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隱書院又是何時關(guān)閉的？”藺效道。

王公公對先皇忠心耿耿，對先皇在位最后一年的所有大事都記得清清楚楚，聽了藺效這話，一點也不遲疑道：“五月?！罢Z氣十分篤定。

書院五月關(guān)閉，李天師臘月死的，病了半年，也就是說，他在書院關(guān)閉之后沒多久便開始起病。

沁瑤心中一動，這病的時機是不是太過湊巧了些。

☆、第175章

王公公思忖了一會，又道：“關(guān)于這啞巴徒弟，另有一樁怪事，雜家這些年一直記在心里?！?/br>
沁瑤忙問：“什么事？”

王公公不緊不慢舉杯飲了一口，道：“李天師當年生病之后，起初是在宮外治的，皇上特派了御醫(yī)每日去三清觀診脈，后來李天師病得越來越嚴重，皇上怕御醫(yī)看顧不過來，便讓李天師遷到宮里，另撥了幾個穩(wěn)重細心的宮人照看李天師，雜家也是其中之一。有一回，雜家看著底下的小太監(jiān)熬好了藥，正要給李天師送去，在房外就聽到李天師呵斥他那啞巴徒弟，喝問啞巴亂翻他的東西，是不是想偷他的陣法書？又說別說他還沒咽氣，就是咽了氣，也不會讓這狗東西將他的畢生心血給偷走。還罵那個啞巴——”

遲疑著看一眼沁瑤，硬著頭皮將話說完，“還罵那個啞巴：不怪是天閹，原來是因為心術(shù)不正的緣故。罵著罵著，李天師便咯了好大一口血，昏死了過去。那之后沒多久，李天師就病逝了。因著這樁事，雜家曾疑心李天師的死因跟那啞巴徒弟有關(guān)，可李天師一死，那個啞巴徒弟也跟著投井了，也就沒再往下細究。”

天閹？沁瑤不解，什么叫天閹？她看一看藺效，藺效卻沒有向她解釋的打算，只緊盯著王公公上一句話道：“李天師走后，當時是不是你們幫著清點的遺物？可曾發(fā)現(xiàn)他所說的那本陣法書？”

王公公嘶了一聲，嚴肅地搖搖頭，道：“書和符紙倒是都有，但都是些外頭也買得到的道德經(jīng)、風水一類的書，不曾見到別的書。”

藺效點點頭，喚了胖掌柜進來，讓他取一套紙筆，放到王公公面前道：“不知王公公可還記得那啞巴的樣貌，如果還有印象，煩請公公幫著畫一幅畫像?！?/br>
沁瑤聽這要求頗為奇怪，就算記得那人長相，真要畫得像可不易，難道王公公還會丹青不成？

王公公牙疼似的看一眼藺效，看樣子極不想照辦，可藺效語氣雖然客氣，卻透著股不容拒絕的意味。王公公跟藺效對視片刻，敗下陣來，“好好好，雜家怕了您咧?！?/br>
提筆畫了起來。

沁瑤雖然不擅丹青，但也家中時，沒少見哥哥作畫，此時見王公公起筆時的架勢，分明頗懂丹青，忍不住又奇怪地看他一眼。

畫了半柱□□夫，王公公便落了筆，將畫紙推到藺效跟前。

沁瑤湊前一看，見紙上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道士，八字眉，三角眼，一臉苦相，背還有些佝僂，確實長得不甚討喜。

畫得雖不細，但寥寥幾筆，已然勾勒出一個活靈活現(xiàn)的人，可見王公公的功力著實不弱。

沁瑤盯著畫像，迅速在腦中搜刮了一遍，確認自己生平從未見過畫上之人，不免有些沮喪。

王公公畫完畫，一刻都不再逗留，起身告辭而去。

藺效將畫像收到懷中，也帶著沁瑤下了樓。

路上，沁瑤整理了一回王公公剛才所說的話，問藺效道：“關(guān)于李天師的事，你怎么看？”

“倘若沒有那本所謂陣法書，倒也沒什么可疑?！碧A效道，“可他死前，分明因為某本要緊的書跟他那徒弟起了齟齬，不知是久病之人疑心重，還是那徒弟果然有鬼?！?/br>
“你是說，那徒弟偷了李天師那本書？”

藺效道：“李天師當年勸諫皇上關(guān)閉云隱書院，沒多久之后便得了病。而照王公公所說，李天師病中，那徒弟曾想偷他的陣法書，而如若啞巴徒弟真偷了李天師的書，繼而假死洗脫嫌疑，會不會后來書院里的障靈陣就是他布下的？”

“可如果他沒死，這些年又蟄伏在何處呢？”沁瑤不解道，“更奇怪的是，那啞巴得了李天師花費畢生心血所編的陣法書，這些年早該在道界聲名鵲起了，為何一直默默無聞？他完全可以改頭換面借此來換取名利，甚至成為下一個李天師，只要稍稍易改一下面貌就可，畢竟誰能記得二十年前一個小人物的相貌呢——”

“也許已經(jīng)為人所用了也不一定?！碧A效道，“這世間，有的是能人異士甘愿為權(quán)貴所驅(qū)使，更何況此人還是個天閹，若在前朝，哪怕進宮輔佐宮里的貴人，也無需多費一道手續(xù)，于他而言，倒是方便得很。”

說到這，藺效忽然想到一個可能，眉頭蹙了起來。

“惟謹，到底什么是天閹??？”沁瑤卻聽得云里霧里。

藺效愣了一下，附耳對沁瑤解釋了幾句。

沁瑤聽得臉紅，忙推開他，清了清嗓子，將話題扯到正事上來，“如果這徒弟有問題，我懷疑書院關(guān)閉后不久便有人接觸過他，甚至用名利誘惑他為自己所用——”

她越說越覺得有可能，“要么便是徒弟自己布陣，要么便是有幕后之人誘惑徒弟幫他布陣，目的就是為了掩蓋書院里的什么東西?！?/br>
至于掩蓋什么，依然沒有頭緒。

她出了一回神，忽然想起剛才那幅畫像，伸手到藺效懷中摸索起來。

她的動作撩得藺效隱隱有些燥熱，忙捉住她手，低聲問：“找什么？”

“找那幅畫像?！鼻攥幯劬α辆ЬУ乜粗?/br>
藺效看著她，她太嬌太美，看得他無法自抑，到底沒忍住，低下頭，輕輕啄了啄她的唇。

可惜今夜還有好些要事要辦，藺效不敢放縱自己，只吻了一下，便克制地離開。

這吻史無前例的短暫而輕如羽毛，沁瑤卻因察覺到他的克制，反在心上烙下了極重的重量似的，藺效剛一離開，便勾住他的脖頸，反客為主地親了一口。

親完，不讓他借機得寸進尺，只笑著催他將畫像取出。

藺效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才慢吞吞取出畫像，在沁瑤眼前展開。

兩個人借著并不太明亮的車燈細看畫中人。

看了一會，兩個人心里都有升騰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不知是神態(tài)還是某處五官，總覺得這個人在哪見過，但記憶中又沒有一個人的長相與此人相符。

正低聲探討，馬車已到了瀾王府。

兩人回思如齋換了衣裳，飲了口熱茶，消散身上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