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抱濃愁無好夢(7)
獨抱濃愁無好夢(7)
臥室充滿剛生產(chǎn)完畢的血腥氣,兩個穿白衣的日本矮婦人,手腳麻利,正用棉布將寶寶裹好。 暖雪從她們手里接過蠟燭包,小心翼翼捧到蘇曼卿面前,夫人,是位小小姐呢。 曼卿精疲力盡,幾縷劉海濕漉分明黏在額間,蒼白似雪,洇黑如墨。 她費力睜開眸,只見一團粉物兒映入眼簾,皺巴巴的,那樣小,連五官都擠在一處。 她忍不住伸手在她臉上摸了摸。 風(fēng)子,這是我們的女兒。你看到了么?是我為你生的女兒。 她在心里悄悄地說,又不錯眼的望了孩子許久,方累得闔上眼睡死過去。 有了新生命的加入,曼卿頓覺日子變得充實而忙碌,每一日孩子都會帶給她新的驚喜與歡樂。 古井無波的心,開始漸漸漾起絲絲漣漪。 她難得主動給赫連澈去了信,要求孩子同自己姓,給出的理由很簡單,她生的孩子自然要和她姓。 赫連澈纏綿在戰(zhàn)事中,知道蘇曼卿早產(chǎn),但自己卻不能回去照顧她,已是滿心愧疚。因此曼卿提出這個要求后,并未多想,便立刻答應(yīng)。 只是答應(yīng)完,細想想,還是有些醋。 你生的孩子和要你姓,那為什么凌天姓凌呢? 赫連澈不愿深究,有些東西深究起來,就是同自己作對,沒意思。 倒是沈澤言把此事告訴了紀華陽。 紀華陽驚得說不出話,即使是女兒,也絕沒有同母親一姓之說,現(xiàn)在又不是母系社會,少帥更不是上門女婿。以后面見外國領(lǐng)事,當如何介紹? 因此很是勸過赫連澈幾回,卻總碰他釘子,只說曼曼開心便好,跟誰姓都是自己女兒。 定下姓蘇后,曼卿很快給孩子起好了大名,蘇北北。 北代表北極星,靠近北天極的一顆亮星,古往今來,幫助無數(shù)人辨清方向,找到歸家之路。 她記得有人同她說過,飛行時最害怕的便是迷航,害怕飛不回原點。 不會迷航,我和北北永遠會在原點等你。 她將臉龐偎著孩子小臉,想起天天剛出生時,屋外風(fēng)雨大作,她卻和凌子風(fēng)歪在睡榻上,偎著孩子左右臉頰,一家三口,緊緊擁著。 那樣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被太陽映射,鎏著熱騰騰的金光。 我反對!少帥身為一軍主帥怎可如此兒女情長? 作戰(zhàn)室里,紀華陽難得公開嗆聲反駁赫連澈。 即使私下亦師亦友,但在眾人面前,他向來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守著,不敢越雷池半步。 然而現(xiàn)在不行,都說妖女殃國,紅顏禍水,這話是沒錯的了。 馬上要到戰(zhàn)事的關(guān)鍵節(jié)點,身為永軍少帥卻提出要將老婆孩子送去國外暫避,等時局平穩(wěn),再將她們接回。 少帥如若真這樣做,軍心必將大亂。底下士兵得知此事后,當如何猜想?定會覺得少帥攻不進北平,一時又沒有后退之路,所以著急將老婆孩子送走。于此,他們還會安心替少帥沖鋒陷陣么? 男人抿唇,言辭鑿鑿,她們是女人,留下也無益。再者,赫連家并沒有撤退,我在,叔父亦在。 他想了想,還是將赫連鉞搬了出來,希冀能壓制紀華陽,讓他同意自己的想法。誰料紀華陽根本不吃那一套。 少帥,此言差矣。行軍打仗固然可以靠軍律軍紀約束,但更講求君臣輯睦,上下同心。少帥現(xiàn)在大喇喇要將老婆孩子送走,可是士兵們的老婆孩子呢,少帥能不能一起送走?如若不能,那么夫人和小小姐,就有必要留下來,同永軍所有子弟共進退。這是她們不可推卸的責任! 紀華陽說得慷慨激昂,第一次同赫連澈面對面拍了桌子,嚇得其他在座軍官諾諾不敢言。然而他們心里門清,紀先生說得沒錯,字字句句,皆是為永軍考慮,為赫連澈考慮。 這事要是渲渲染染,被南北政府知曉,肯定會大肆報道,那么到時候不僅是永軍軍心大亂,很多觀戰(zhàn)的軍系,免不了來踩上一腳,分走一杯羹。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 少帥這做法屬實不智不仁,被溫柔鄉(xiāng)沖昏了頭。 永軍不會輸,至多三個月,澈一定會領(lǐng)諸位攻進北平。屆時楓林晚霞,是欣賞頤和園的好時節(jié)。 赫連澈鷹隼般銳利眸光,從眾人面前幽幽掃過,但是現(xiàn)下澈心意已決,絕不可更改! 他對這場仗自始至終都有把握,更遑論打到這個節(jié)骨點,南北政府軍隊戰(zhàn)斗力早已喪失殆盡,城中糧食也紛紛告急,不須多少時日,便能等到他們的自潰投降。 雖說除了趕來勤王的少數(shù)民族,其他軍系都呈作壁上觀的黃雀心態(tài),但保不準他們就會來個偷襲。 如果自己當真萬分之一的幾率戰(zhàn)敗,蘇曼卿當如何自處? 他絕不允許他摯愛的女人受到任何傷害! 紀華陽見赫連澈這般堅定,不由眸光渙散,失魂落魄跌回座位,心如死灰,當下冷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