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0
那個人竟真有幾分神似。祁宣帝忍不住蹙起眉,枯瘦的手微微發(fā)著顫,“……當年,朕居然還漏了一條魚沒抓著嗎?”十六年前,祁宣帝還只是個親王。他暗中密謀,在薛家的協(xié)助下舉兵謀反,兄長與其膝下四個子嗣,他一條命都沒留以絕后患,因忌憚于兄長臨死前的那一句“會有人來向你索命”,又花了兩年時間將朝堂中的臣子全部清洗了一遭。不會有人來向他索命了,就算有,那也只可能是積怨未了的厲鬼。或是,有本該已經(jīng)到了黃泉的人,活到了今天。祁宣帝看著面前的喻殊,臉上終于現(xiàn)出蒼老頹敗的模樣來:“崇明殿的那一場火是真,瑜妃命喪火海是真,但她誕下的皇子命喪火海是假——”“你被送出宮了?!?/br>他反復(fù)念叨了幾遍,似哭似笑,渾濁凹陷的眼眸釘在喻殊身上,在劍刃緊貼他頸項的最后一刻說道:“好一個天道,因果輪回,你也會遭報應(yīng)的。”喻殊笑了一笑,眼神卻冷得像是淬了冰:“我不像你?!?/br>“我最不怕報應(yīng)?!?/br>腥甜的鮮血噴涌而出,將他的衣服染臟了。沒有哪一次,比這一次更臟。第五十三章得失太子逼宮本就在許多人的意料之外,如今又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百音閣閣主抹了祁宣帝的脖子,祁宮之內(nèi)霎時風(fēng)云涌動,天下乾坤也必將隨之翻轉(zhuǎn)。祁昭看著殿內(nèi)對他倒戈相向的士卒們,終是悟出了什么,面色陰沉:“驃騎將軍原是你的人?”喻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在殿中環(huán)視了一圈,看見了祁滄,卻沒有看見祁溟。祁滄不似旁人那般驚慌失措,反而鎮(zhèn)定地向喻殊露出了一個笑容,甚至這笑里還帶著些灑脫自如的意味。從這一個笑里,喻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之前祁滄說過的那樣,祁國的江山不姓祁,難道姓薛、姓喻嗎?他堅守的底線是祁國,這種堅守與前朝舊事無關(guān),與父母兄弟無關(guān),只與他自己有關(guān)。喻殊對著祁滄的方向,遙遙地說:“你很有膽識。”祁滄也沒料到喻殊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閑心夸獎他,頓了一頓才答:“不想后悔罷了。”權(quán)力的更迭注定不可能兵不血刃,戰(zhàn)鼓無可避免地再度敲響。九闕跑出屋子,身后便傳來一聲巨響,她回身看過去,屋內(nèi)的房梁已經(jīng)逐漸傾塌下來,整個宮殿在烈火中散發(fā)著灼人的熱氣,就好像那一日的西羌皇宮。千瑟正巧站在對面,看見九闕從火光中沖出來時,笑了一下,“閣主讓我來找你,你果然自己先跑出來了?!?/br>她將九闕慣用的刀遞過來,一貫冷漠的面容被火光照亮了,有一點莫名的柔和:“九闕,活著回來啊?!?/br>九闕伸手接過,輕聲說:“……你也是。”許多事情冥冥之中總有一種牽連,但這一次沒人將她推上馬背,倒是她自己不顧一切地向前奔跑起來。她不要什么丹書鐵卷,她只要手起刀落,讓他的敵人變成他腳下這一段路的鋪路石,然后登臨原本就該屬于他的位置。這一場戰(zhàn)役并沒有持續(xù)太久,沒有漫長難熬的拉鋸,沒有彈盡糧絕的苦苦相逼。祁昭手下的大半兵力本就握在喻殊的手中,祁溟雖攜著援軍包圍了祁國都城,但仍然寡不敵眾,加之先前祁國的將領(lǐng)士卒大多曾聽命于沈家,祁國內(nèi)部的兵力過于分散,在這種時刻即使反擊也只能算作負隅頑抗。但也許應(yīng)了祁滄口中的那句“不想后悔”,幾乎所有人都在拼死而戰(zhàn),整座皇城內(nèi)金鐵之聲不絕于耳,如同英雄遲暮前最后一句不甘愿的吶喊,凄厲地砸在古老的城墻與斑駁的石板路上,直至血流成河后,天地間歸于一片肅殺沉寂。腥甜的風(fēng)吹動九闕散落的頭發(fā),她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快步穿過廊道,在殘陽如血的背景下,終于看見了喻殊。她沒見過他這么狼狽的樣子。從來沒有。初次見面,他是高坐在馬背上的少年衣冠齊楚,好看得讓她以為自己見到了沙漠里的海市蜃樓。之后的每一次,他都是百音閣閣主,風(fēng)姿卓絕,運籌帷幄便能決勝千里。即便是在那個落入圈套的雨夜,他也沒讓她見到他。不過是凡塵中的一副rou身,再怎么被別人捧作天上的神仙,又怎么可能真的刀槍不入?九闕想沖上去扶住他,但他向她搖了搖頭,張了張口,無聲地說:“聽話,站著別動?!?/br>這一句話讓她的雙腳被釘在了原地,一步都動彈不得。即使浴血而戰(zhàn)也纖塵不染,即使以一敵百也毫發(fā)無傷,那是旁人想象中的百音閣閣主,是少女春閨夢中的翩翩公子,卻都與她無由。如今這個于廣袤天地之間,在血刃刀鋒之上,帶著他無處安放而終得成全的驕傲,向她走過來的,才是她的夫婿,是她的如意郎君。他搖晃地走到她面前,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頭發(fā),卻又想到自己滿手都沾了血污,止住了動作,只用一只手指將她散落的頭發(fā)撥到耳后。他注視著她,聲音又沉又啞,透著洗不掉的疲憊,偏生溫柔得令人嘆息:“沒事了?!?/br>九闕想落淚,忍住了,想抱一抱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傷,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最后將他的手緊緊握住,貼在她的臉側(cè):“……我知道?!?/br>不僅僅是這個當下,還有之后的每一個時刻,全都沒事了。她知道。這是九闕所能預(yù)想到的最順利的結(jié)果,直到晏遲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晏遲的腳步很沉重,遠遠看著,懷中似是抱著一個人。走到近前,九闕才看清那是千瑟,她的嘴唇完全沒了血色,胸前一塊外翻的傷口仍在滲著血,更加顯得面色蒼白。晏遲的聲音難以抑制地顫抖著:“千瑟還好好地在這里,他們?yōu)槭裁凑f她已經(jīng)死了?”他猝然落下淚來,又重復(fù)道:“……她明明在這里?!?/br>九闕握著喻殊的手,她能很明顯地感覺到喻殊的手指輕微地抽動了兩下,她只能更用力地牢牢攥住他的手,其實自己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使不上力氣。她的腦海里閃過幾個凌亂交錯的畫面。是她初入百音閣,千瑟面無表情地說,“我不想救你”。是她執(zhí)意要入宮,靜謐的夜色中,飄入耳中的“你自己小心”。也是她奔向戰(zhàn)場前,熊熊烈火的映照下,千瑟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柔表情,叮囑道,“活著回來啊”。活著回來。活著回來啊。第五十四章前夜<百音寂(大了個萱)|PO18臉紅心跳來源網(wǎng)址:shuise第五十四章前夜晏遲一直抱著千瑟不肯松開手,如若不是喻殊打醒了他,他興許會在原地枯坐成一尊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