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勾引(加更3千字)
含蓄勾引(加更3千字)
燕蓁的心動,始于她第一次進宮隨燕家赴宴。 彼時,她和眾人一樣跪拜在地,恭迎皇家儀仗。待一陣窮奢極侈的隊伍流水似的過去后,她才敢悄悄抬頭,本想偷看那錦繡交輝的一角,誰知眼里只盛得下一個他。那人氣度華貴卻不顯矜傲,溫和的眉目,淺笑的嘴角,堪稱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燕蓁呼吸一窒,就是這遙不可及的一眼,從此芳心暗許。 于是自回府以后,她開始頻繁與世家小姐走動,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與那人有關(guān)的消息;在得知燕夫人娘家與淑妃娘娘乃故交之后,不惜忍受燕夫人的怨懟,任由她搓扁揉圓,只盼能搭上線,賭一個與他說上話的機會;為了拒婚周家,更是不顧身體,自導(dǎo)自演了一場苦rou計...... 終于,她打探到太子將出席春日宴,于是煞費苦心入了宴席,得償所愿見到了太子。那晚,燕蓁不僅大費周章制造與太子偶遇,還故意遺落了自己的手帕。 往后,太子的禮物和賞賜便隔三差五送到燕家。盡管一面之后,太子再未出現(xiàn),也并未表明過心意,可燕蓁總能為自己找出被愛的證據(jù)。 太子今日賞賜蜀繡,她便以為那是暗示,將蜀繡懸掛在床頭,盡管那圖案連鴛鴦都不是;太子后日送來錦緞,她便猜測是太子貼心為她選的,于是裁了做新衣裳,滿心歡喜的等待穿給他看的那日。 戀愛的女人,總能自己騙過自己。 后來她終于如愿以償,成為了太子妃,然后美夢就像一個泡泡,輕易地碎了。 喬幽之所以決定在春日宴之前行動,因為她猜測,二人成婚的真相,并非全是記憶中那般妾先有意郎后有情。 蕭垣生在皇家,本是最不起眼的一個,最終卻在皇帝的一眾子嗣中脫穎而出,得以入主東宮,協(xié)理朝政。難道只是靠多年來積累的重孝之名仁義之道嗎?其生母淑妃一族世代文臣,且皇帝一直對朝中拉幫結(jié)派之事十分敏感,這個太子之位想要坐穩(wěn),若無名正言順的堅實助力,登高跌重是早晚的事。 因此,蕭垣作為太子,需要燕家。而自以為處心積慮覓得良人的燕蓁,才是那個獵物。 每每回看蕭垣與燕蓁的相處,喬幽從未找到過一絲一毫愛的痕跡。他永遠情緒穩(wěn)定,溫潤如玉,將敷衍和周旋包裝成真誠的蜜意,讓燕蓁在他營造的虛假愛意下步步淪陷,直到失去利用價值。 喬幽若想完成任務(wù),第一步就是要攻心。因為愛,便是讓對方將武器對準(zhǔn)自己的最好的方式,不費一兵一卒。 - 殿下年年來此,孝心可鑒。佛祖定會收到殿下的感召,圓殿下的心愿。 便有勞主持了。蕭垣謙遜的微微鞠躬,目送主持帶著長明燈去做加持。待年邁的主持緩慢的走遠了,方直起身,給了在一旁候著的清風(fēng)一個眼神。 清風(fēng)恭敬點頭,利落翻身上了屋頂,飛檐走壁霎時不見了蹤影。 蕭垣負手而立,眉目溫和的打量著殿內(nèi)一盞盞長明燈,隨手拿起一盞,倏地吹滅了。一縷青煙向上升起,他勾唇淺笑,儒雅至極,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一字一句道: 佛祖可定要保佑皇祖母,如這燈一般啊。 蕭垣自陰冷的殿內(nèi)走出來,路過蓮花池時被眼前的畫面吸引,不禁停下了腳步。 蓮葉成田,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蓮花中,一少女坐在池邊的石階上,緋色羅裙散落在地,一只手握著一支幼小的蓮蓬,此刻正探下身去,似是想用另一只手撥弄水面,如煙的薄紗下是露出的一大截羊脂玉般瑩白的手臂。一頭青絲從背上滑落了幾縷下來,順滑的黑和瑩潤的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翠綠的鐲子隨著她的動作滑落到手腕,白嫩的指尖在快要觸及平靜的水面時,一尾錦鯉突然游過,一圈圈漣漪散開。少女似嚇了一跳,下意識收回的手僵在距離水面垂直的半空。 殿下。 清風(fēng)的聲音這時從身后傳來,也驚擾了池邊的姑娘。 少女驚慌抬頭,一張羞娥凝綠,腮暈潮紅的俏臉正對上蕭垣的眼。 他此刻覺得,那池水的漣漪也散在了他心里。 少女見了對面二人,一雙水霧眸升起嬌怯不安,像林間的小鹿遇上了獵手。未等他走近,提起裙擺便跑遠了。 蕭垣來到她剛剛所在的位置站定,看見池面上一只繡鞋正飄遠,被碧綠的蓮葉攔住了去路。想到剛剛少女的羞態(tài),他垂眸輕笑出聲,難得的溢出了幾分真實的開心。 清風(fēng)不懂殿下為何笑,只記掛前來稟告的原因,于是道:殿下,屬下剛剛見過江大人了,他讓我交給殿下。話畢雙手呈上密箋。 蕭垣接過,看完后收入袖中,臉上看不出表情,仍是一派溫潤的君子模樣。他摩挲著手中的扇骨,似在思量。片刻后,清風(fēng)只聽他溫聲吩咐道: 天熱了,你去這池子里洗把臉涼快涼快吧。 清風(fēng)呆住,眨巴了兩下眼睛,認命的跳進了蓮花池。納了悶了,自己剛才做錯什么了嗎? 喬幽離開蓮花池后便穿過法堂,來到平安殿,打算為燕蓁的生母供奉牌位。她向來是個細節(jié)型選手,畢竟是以這個借口來的,若沒留下痕跡,日后萬一追究起來,就是在給自己挖坑。