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作法

    宜真剛由搶救室轉(zhuǎn)入病房，高規(guī)格的病房由孔玨打了一個電話解決掉，護士道病房里暫時不適合有人待，把幾個人驅(qū)趕到走廊上關(guān)好病房的門。

    透過大面的玻璃窗內(nèi)里半闔的百葉窗，宜真安靜無聲地躺在病床上，口鼻上套著吸氧機，手臂上吊著輸液管道。這幅跟平?；顫娞S迥異的模樣讓挨在窗口的三個人心情沉重。

    好在醫(yī)生也發(fā)了話，并無大礙。

    孔玨走到一邊的長椅上，手里是肖冰清交給他的宜真的手機。

    密碼他試了兩次，第一次是宜真的生日，錯誤，第二次是他的生日，正確。

    心里有種微妙的欣慰和滿足，孔玨翻著meimei的聊天記錄，大多都是跟陸深黏黏糊糊的你來我往，還有跟她干媽的日常分享。至于他和宜真的，記錄里寥寥無幾。通常他回得很慢，有事說事沒事退朝。

    胸腔里滯澀著一團東西，盡管是唯一的親兄長，在親情和陪伴上，他給她的太少了。怪不得她要去尋找一個干媽來填補親人在生命中的空缺。孔玨想到宜真以前那般永無止盡的叛逆，不愛跟他講話，不喜他說一不二的管制，念書起就跟各種男人勾勾搭搭地鬧個不停。反思起來，終究是他給得不夠，溫情太少。

    孔玨抬起頭來，榮桂蘭匆忙出來，連拖鞋都沒換，有一只還跑丟了，什么都不顧地立在玻璃窗前微微顫抖著肩膀。

    榮桂蘭不想人看見她抹淚，堅決不轉(zhuǎn)身，有人走到身邊，遞來一雙嶄新的拖鞋，道：榮阿姨，換雙鞋吧。

    榮桂蘭吃驚地望向孔玨，奧奧了兩聲，在她驚異的目光中孔玨蹲下身來，給長輩換鞋。

    多謝你最近對宜真的照顧。

    .....榮桂蘭一時語塞，打心底她覺著這話講反了，一說話，喉嚨又哽住，沒法回應只好沉重地點點頭。

    孔玨走到一邊，用宜真的手機給陸深打電話，宜真最喜歡的男人，怎么能生病住院了還不陪她？然陸深以為是宜真，講話時那種與他桀驁外貌不符的溫柔語氣，令孔玨十分不快。

    他只是例行通知他，立刻就掛了電話。

    幾人熬到凌晨四五點，孔玨抬手看看時間，不得不走了，想了想扭回身來，單是望了肖冰清一眼，肖冰清默默地上前來，聽男人道：走吧。

    肖冰清詫異：我還是在這里陪護吧。

    孔玨的笑意冷淡而微妙：這里有宜真干媽，有醫(yī)生護士，隨后陸深也來，你待在這里什么意思？你跟她是什么關(guān)系？

    肖冰清沉著美麗的面龐恢復成一潭死水的機械：嗯，好。

    大半個小時候，孔玨帶著肖冰清回了他在市中心頂層的公寓，肖冰清立在書房門口問：需要我做什么？

    孔玨指指臥室：去幫我收拾行李，中午去xx市有份重要合同要簽。

    肖冰清對男人的生活習慣爛熟于心，一刻鐘便把行李箱整理好了，看著行李箱內(nèi)整齊有序的衣服和物件，她有種虛空的但卻切實的滿足。這一分的滿足足夠抵消剛才在醫(yī)院里的落寞和被遺忘?？滓苏嬗心敲慈岁P(guān)心她，為她擔心流淚，而她總是游離在世界的邊緣。她的美貌、學術(shù)成就以及技術(shù)并未給她的人生添光加彩。她感覺不到興奮和快樂。但是，一個行李箱而已，她卻能找到存在感。

    很奇怪，她想。

    洗完澡后躺在沙發(fā)里睡覺，男人不zuoai時通常不會跟她同床而睡，孔玨卻把她抱了起來，抱到大床上，從后面攏著她，嗅她剛洗完的頭發(fā)：冰清。

    肖冰清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嗯。

    你覺得我這個大哥是不是做得很不到位？

    肖冰清握住他的手背：沒有，你已經(jīng)盡力了。宜真也不再是小孩子，她成長了很多，你可以試著放開手。

    年初三時，宜真的各種體征和數(shù)據(jù)已經(jīng)進入穩(wěn)定狀態(tài)。面色還稍稍有些紅潤，榮桂蘭守在一邊，甚至以為她隨時可能會醒的樣子。

    陸深在長途上打來電話，榮桂蘭說：怪我太心急沒跟你說清楚，她好多了，你開車慢點，別著急啊。

    掛完電話又給宋百川打去電話，可以說這幾天她瘋狂奪命地call前夫，這家伙竟然學會關(guān)機玩失聯(lián)。倒不是擔心他跟哪個女人鬼混去，她對宋百川有這個信心，但心里就是慌，接著再打。

    電話終于打通，她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那頭烏糟糟地有嗡鳴聲，像是在空曠的大殿里，奇怪的語言和念法，榮桂蘭太陽xue猛跳：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宋百川捂住電話往外去，身處一片濃綠的水域，水域旁是白水泥的平臺，平臺拾階而上是尖塔的描著金邊的廟宇。

    我在國外......談一個項目。

    你放屁！

    榮桂蘭大叫：我都聽到念經(jīng)聲了，你到底在哪里！

    宋百川在前妻跟前永遠藏不住事，再說法事也做了個八九不離十，嗟嘆道：我追隨梁大師到泰國了，你也知道這邊的....特別靈驗。

    又是梁大師！他毀了你十年還不夠？！信佛哪里有他那種信法？歪門邪道不做好事！

    宋百川身后有人喊他，他匆匆掛了電話，來人是一個年輕的沙彌，道：接下來的環(huán)節(jié)很重要，您也得參與。

    與仁慈寬宏的正派佛法不同，廟宇內(nèi)一間屋舍內(nèi)，暗紅的光搖曳濃烈，還未進門就嗅到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很難講到底是什么腥味。宋百川深吸一口氣進去，把門關(guān)上。

    而市中心醫(yī)院這邊，原本躺得平靜的宜真，身子猛地抽搐一陣，整張床都震動起來，臉上的血色一刮到底，皮膚迅速變成慘淡的僵青色。

    榮桂蘭驚恐地捂住嘴，急亂地搖晃宜真：寶貝寶貝，你怎么了？你不要嚇mama！

    宜真的眼球開始往上翻，可怖至極，榮桂蘭絕望地要去叫醫(yī)生，突然宜真脖子上飄出一陣若有似無的光。似霞光的暖，冰冷的身體上飄起一片熱氣。

    榮桂蘭鬼使神差地扒開宜真的胸口，是她送給宜真的那根心形雞血石項鏈。

    項鏈guntang，觸手燙得榮桂蘭跳起來，朱砂紅的雞血石的光閃閃爍爍，如佛光雍容而平和，頃刻間又恢復了平靜。

    宜真非同一般癲癇的動靜也完全消弭而去，重新面帶紅潤。

    榮桂蘭呆呆地望著眼前不可思議的景象，她懷疑是自己的錯覺，坍塌似的一屁股坐到床邊的靠背椅上。轉(zhuǎn)瞬間驟然想起，這跟意義非凡的項鏈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