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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的車河,想著自己要不要一頭撞進去,被碾得粉身碎骨,然后就永遠不需要再面對這一切。我沒有帶包,人行道上有公用電話,我走過去摘下聽筒。我想打電話,可是我沒有錢,我也沒有任何一個號碼可以撥出去。我的手指在發(fā)抖,mama,mama你在哪兒?mama和爸爸都已經(jīng)走了,他們都死了。我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我知道自己抖得厲害,可是沒有哭。四周嘈雜喧嘩的人聲,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公交車報站的聲音,行人走路的聲音,統(tǒng)統(tǒng)朝我耳中塞進來,像是無數(shù)條蛇,硬生生鉆進我的腦里。可是又靜得可怕,就像那天晚上,安靜得可怕,安靜得我可以聽到自己血液汩汩流的聲音,而我全身沒了半分力氣,身上像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卻掙扎不了——所有的一切都離我而去,從此永遠陷在絕望的黑暗里——可我心里明白,這不是天譴,只是命,是我的命。我自己的命苦,怨不得天,尤不得人。我強顏歡笑,我若無其事地讀書,在所有同學面前假裝和她們一樣,可是今天這一切都被戳破了。我那些齷齪而骯臟的生活,我那些不能見人的真面目——全都被戳破了。我就像被人剝了衣裳,赤裸裸扔在眾人面前,任由他們目光的踐踏。我根本沒有地方叫冤,因為我不是被冤枉的。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城市這樣大,竟然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蹲在那里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問我:“童雪,你不要緊吧?”我恍惚以為聽錯了,悅瑩她不會再追出來找我,我抬起頭來,看到是個陌生的女生。她又問了一遍,原來果真是我聽錯了,她問的是:“同學,你不要緊吧?”她身邊站著個男生,兩人像是剛從校外回來,典型的一對校園情侶。那男生正好奇地打量我,女生挺熱心地問:“你是我們學校的嗎?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我身后就是聲名顯赫的百年名校,當初踏進校門的時候,我是那樣的自豪,自豪自己可以成為它的一分子。可是今天我再無顏面承認自己是它的學子,我做的事情,讓我知道我自己不配。那女生問:“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們幫忙?”我鼓起勇氣,向她借了一塊錢,說想給家里打電話,身上又沒帶零錢。她遲疑了一下,畢竟這年頭騙子很多,可是只要一塊錢的騙子應該不多吧。最后她掏給了我一個硬幣,然后狐疑地挽著男朋友走了。我把硬幣投進電話,然后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撥號,只撥了三個號碼,我就掛掉了。我有什么臉打電話給蕭山?我全身發(fā)抖,想著蕭山的名字,我就像是一攤泥,隨時隨地就要癱在那里,被千人踩萬人踏,我有什么臉再見蕭山?我寧可我還是死了的好。我換了一個號碼,撥莫紹謙的手機號,我從來沒有主動打給他,雖然我曾經(jīng)被迫記熟他的私人號碼。聽筒那端是長久的忙音,沒有人接。我等了很久,終于絕望。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我,我還可以往哪里去?引用回復評分30樓228157688用戶信息0022yli0關注9粉絲25帖子威望:8個性排屋金幣:148發(fā)私信關注TA只看該作者2009-5-2918:03第21章我沿著人行道往前走。漫無目的地朝前走,一直走到一個街心公園。公園里有路燈,不時有人經(jīng)過,并不顯得冷清。有個流浪漢在長椅上整理他撿到的純凈水瓶子。大大小小的瓶子被他一個個踩癟,然后塞進一個骯臟的垃圾袋。我大約站了很久,因為他抬起頭來,沖我咧嘴一笑。他臉上很臟,牙很白,笑的時候才讓我看出,原來他是個瘋子。我被他的笑嚇著了,落荒而逃。經(jīng)過櫥窗時,我從燈光的反射里看到自已驚惶的影子,我的臉色青白,神色恍惚,就像那個瘋子一樣。我恍恍惚惚在人行道上走,因為我沒有地方可去。我沒有空,沒有爸爸和mama,我不能回宿舍,我再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一直走到夜深人靜,連馬路上的車都漸漸少了,然后看到路邊有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麥當勞。我又渴又冷,里面明亮的燈光誘惑著我,推門進去,暖氣拂在我身上,令我更覺得全身麻痹。我徑直走到椅子邊坐下,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坐在那里再不愿意動彈。這里又暖又明亮,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劃燃火柴后看到的天堂。很多年前的那個冬日的下午,我和蕭山坐在同樣窗明幾凈的店堂里,那時他疊給我一只紙鶴,我思想斗爭了很久,最后把紙鶴藏在大衣口袋里帶回家去。那時這小小的大膽,給了自己很多快樂,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每當看到筆記本里那枚紙鶴的時候,心里涌動的總是絲絲酸涼的甜蜜。那時的我們是多么的青春年少,而不過短短數(shù)載,一切都已經(jīng)不堪回首。在這最無力的時刻,我對蕭山的想念擊垮了一切,我從來沒有如此的想念他,渴望他。那個假設句又出現(xiàn)了,如果蕭山知道,如果他知道,他不會讓我受這樣的苦,如果他真的知道。哪怕是自欺欺人,我也需要這些自欺,我什么都沒有了,很多年前如果我不騙自己,我早就已經(jīng)活不下去。茍延殘喘到了今天,我還是想騙自己,如果蕭山知道,他不會這樣的。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了我,蕭山也不會。我明知道我不應該這樣想,我明知道這樣的自欺很可憐,可是我還有什么?除了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還有什么呢?服務生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我的樣子一定是失魂落魄。過了一會兒,她終于走過來問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嗎?”我問:“能不能借下電話?”她很大方地去拿了自己的手機來給我用。我撥通了蕭山的手機,按號碼的時候我的手都在發(fā)抖,我覺得我沒有勇氣等到接通,他的聲音在遙遠的彼端響起的時候,我還是只想掛斷電話。他說了“你好”,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了,我想我在哭。他于是又問我是誰,連問了好幾遍,我想著要掛斷電話,就在這時候他忽然倉促地叫出了我的名字:“童雪?”他的聲音是這世上的魔法,只這兩個字,我所有的一切假裝都粉然而碎,我再也忍不住,忽然就哭出聲來。很久沒有聽到他叫我的名字,很久沒有聽到他叫我“童雪”,過去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那樣奢侈。我想他,我一直想他,我把他壓在心底最深的那個深淵,可是我抑制不了自己。我想他,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就想他,他刻在我的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