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0
第五章
東方地平線上透出縷縷紅霞,一點紫紅緩緩升起,由暗到明。 新的一天已經(jīng)到來。 第二天是禮拜日,唐綿一口氣睡到了早上9點。 腦袋昏昏,還有些痛,但是生物鐘使然,沒有睡懶覺的命。 Charlie外出辦事,買了鹵味和粥帶到酒店,發(fā)現(xiàn)唐綿還在睡,只得跪床邊把人從被窩里挖起來。 讓你別喝那么多酒,現(xiàn)在起不來了吧! 宿醉讓唐綿頭疼的厲害。 她刷牙洗臉的時候,Charlie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小心翼翼地問她:昨晚你做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唐綿拿牙刷的手一頓,看著鏡子里的朋友。 我應該記得什么嘛?她說的含含糊糊。 嗯......我的意思就是,就是,如果不是我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刻出現(xiàn),Charlie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你現(xiàn)在就躺在,躺在黎靖煒床上了。 后半段她一股腦兒說完,像是鼓起很大勇氣。 然后,她就緊緊盯著唐綿,想看其反應。 唐綿正低頭在漱口,聞言抬頭,嘴上還有白色小泡泡。 你在說什么呢?她拿毛巾擦擦嘴,把頭發(fā)用發(fā)帶綁在腦后,準備洗臉。 Charlie看唐綿明顯不相信自己的話,有些著急。 是真的! 你醉得六親不認,是人是鬼都可以將你帶走。我到時黎靖煒正摟著你一頓狂親,那孟浪樣兒,一看就是老手。 唐綿正將水往臉上撲,動作未停。 Charlie見她沒回話,繼續(xù)說道:他大晚上到蘭桂坊不是夜蒲,過來干嘛?看來網(wǎng)上那些傳言,十有八九是真的。整天混跡在酒吧想找女人的男人,十個里有八個身體不健康,如果被傳染,一輩子可都搭進去了! 唐綿正在抹洗面奶,整張臉都被那些化學物質(zhì)遮擋,Charlie看不清她的神色究竟是如何。 但她的動作明顯頓了一頓,那水花像是不聽話,隨著唐綿的手臂擺動,漸得到處都是。 唐綿頭疼得更加厲害,冰水都無法緩解。 我沒在跟你講大話,CC。 唐綿拿洗臉巾擦臉,水珠順著臉流到脖子,再到鎖骨。 她未轉身回應Charlie的話,而是兩手撐著盥洗臺,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踮一踮地蹭著地板上的水漬,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讓我緩緩。過了許久,她說。 她回憶了又回憶,但記憶仿佛停止在了她付錢離開酒吧的那個時刻。 在往后,她只記得街邊那首歌。 她覺得當時的自己仿佛在隨著那靡靡之音起舞。 吃飯的時候,Charlie突然感慨:這還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黎靖煒欸。長得真是不錯,身材確實沒話說,但近看還是有點年紀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別回避,你昨晚喝酒前可是向我吐露心聲了喲~你是真忘了昨晚在路邊跟人家互相摟著調(diào)情的事啦? 唐綿拿調(diào)羹舀著粥,直接無視她。 Charlie卻神秘兮兮地挨過來:聽說手大指長的男人,底下那家伙一定很壯觀,昨晚我有偷偷觀察 吃飯的時候說這個,你惡不惡心!唐綿夾起雞腿塞到她微張的口中。 Charlie識趣地閉嘴。 飯后,Charlie想起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了CC,黎靖煒還知道你住四季呢。昨天扶著你我不好去拿,我剛上來時在前臺取的。黎靖煒買給你的。說完她把一盒眼藥水放在桌上。 