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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甚至韓歆進來的時候,我依稀將他錯看成了師傅。韓歆看見我仍然是沒有好臉色,也不想想,我很有可能就是他以后要侍奉的主上了,他不奉承也就算了還一副棺材臉,仿佛我欠了他十年俸祿沒有給似的——這個人能活到現(xiàn)在,除了師傅的維護,也就是因為他太直了,對其他人沒威脅。“戰(zhàn)俘如何處置?”我懶得跟他廢話彼此折磨,開門見山就問。說公事,他的臉色就好看許多了?!叭堪仓孟聛砹恕!?/br>“上萬戰(zhàn)俘,全部安置下來……”我皺了皺眉頭,難怪糧草消耗那么快,葛忠生那邊直跳腳?!敖褚棺訒r,白楊谷之戰(zhàn)后,如果依舊順利,那戰(zhàn)線將會繼續(xù)南移。補給線不斷拉長,戰(zhàn)俘增加,糧草消耗迅速……韓卿啊……”聽我這么叫他,那美青年登時臉色發(fā)青,我扯了扯嘴角,“這些戰(zhàn)俘我們不敢輕易放上戰(zhàn)場,留著他們不但消耗糧食還浪費兵力去看守,不事生產(chǎn),無所事事,著實不是個辦法。”韓歆神色一凜,瞪著眼睛看我?!半y道殿下想殺降!”他那眼珠子瞪的,好像我一點頭他就跟我拼了。我干咳兩聲,“你別把我想得那么暴虐好不好,我都覺得自己挺善良慈愛的……你看這些人,殺不得、留不得、養(yǎng)不得,分明是閩越國拿定我們不會殺降,這才故意送上門來牽制我們的。我們這半個月連勝,看上去是士氣高漲,可事實呢?徐立今天來做什么?”韓歆定定看了我好一會兒,漆黑的眸子一動不動地,我被看得毛骨悚然了,他方才答道:“徐將軍連戰(zhàn)告捷,再次請戰(zhàn),主攻白楊谷。”那徐立,一看就知道是個莽夫,勇猛過人身先士卒,還有點野心,可惜,太過浮躁了。像他這樣的人,三國不勝其數(shù),一個個狂妄自大,結(jié)果還不是被挫骨揚灰,怎么就不知道以前人為鑒呢?閩越國頻頻示弱,就算我們幾個有警覺心,卻也難免手下士兵驕傲輕敵,尤其是在有那樣一個主帥的情況下。我暗自嘆了口氣,又問道:“陛下怎么說?”“陛下回絕了。徐將軍怒而歸。”怒而歸,怒而歸……這將軍也太不把阿澈那小子看在眼里了,難道他以為阿澈坐上皇位全憑先皇英明睿智或者他徐將軍運籌過人?也不想想沈東籬回來做什么,他最擅長的可不是打仗,而是陰人……外面又傳來雷聲,看樣子今夜可能還會下雨。轟隆隆的春雷滾滾震得我小心肝一顫一顫的,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了。這樣又陰又冷的雨夜,沒有個暖和的懷抱靠著,真是睡難安寢。“殿下……”“???”我回過神來,抬頭看他。韓歆一臉復(fù)雜又別扭的表情,屈居我這個他鄙視甚至仇視許久的女流、氓之下,想必他心里不甘不愿卻又不得已得很。“戰(zhàn)俘之事,該如何處置?”韓歆問道。“這個啊……”我摸了摸下巴,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春天到了,該播種了,讓他們耕地去吧?!?/br>“???”這回輪到他怔了一下。“嗯。耕地?!蔽乙慌氖?,笑嘻嘻道,“我突然想起這一路來荒涼得很,讓他們拓荒去,等打了勝仗,這一片平原就是我們的了。還有,記得要讓他們累得沒有力氣搞小動作!韓卿,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啊,真是利國利民啊!”我摸摸下巴,得意地點點頭,“我真是個高尚的人……”韓歆的神情由一開始的怔然轉(zhuǎn)為贊同,在聽到最后一句話后,又沉了下來,一拂袖,一擰眉,冷冰冰地說:“如無他事,微臣告退!”我揮揮手,笑瞇瞇目送他離開——這家伙一點幽默感都沒有。等帳中剩下自己一人,我才垮下肩膀嘆氣。累,傷身,勞神,費力,可用之人,尤其是武將太少,要自己傷腦筋,實在麻煩。那徐立不知道會不會整些幺蛾子出來,閩越國到底還藏著什么秘密武器?我讓人通知了白樊,盯緊徐立,卻也知道,到時候一旦打起來,那徐立來一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這邊也無可奈何。我百無聊賴地彈著棋子玩,這眼前重重迷霧,大概只等一場疾風驟雨吹散了。——————————直到夜幕降臨,劉澈都沒有出現(xiàn)過,白楊谷開戰(zhàn)在即,我先坐不住了,披著外套去了趟中軍帳。雨下得劈里啪啦跟放鞭炮似的,我擔心地抬頭看了眼帳篷,總擔心會被打穿。劉澈看上去臉色不大好,有些蒼白,我一進來就聽到他的咳嗽聲,一連串的咳嗽讓他雙頰染上病態(tài)的嫣紅。他抬眼向我看來,急喘著,慢慢平復(fù)了呼吸,微笑道:“瑩玉,來下棋嗎?”“等戰(zhàn)報的?!蔽遗闹砩系乃?,哆嗦了一把,這雨真是冰冷得侵肌蝕骨,我摩擦著手蹲到小火爐邊取暖,頭也不回地說:“給我暖壺酒?!?/br>劉澈嗯了一聲,乖乖地把桂花酒放入熱水中燙著。這地方的酒味道很淡,淡到幾乎無味,喝著也就是一點微醺罷了。我坐正了,倒了杯桂花酒入腹,絲絲暖意便從胃部開始,在四肢百骸中蔓延開來。劉澈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看,眼睛清亮,嘴角微微彎著,橘黃色的燭光映得他的臉色沒有那么蒼白了。“來一杯?”我訥訥問了句,又想他身體不好,“還是算了,我自己喝?!?/br>他笑笑不說話,捧了棋盒過來,“等戰(zhàn)報的時候,下盤棋吧?!?/br>我不耐煩地皺皺眉?!澳忝髦牢移鍫€著,干嘛老喜歡跟我下?欺負我嗎?”他撥弄著棋子,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頭微低著,我只看得到他纖長的睫毛和光潔的額頭?!按蟾攀且驗?,跟你下棋,不用想,不費神?!?/br>我放了酒杯,不滿道:“你這是說我棋藝爛到你用腳趾頭都能下贏的地步?”他輕笑一聲,抬頭看我,又搖了搖頭,低聲說:“因為想了也是白想,你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走哪里,我又怎么猜得到?”我沉默了。“來吧。”他把棋盒推給我,“你執(zhí)黑?!?/br>也罷……外面雨聲沒有停息的意思,我小酌著不會醉的桂花酒,與他一來一回地下著棋。或者說,填棋盤。“阿澈,別下那里?!蔽易プ∷氖滞?。“為什么?”他疑惑地看著我。“這里留給我。”我比劃了那一條黑線,“那樣我就六連子了?!?/br>劉澈深呼吸了一口氣?!霸瓉?,我跟你下圍棋,你在跟我下六子棋?”我嘿嘿一笑,不羞不臊。他又嘆了口氣?!傲T了,不如我陪你下六子棋?!?/br>“別?!蔽易柚顾?,“你下你的,我下我的。你要是下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