于是入了殿門,尋到一小沙彌詳細問了供奉事宜,又寫下燕蓁生母的生逝日期。 阿彌陀佛,施主一片孝心,貴夫人九泉之下定感安慰。 喬幽為加深這個小沙彌對自己的印象,戲說來就來,用燕蓁標(biāo)志性的柔弱語氣,娓娓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我方明白,原來這才是人世間最哀慟之事。說罷眼眶含淚,鼻尖泛紅,惹人憐惜。 施主,節(jié)哀。小沙彌似有所感,勸慰了幾句,見她不住啼哭,貼心的為她騰出空間,關(guān)上了殿門,便去取牌位了。 喬幽聽人走遠了,立刻一改之前的嬌弱和哀傷,面無表情的拭去臉頰的眼淚,待最后一絲柔美從姣好的面容上褪去,再睜開眼時,她已從燕蓁的角色中出來,此刻渾身散發(fā)著令人驚艷的冷感。 殿外時不時傳來的鳥鳴聲,為此刻的寂靜添了幾分禪意。她稍微放松了下來,享受這片刻的抽離,或者說,這片刻做自己的時間。她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邊踱步邊自在的伸了個懶腰,殿中央立了一座比人身還高大的佛像,她停下來仰頭打量。這是一座人間彌勒,蓮臺高坐,金箔加身,慈悲的笑著。 喬幽自言自語:世人拜你信你,你真的靈嗎? 龐大的金身正俯視著單薄的她,喬幽佇立于空蕩蕩的殿內(nèi),有些怔忡。一想到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贖回自己的靈魂,此刻竟覺得自己無比渺小和孤單。 小沙彌回來的很快,進殿時喬幽已恢復(fù)了將門小姐應(yīng)有的端莊。她供奉完牌位,見天色暗了下來,于是快步離開。 落日的余暉此時灑進殿內(nèi),落在一雙白色渉云靴旁邊,靴子的主人自殿中央的佛像后走出來,一身象牙白對襟外衫一塵不染。男人高大的身影迎著余暉站定,巖巖若孤松之獨立,氣度逼人。 小沙彌忙迎上前,右手立于胸前,恭敬見禮道:江施主。 男人微微側(cè)頭,但見一張俊臉棱角分明,眉弓挺闊,鼻直似劍,面上喜怒不顯。銳利的眼睛此刻看著喬幽遠去的方向,萬千思緒在霎那間含藏。唯有嘴角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興趣。 你沒見過我。說罷便出了平安殿。 喬幽匆匆回到轎內(nèi),不早也不晚,下一刻燕飛就掀簾入轎,見到寶貝meimei正乖乖的坐在里面,長舒了一口氣。 怎么樣?可還順利? 嗯,給娘供奉了牌位,今后可以安心睡覺了。 燕飛揉了揉她的腦袋,正待同她多說幾句時,眼睛定在了她的足尖,你,你鞋去哪了? 她抿了抿嘴,看著右腳的白布襪臟兮兮的,往裙擺里縮了縮,當(dāng)下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貪玩去看蓮花,不小心掉在了池子里。說完便直接捂臉,哥哥要笑便笑吧,別憋著。 燕飛見她一對耳朵尖兒紅的滴血,右手握拳放到嘴邊,強忍笑意,調(diào)侃道:無妨無妨,這才應(yīng)景呢。見她歪頭不明所以的看著他,不知怎么,不受控制的便傾身上去,有力的雙臂撐在她的兩側(cè),嘴唇湊近她紅透的耳邊,悄悄說: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她今日穿的繡鞋和羅裙是一套的,緋紅色。喬幽反應(yīng)過來,輕輕捶了一下燕飛的胸口,蛾眉倒蹙,欲怒還羞:哥哥只會欺負我! 少年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這樣的傻事可真不多見! 喬幽無語,心里暗罵死直男。 回到府中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因丟了一只鞋子,燕飛不肯讓她下地自己回去,背起小姑娘往后院走去。喬幽感受著少年的體溫,想到記憶中的燕飛,抄家后被流放邊疆,燕蓁始終未能見上他一面,每每收到的家書僅有兩個字:平安。 哥哥,你現(xiàn)在還像小時候一樣,想當(dāng)將軍嗎? 當(dāng)然。就像爹一樣,說到這里,燕飛的眼睛開始發(fā)亮,做個頂天立地,不愧于心的好將軍,保護百姓,保護天下。 那......如果沒法做到呢? 他故意顛了顛背上的人,無奈道:對你哥有點信心好不好!隨即又說:如果不行,那就保護你。保護燕家。保護所有我所愛之人。 燕飛側(cè)頭見她可愛的鼻尖有些泛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良久無話后,他的小姑娘突然開口:那哥哥保護天下,我保護哥哥。 少年聞言一怔,不自覺停了下來,突然特別想回頭去看背上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一股電流從心尖升起,這種異樣的感覺讓他有些茫然,最終還是沒有回頭,他看著前方二人落在地上的影子,笑著說:好。拉鉤。 喬幽趴在燕飛的背上抬頭望去,天幕上繁星點點,靜謐的夜晚此刻卻不顯孤單,二人就這樣伴著月色,慢慢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