唐綿聽了,拿著濕巾紙擦桌的動作一頓。 你現(xiàn)在該相信我說的了吧!你們這算什么呀?兩情相悅終成眷屬?還是,他想跟你搞一夜情? 昨晚Charlie幫她把隱形眼鏡取了,現(xiàn)在根本看不清這些小東西。 她把那瓶藥水拿近仔細地瞧了瞧,手指輕輕摸了摸瓶身,像是在感受什么。 但終究沒有打開用,而是轉身放進包里,還把眼鏡取出來戴上。 Charlie瞧她那樣還想講些什么,但看冷靜下來的唐綿一直沉默不想再談黎靖煒。 她只得把空間留給朋友,先離開。 唐綿站在書桌前,看著眼前維港如畫報般的景色,她的心里如果有海洋,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是波濤洶涌。 Charlie剛剛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還在自己眼前不?;蝿?,但她自己對于昨晚卻是毫無頭緒。 努力回想,零碎的記憶卻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過程。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到小沙發(fā)上把昨晚穿的黑色吊帶拿到鼻前嗅嗅。 不是自己常抽的那種煙。 而是黎靖煒愛抽的那種。 她見過、聞過很多很多次。 她的心,不斷下沉。 在唐綿這個年紀,可能有很多女孩都在渴望遇到一個有權有勢的溫柔熟男,并幻想可以與其共度一生。 可是,唐綿從來沒有過這種心思。 所以,盡管她對黎靖煒的迷戀幾乎到了癡迷的程度。 但她還是在不斷給自己留后路。 她不相信世上有十全十美的男人。 大多數(shù)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脫下那身西裝,又有幾個還能像表面上那樣一本正經(jīng)? 在這方面,她理智、冷靜,不像個女人。 她對黎靖煒確實非常在意,并且這份心思超過了她生命中的很多東西。 但她自己認為,那份在意并不包含相守一生。 總的來講,她對黎靖煒這個人是陌生的。 她一直都是遠遠地、帶著濾鏡去崇拜他,仰望他,但卻從未正兒八經(jīng)地接觸過他。 她頭兩日冷靜下來思考,這個男人在自己心中的所有形象,幾乎都是排他的。 也就是說,是她排除外界的所有傳聞,自己塑造的。 可是,外界那些傳言就一定是假的嗎?而她的感覺,則會是百分百正確嗎? 她沒有底氣回答。 同樣,她也沒有資格回答。 她回想著Charlie說的那些畫面,有三分悸動,七分害怕。 有對自己的害怕,有對他的害怕,更有的是對事態(tài)發(fā)展不在自己想象范圍內(nèi)的害怕。 黎靖煒這個人,成熟多金,寡言穩(wěn)重。 這樣的條件,不管他有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往事,仍然多得是女人趨之若鶩。 在某些特定時候,也包括她自己。 但是這樣的人,并不是她一個唐綿隨隨便便就可駕馭得了的。 她和他之間的差距,在于年齡,在于金錢,更是在于閱歷。 從小到大,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對自己有著最清楚的定位。 她牢牢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從未越矩。 黎靖煒對她而言,就像天際邊最最遙遠的那一朵白云。 看得見摸不著,還有些飄忽不定。 俗話說:距離產(chǎn)生美。 唐綿對此,堅信不疑。 Charlie說她從未看清唐綿對黎靖煒的感情,其實說實話,唐綿自己都從未搞明白。 她就像是被時間、被習慣推著走到了今天。 這不長不短的十年里,她對上黎靖煒的很多反應,幾乎都是下意識的。 過后她會反思她的行為,但從來沒有想過去回顧這份情感。 她不是不想,只不過是內(nèi)心像是有理智和欲望兩個小人一直在對峙,在拉扯。 唐綿不想讓自己牽扯其中,因為那樣會痛得無法自拔。 