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嘴巴，低下頭又忍不住好奇地抬眼偷窺秦昊陰沉的臉色。

他自認今天表現(xiàn)的不錯，而她還是一幅拒人千里的樣子，只是埋頭搗弄著盤子，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這個下午，他的心情與身上干了又濕濕了再干的衣服一般無二，夕陽里的輕笑，暮色里的深顰，無一不左右著他的情緒，浮浮沉沉。

所有種種，盡數(shù)化作無奈地一聲嘆息。

目送何心眉走進東大校門，漸漸消失在視野里，陳婉想及臨下車前何心眉擠眉弄眼的表情也無力地嘆了口氣。

“坐前面來?！?/br>
她轉(zhuǎn)過頭，不期然在倒后鏡里撞上他的眼睛。

他待她坐好，眼神復(fù)雜地凝視她許久，久到她幾乎承受不住凝滯的沉默時他才調(diào)轉(zhuǎn)車頭。

到巷口，陳婉想說再見，他卻先她一步開口，語氣里帶著些孩子氣的委屈和莫名的誠懇，“你傍晚那會說不明白我們是什么關(guān)系。我認真想過了，我自己也不會形容。長這么大沒試過這種感覺，看見你笑我也想笑，看見你不高興我心里一樣不好受。你在身邊，不說話我也跟中了大獎似的只顧著樂，你不在身邊，或者是拿很討厭的眼神看我時，我就覺得心上被戳了幾百個洞似的，北風嗖嗖地在心尖上灌來灌去。這是什么感覺？我也想鬧明白?！?/br>
陳婉臉色漠然，不發(fā)一語，心底卻是迥然不同。第一次被人傾訴這般浪漫的話，不是不震撼的?？上В上С鲎运谥?。她深吸口長氣，提醒自己不要被蒙蔽被引誘，不過是他又一個花招而已。

但是他眼底真真切切的，分明……

百煉成鋼?？伤ε伦约涸倬髲娫俟虉?zhí)，也會象下午那樣不自覺地對他綻開笑容，渾然忘卻曾經(jīng)的痛和恨，然后——終有一日會放棄所有，化在他掌心里。

墮落不可怕，甘于墮落才可怕。

“以后不要說這種話了，我受不起，給別人聽見也不好解釋?！彼龑λ矔r沉下來的臉恍若不見，接著說：“我們之間只是簡單的交換。晚上丟下你先走是我不對，我以后會恪守本分。最好你也能高抬貴手，早點放我一馬?！?/br>
他嘴巴抿成一條線，目注前方的眼神冷冽。

“我回去了?！彼÷曊f，很想回家洗個澡，換上安靜的衣服躺在自己安全的小窩里。

“等等。”他抹去臉上的郁色，恢復(fù)如常。伸手至后座拎來一只紫紅的袋子打開，里面層層包裹，淺灰色盒子里是紫紅的麂皮套，掀開是黑匣子，上面四朵白雪花連接成十字。“自己來?！彼押谙蛔舆f在她膝蓋上。

她嘆了口氣，自己才說過要恪守本分，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打開盒蓋的那一刻適時地作出驚喜的表情，還是遵從本意遞還與他？

“黑色皮套子里是說明書和身份證明文件，記得收好了?！钡炔坏剿幕貞?yīng)，他伸手啟開表盒，“我估摸著你手腕粗細卸了兩節(jié)扣環(huán)，你試試。知道你不喜歡華麗耀眼的東西，已經(jīng)是最低調(diào)的款式了。和我手上這只一模一樣。喜歡不？”

說不喜歡太過矯情。她再次重重嘆了口氣，天下間沒有女人不喜歡禮物，可是她沒有資格，同樣的，他更沒有資格。避開璀璨的鉆石光芒，抬頭迎向他，剛才對他說的那番話似乎對他毫無影響，目光殷殷，只有急切想獲得承認的渴望。

“我有手表了?！彼箝g的那塊老梅花，陽剛氣十足的表戴在她手上，越來越順眼，配上白襯衣非常中性化，何心眉贊過好幾次。

“你那塊我見過幾次，幾十年的老古董了，又不是大牌。不值錢?！?/br>
她眼中倏然一黯，手指摩挲著表帶上的劃痕，象是在溫柔地撫慰自己心上的傷疤，低聲說：“是很多年了，還是我mama攢了好久的錢買給我爸爸的結(jié)婚周年禮物。他去世的那天還帶著它，以為摔壞了，不能用了，誰知道修了修，換個表面還能走。人不在，表還在?！闭f著感覺眼眶發(fā)熱，清清嗓子微微一笑，說：“你瞧，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不是？我們根本不是一樣的人，說那些喜不喜歡的話很無謂?！?/br>
或者兩人已然熟稔，或者她的黯然傷神觸及到他的心，在她說第一句話時他已經(jīng)了悟自己漫不經(jīng)意又做錯一次。聽她絮絮說完，他期期艾艾地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這個，放你那里?！彼粚訉又匦掳?，“我用不上?！?/br>
他干笑兩聲，“我又說錯話了是不是？你心里大概又在罵我拿錢砸你，收買你。心里大概又在罵有幾個錢就能隨便欺負人了？”

她默然。

他也默然，很久之后才吶吶說了句“對不起”。忽地想起自己似乎總是在傷害她總是在向她道歉，一時間頹喪無比，“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送禮物不是想收買你的心，你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我知道靠這些買不到你的心和原諒?？晌也欢€能用什么辦法哄你高興，好像只會這個?！?/br>
“也沒什么對不起的，你又不了解我們家的事。只是別說什么喜歡不喜歡的了，沒必要?！彼_安全帶，“我走了。”

他的視線膠著于她的背影，她匆匆走進巷子進了自己家門，才呼出一口氣，象是終于擺脫了什么。

電話響起時，她幾乎驚跳而起。

“今天，今天我專程趕回來的?！彪娫捓锼t疑著，似乎把不準是不是該繼續(xù)說下去，接著聽見他自嘲地一笑，笑聲里竟然有幾分落寞?！拔医裉焐眨盹?、麻辣燙很好吃，還有，下午很高興。你笑起來很好看，比平時還要好看。我沒多的愿望，只想能讓你多笑笑，能早一天忘了我對不住你的事?！?/br>
第47章

秦昊在街角，幾縷頭發(fā)被汗浸濕了，懶懶散散地耷在前額。發(fā)傳單的時候他會向?qū)Ψ轿⑿?，如果是漂亮女孩笑容更深些，嘴角稍稍右揚，于是經(jīng)常有結(jié)伴逛街的女孩接過傳單后同時回望他一眼再相視捂嘴而笑。這時，他會對陳婉得意地揚揚眉，帶著些孩子氣的示威。

任誰也不可能想到無害的面孔背后是掠奪的殘忍。

他的獠牙曾經(jīng)洞穿她的身體。冰冷、尖銳、犀利，直抵最深處。

“你手臂上的刀疤褪掉了嗎？那一刀已經(jīng)砍下去了，怎能當作沒發(fā)生過？就算你忘了，它總是會不停提醒你的?！蹦峭淼幕卮饸v歷在耳。他們沉默了許久，電話里只有對方的呼吸?！吧湛鞓??！彪娫挶环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