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
小叔子
青州地寒,一入冬,余涵就不愿走動,成天躺在房里的軟塌上,熏著香爐作畫串珠。 她老家在南方的陵城,是個四季如春的好地方,從小就沒受過凍,嫁到青州第四年,仍然無法適應此處的嚴冬。又因近來丈夫的母親韓氏對她一再挑剔,余涵干脆就稱病躲在院里,省得出去被人找不痛快。 余涵的陪嫁丫鬟叫阿嬌,是個胖胖的姑娘,做事細心,對余涵很衷心,但余涵心底害怕見到阿嬌,只因每每韓氏院子里若要見她,多半也是讓阿嬌來傳話。 一見阿嬌掀簾進門,余涵立馬翻了個身,將背對著她,作出入睡的模樣。 阿嬌知道她的脾性,笑著上前吹滅香爐,在塌邊輕聲說話兒:夫人快起來罷,那邊兒要見您呢。 余涵苦不堪言:我不起,我病了。 阿嬌又勸:唉,凡是小事,我倒是應付過去了,可我見那邊催得緊,像是有急事兒。 這府上還能有什么要緊事?余涵坐起身,怪沒好氣,一邊穿鞋,嘴里還嘟囔,不就是日子不痛快,又把我叫去訓話! 謝家人丁凋零,偌大一個家宅,攏共只有三個院子熱鬧些,其一是韓氏住著的地方,再有一個就是余涵與夫君謝如君的院子,但謝如君平日做生意,早出晚歸,經(jīng)常去一邊的偏院歇著。也就是說,這府上總共就沒幾個主子,事務自然也少,再悠閑不過,何來要緊事。 嘴上如此說,動作卻利索得很,冬日冰寒,阿嬌給她打了盆熱水,將臉仔洗了,又盤起發(fā),最后才一層層穿上絨襖。 余涵畏寒,這不是空口胡說,嫁來的第一年,她就因受寒生了瘡,后來幾年的冬日就再不輕易出門了,躲在暖爐邊熏著。韓氏看不慣她這般做派,從前按捺不表,這兩年愈發(fā)跟她爭論,無非是說余涵嬌氣。 余涵只能緘默。 要去見韓氏,一路上她都興致不高,碰著手爐進院子,韓氏身邊的報春領(lǐng)她進房,福身就退到遠處。 進來吧。韓氏聽到動靜,在里頭先開了口。 自從謝老爺過世,韓氏就獨居于此,她原名韓香,從前也是富商之女,嫁過來之后一手包攬府中大小事務,直到謝如君娶了余涵,余涵跟著她學了不少,從前二人關(guān)系也不錯,直到余涵久久懷不上孩子。 在任何地方,女子無所出都不是好事,余涵自己清楚,也尋了不少辦法,無奈肚皮并沒有動靜,一來二去她決定順其自然,只是韓氏不肯給她好日子過。 一走進去,韓氏正在漱口,她午間用膳后吃了些瓜果,小丫鬟端著盤子下去,韓氏上下打量余涵,半天才開口。 病好些沒? 余涵好端端站著,只能說:好了大半。 屋里只剩下二人,韓氏擦了擦唇角,看著她:叫你來不為別的,過段時日長風的弟弟要歸府住上數(shù)月,我身子不太爽利,由你把手給他接風洗塵,不可含糊。 余涵明白,長風是夫君的小字,可弟弟? 弟弟? 余涵愣怔在原地,韓氏嘆息:他許久不回府,性情也孤僻些長風難道不曾跟你提起? 似乎是有這么一個人,余涵勉強有了些印象,只是謝如君對這個弟弟應當是不太喜歡,只提過幾句,就避而不談,瞧起來不太高興。她連忙頷首:提倒是提過,只是他突然回府,我與他并不認得,怎么知曉他的喜好 韓氏看了眼外頭:讓報喜教你,她略知一二,你只管上心些。 余涵不好推脫,應下此事,只是面色遲疑,韓氏曉得她困惑,提點她:謝寧小小年紀就跟江湖師父出府歷練,他醫(yī)術(shù)了得,你至今無子,喝了那么多藥不見動靜,既然他要回來,何不讓他幫你瞧上一瞧? 原來小叔子叫謝寧,余涵越聽越喜,相公的弟弟是個大夫,她從前竟不知曉,自家人總要比外人可靠,于是她連連應聲:是,母親,我一定好好準備。 韓氏又瞧了眼她的肚子,這回沒再多話,擺擺手讓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