她并不是那種大無畏的女孩子,她承認自己極其沒有安全感,古板又保守。 現(xiàn)在回想自己在香港的這一個禮拜,發(fā)生的事情多到讓她喘不過氣,她迫不及待想要逃回蓉城。 她將發(fā)絲在手指纏繞幾圈往鼻尖湊,仿佛還有那人的味道,怎么都洗不掉。 也像是逃不掉。 她感到惶恐,又不安。 唐綿原計劃當天傍晚回蓉,但Steven一個電話過來,她不得不帶著宿醉引發(fā)的頭痛,強打起精神,去往港大開會。 月底交給我的東西記清楚了嗎?CC? 嗯嗯,我知道。 不要放空,這個Term一眨眼就過了,你至少得出一個Report,或者Paper,OK? 好,我知道,這個月蓉城那邊不忙的話,我月中再回港一次,向您匯報。 月中我不在香港,你這兩天很忙?不忙的話,去申請個研討室,我們先討論個大綱出來? 這句話一出來,唐綿只得又將回蓉的機票改簽。 Steven同季老不同,算是一個Push型的老師,學生稍有點空,那他會給你把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就像這天,唐綿在研討室等了幾分鐘,才曉得Steven在樓上會議室開了個座談會,會后才有時間跟她談論文。 會議的主題是東南亞營商環(huán)境的法治保障之實證研究。 主要是針對港資赴東南亞各國投資展開。 唐綿對這些內(nèi)容并不熟悉,她坐在后排,記一些簡單、基礎的筆記。 寫著寫著,當黎靖煒的名字頻繁鉆入耳朵里,唐綿漸漸生出異樣的情緒。 筆頭挪向了記事本的右下角。 熟練地勾勒幾筆,一個惟妙惟肖的卡通人物就出現(xiàn)在她的筆下。 唐綿想起Tracy發(fā)的那條微博,又想起Charlie的描述,再回憶起那天在停車場的那個女人,筆頭一動,在卡通旁邊又畫上一個東西,還用箭頭將兩者連了起來。 盯著看了不到3秒,她又覺得自己這種行為幼稚且沒有意義,唰的一聲撕下了那頁紙。 她旁邊就有一個鐵絲網(wǎng)的垃圾桶。 唐綿沒把揉成團的廢紙丟進去,怕被人揀出來看,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 所以,她隨手塞進了包里。 唐綿又在香港多待了幾天。 她還是重復以往每天都會做的事,沒什么新意。 香港一連下了兩天的雨,從港大出來后,她大多會沿著起起伏伏的街道走上一段路。 腦袋空空、漫無目的,直到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時,她才招手攔一輛的士。 可第二天,她又做了同樣的事情。 一晃又到新的一個禮拜的禮拜四。 接到葉引電話的時候,唐綿正在機場換登機牌,準備回蓉城:綿綿,走大運了!黎靖煒答應接受我們報社的采訪! 什么時候的事?唐綿拿著換好的證件側到隊伍一邊。 就剛才!他秘書說黎總禮拜二的下午會空出2小時。囑咐我們別遲到,主任讓我負責這次采訪。 很不可思議對不對?我之前聯(lián)系過他秘書好多次,對方一直不答應。剛剛接到電話的時候我以為在做夢呢!葉引很激動,也是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跟好姐妹唐綿分享:如果這次采訪做成功,主任說了,會給我升職加薪。 唐綿把這個消息在腦中過一遍,已經(jīng)是漿糊的腦子更加轉不動。 有一個念頭閃過,但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很快打消。 她向四周望一圈,在行行色色中并未看到熟悉的人影。 通話沉默了幾秒,對方像是感覺出異樣正想說什么,唐綿連接腔。 無論如何,她都是真心替好友開心:那你加油,這兩天好好準備。別像上次那樣。 我明白,等著我好消息!到時候我請你吃飯! 唐綿笑笑:好。 結束通話,她拿上登機箱,順著人流往安檢處走去。 唐綿無數(shù)次從香港國際機場離境去往世界各地,但沒有一次像今天一樣。 像是剛離開一場緊張激烈的博弈,再去赴一場重要無比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