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錯托
第八十一章 錯托
豎日一早,升堂之前,景昔到牢中見了孔文君。 他背對著牢門,直直望著木窗發(fā)愣,景昔坐下,倒了杯冷水閑話起來,說到韓淑子已有三個月身孕時,男人堅挺脊背方才微微動了動。 這微妙動作被景昔看在眼里,瞇眸嘆了一聲:為何不娶她? 家門不許。 又為何讓她有了身孕? 情不自禁。 景昔皺了眉,心中冷然笑爾,好一個情不自禁。 過了審堂便回家去吧,你家妻來了書信,說已臨盆在即,望你念信歸來。景昔起身,負手緩緩踏出牢房。 過堂審時,他仍舊一言不發(fā),堂外喧鬧百姓似乎與他全無干系。 景昔吩咐狄柔與揚奎,照著昨夜推測重又演上一番,便拍了驚木結案。 退堂時,孔文君倏然抬眸:她在何處?我想再看她一眼。 景昔沉息一聲,微微點頭:宜良,帶他去。 此案本是不用過堂審,只需貼了告示以示百姓便可,是那封家書,讓她變了主意。 他有家室,有妻兒,今后還有漫漫人生長路要走,一紙告示洗脫不了人們心中疑惑,背負嫌犯之名,無疑是要連累家室,或許這便是韓淑子的目的,她用死來懲戒這薄情的男人,到頭來,卻終是未能得償所愿。 孫文君出來時,上上下下摸出十兩銀子,又解下腰間玉佩放在桌上,托付景昔買口棺材將人葬了,而后,轉身頭也不回出了刑府。 楊奎忍到額頭青筋直跳,見人離去,撒了火的一腳踹在門板上。 薄情郎君最終留給了女子一口棺材本兒,景昔搖頭,悠悠低聲:惡意損壞公物者,罰銀二兩。 楊奎沒聽明白,氣呼呼回身:罰誰? 你。景昔抬手,指著他道。 朱宜良接過話語:該罰,刑服都不穿,藐視大人,加罰三兩,一共五兩。 朱宜良將將說完,揚奎便已丟出銀錠:十兩,刑服錢! 你刑服真丟了?蕭川凝眉掃了眼他身上常服,昨夜一身濕淋淋是去了何處?莫不是掉湖里了?刑服會不會還在湖中? 楊奎被問的面紅耳赤,斜眸晲了眼正是摸索玉佩的身影,膀子一甩,朝外走去:吃酒去,懶得與你們說道。 景昔放下手中玉佩,吩咐一旁狄柔:去買口棺材將人葬了吧,這玉佩,便當作陪葬品。 為情生怨,一尸兩命,她想問問韓淑子,可是值得。 景昔微微凝眸,撇了眼后堂處身影,沉出一口氣。 這人站著不言不語時,像個石雕,她若不理他,他便能等上一萬年去。 不是她不理會,而是她也窘然,窘迫到不知該如何與他開口,她還從未與他有過這般手足無措時刻。 說吧,我聽著。景昔依在亭邊,望向欄外芳草。 你若在意,我現(xiàn)在就可以凈身。 聞聲,景昔回頭盯著他氣從心來,頭一次,對他動了手腳,拿著手中折扇不住戳他胸口:凈身?!你瞞著我,是在提防我,還是怕我陷害你?!你就這么不信任我?! 趙弦寧被推到?jīng)鐾み?,身子抵在亭柱上,垂了眸沉聲:不是?/br> 景昔嗤笑一聲,回過身不去看他:你走吧。 趙弦寧皺了眉宇望向她,他知曉終是會有這么一日,卻是不善言辭到連句辯解的話語都說不出。 徐州不太平,離開這里,娶妻生子也好,隱居也罷,別再跟著我。景昔沉容離去,一路腳步急促出了司府。 她攏了長袖,一路走得漫無目的,下了橋又登船,船伯好生夸贊了她一番,一口一個司獄大人、景青天叫得好不快活。 下了船景昔郁氣丟了大半,路上又偶遇了朱宜良,兩人坐在茶館里閑話起來。 不是去吃酒了?景昔端過茶盞輕輕拔了拔笑出聲來,偷跑出來的? 朱宜良笑然:慚愧,屬下酒量不堪造就。 山水江南,甘酒之鄉(xiāng),你一個地道徐州人氏,不會行酒?景昔呡了口茶水。 朱宜良垂眸:不然怎能說是慚愧呢。 喝了半壺茶水,景昔便覺有些發(fā)熱,現(xiàn)下已是入了秋,但這徐州之地卻是悶熱異常。 這徐州比其他地方竟熱上許多。景昔展扇輕搖起來,這折扇是她前幾日受不住潮熱買來的,平日無事時便掛在腰間。 隔著竹簾,朱宜良望了眼窗外:地處不同,臨海多風雨,氣候自然潮濕悶熱。 景昔揚了唇角:博學多才,聽聞你還懂天文歷法? 聞聲,朱宜良連連擺手:是我那好友喜愛鉆研此道,我不過是聽其一二。 你的好友?可是我們監(jiān)刑司之人? 不是。朱宜良輕嘆一聲,兒時好友,一同長大,可惜天妒英才,自幼得了萎病,腿腳不便。 景昔沉了一息:現(xiàn)在呢?在何處當差? 因腿疾之由未能謀事,遂一直在家。 景昔搖了搖扇子緩緩道:監(jiān)刑司還缺個刑錄,若他愿意,便讓他來此。 朱宜良抬眉,瞪了雙眸驚喜問聲:當真?! 景昔點頭:自然,用人唯賢,如此之才,埋沒了豈不可惜? 兩人閑話家常嘮到了晌午,景昔張羅著買了不少瓜菜,便與朱宜良一同回了司府,琢磨著與苗嬸一起燒兩道鄴城菜,改善改善伙食,一連幾日魚rou魚湯吃得她一身魚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