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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這般鶯窺燕猜何從現

    

第十三回 這般鶯窺燕猜何從現



    那根桃枝,她拿小瓷瓶子養(yǎng)了起來,就放在她屋里窗下。窗外是幾棵叫不上名字的樹,雖沒的那人院子里的雅致,但蔥蔚洇潤,也算是不錯的景致了。

    姑娘,那小廝是哪個府上的?

    文卿心情正好,瞥了眼春桃,笑而不語,繼續(xù)擺弄瓶子。

    真是很奇怪,那個小廝走后,媒婆整個人就不對了,也不拿鼻孔看人了,說話也不尖酸了。春桃道,我想那小廝定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那身衣服就跟一般人家的不一樣。

    文卿忍俊不禁,戲謔道:怎么?小丫頭思春了?

    春桃聽罷,一下子臉漲得通紅,口不擇言地解釋:呸呸呸!什么思春不思春的!即便是嬤嬤思春了,我也斷然是不會思春的!

    哈哈哈,小丫頭好厲害,我這就告訴嬤嬤去。

    二人笑作一團,不提。

    那小廝呢,自然不是尋常啊。鶴生分明連王府的丫鬟都不瞧一眼,卻許那個小廝伺候她,想必原先是世子身邊,久而久之熟絡起來,她才免去反感。

    文卿亦知小廝今日是被鶴生叫來解圍的,因為小廝從不、也不可能稱呼她主子,她特地如此吩咐,為的便是在媒婆面前做一出戲。

    倒是個有心的。文卿并不在乎她如何知道此事,反而因為她格外的關注,而感到無比興奮。

    即便是監(jiān)視,也無妨。

    下午,她娘聽說了媒婆的滿口答應,亦是滿臉喜色,難得出來吹了吹松江早春的風,亦不去追究隔壁的究竟了。她則借著家里貼子喝完,戴上素紗帷帽上街置辦藥貼,走動走動,想著順道回來的時候去一趟隔壁言謝。

    到了藥鋪,她將描寫的藥方遞上前,掌柜的,請按這個方子抓五貼。

    掌柜的接過,應了聲,便在柜臺鋪上桑麻紙,一一按方從櫥柜抓了藥物,擎著個小秤砣小心翼翼稱量,一并分作五分。

    一旁靠著柜臺嗑瓜子的少年抻長了脖子,瞥見她的方子,悠悠道:如此重的方子,我看姑娘還是不要浪費錢的好。

    文卿見他一身打扮流里流氣的,斜了眼他,沒搭理。少年見她不說話,便與掌柜道:你看,你方才還說隔壁賣布的生意好,這不,你這兒也來了個冤大頭。

    掌柜訕訕道:人家那是喜事,我這兒生意再好,也不能相提并論。

    少年悶哼了聲,狀似十分不服氣,什么喜事,不過就是將軍府納小妾罷了,當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兒了。

    鎮(zhèn)國將軍府那爵位再不濟,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宗室,掌柜的不敢接茬,只是沉默著將她的藥貼一一抓至齊全。

    文卿上手接過,這時藥鋪的伙計也從后面出來了,亦提著一溜藥吊子,少年接過,風風火火走了。

    將軍府納妾想必上回舒宜說的婚事便是這樁。

    思緒片刻而過,文卿并沒掛心,轉睫提藥來到鶴生門前輕叩。

    片刻,門扉倏然被拉開。此時文卿帶著素紗帷帽側立,隱約可見半扇盈盈桃花面,微低著頭,待聽見了動靜,她正要取下帷帽,只見門內少年嚇得忙又將門闔上,喊道:姑娘稍等。

    雖片刻而已,但隱約能認出這是在藥鋪所見的少年。文卿想應是客人拜訪,故沒有糾纏,先行回去了。

    轉過天來,天又落雨。

    院子里濕淋淋一片,江南氣候濕潤,瓶子里的桃枝卻被生養(yǎng)得生龍活虎,嫩芽顏色愈翠愈鮮。

    她在瓶中多了插了些其他的柳枝、蘭花垂葉等,左右看著,實在喜歡得不得了,喃喃囈語般問道:春桃,你說它會開花么?

    春桃打理床鋪的動作停下,跑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像看神經病似的看她,還說我思春,我看姑娘你才是思春了。說罷連連搖頭,要讓夫人知道姑娘在這個關頭思別人的春,肯定會打斷你的腿的。

    但文卿壓根沒有聽進去,心中只想著今早那人已不給她留門。

    那門栓得嚴嚴實實,好似一切皆沒發(fā)生了過似的。

    胡思亂想了一陣,她倏地站起來,不行,我還是得親自上門道謝才行。

    道謝?誒!姑娘,你干嘛去!

    門口的楊柳新發(fā)嫩芽,文卿熟稔地來到隔壁院子門前,深作了一個吐納,抬手輕敲

    門吱得開了條小縫。

    文卿喜出望外,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卻聽見一道聲音說:若不是你不愿見我,我又何必如此?

    是女人纖細悅耳的聲音,但帶著委屈嗔意,好似棄婦埋怨良人一般。文卿一怔,穿過狹長的夾道,便看見一濃一淡兩道纖細身影站在院子中。

    濃的是鶴生,蓮青長袍在滿庭春色中尤顯得濃艷,淡的也是一位女子,水紅的披風裹身,背對著文卿,故看不見容貌,但從簪飾打扮來看,可見不凡。

    文卿悄悄站在月洞門口潛觀,只見鶴生果決拂了女子抓著她衣袖的雙手,姑娘大婚當前,請自重。說罷,還撣了撣衣袖,狀似十分嫌惡。

    大婚當前?

    女子哭道:秀禾說你不愿見我,沒成想是真的。

    鶴生不解地皺眉,笑道: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什么了?我難道有什么非要見你的理由么?

    你女子不可置信地指著她,你說你不知道?

    她的語氣已不住顫抖,但鶴生只是淡淡回道:確實不知道。

    女子片刻沒有說話,身形飄搖地退了兩句,半晌,突然噎了一口氣似的,突然又上前,萬分迫切地抓住她,你不知道,為何當初要上盜香居與我夜談?后來又贖了我的身?你我這半年的情誼,你如此傾心助我高嫁,如今你說你不知道?

    文卿呼吸一窒,瞪大了眼睛,胸腔不受控制地搏動起來。

    片刻令人窒息的沉寂過后。

    事到如今我便明說了罷,鶴生無力地嘆了一口氣,姑娘,難道你就沒有發(fā)現每次我見你,身后都跟著一位少年么?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女子陡然色變,語氣仍發(fā)抖,卻如墜冰窟一般,帶著寒意。

    那位少年就是世子,喜歡你的人不是我,是他,可能在你看來他是伺候我的小廝,但事實正好相反,我見你只是為了帶他回去罷了。

    突然一陣沉默,女子不可置信地搖頭,不,不會的,他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么不自己娶我?而且你分明對我如此溫柔,你還,你還不顧腿傷前來救我,你,你分明就

    姑娘,鶴生無情打斷,我是道士,是出家人,我對誰溫柔都不奇怪,何況你是世子的心上人。至于救你,助你高嫁也是世子拜托我的,救你也是世子拜托我的,請姑娘不要再糾纏不清。

    你女子愛恨交織之下,話中已有幾分惱羞成怒,但鶴生卻只是不動聲色地站在遠處,不喜不悲。女子嘶喘了一會兒,忽然快步上前,狠狠扇了鶴生一巴掌。

    轉睫,只見女子仰面按著鶴生的臉吻了上去。

    文卿捂著嘴巴,眼珠子瞪如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