞銀子了,但在此時,外面?zhèn)鱽砹饲瞄T的聲音。 這個時辰,想必是送柴火的,meimei且稍等一會。婆子欠身出了廳堂,看見門外文卿春桃二人,不休繁說,只速速去了。 文卿便想聽到此處罷了,回房去,也省得難堪。但半晌,婆子卻領(lǐng)著個小廝來找她。 這小廝一襲深藍(lán)的仆服,打扮齊整體統(tǒng),文卿多看了兩眼,認(rèn)出這是昨晚跟在鶴生身邊的下人。 不吝文卿多問,小廝便對她躬身道:宋姑娘,我家主子讓小的給您遞一樣?xùn)|西。 什么? 小廝從懷中取了一根樹枝,雙手呈到文卿眼下,早春的花信,請姑娘收下。 這樹枝也是結(jié)了嫩芽的,但她認(rèn)得這不是她取的那枝。 文卿愣在原地,十分驚喜地接過了,明眸閃著微光與小廝頷首,多謝,煩請小兄弟與您主子說,我很喜歡。 是。便躬身退去。 文卿捧著桃枝,喜不能禁便回了房去。 殊不知這廂媒婆見狀,連忙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與婆子作了個萬福,jiejie,倒是meimei不懂規(guī)矩了,來,您請坐,一面將人饞回堂下,按坐與位,又殷切注了杯酒,您家姑娘的事兒,meimei我定會置辦妥帖,您請敬候佳信。 婆子猝不及防接了酒,滿腹疑問,但見媒婆一番好話,便也沒多問,只怕將好事辦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