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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換?”“回夫人,上次沒送錯,而是少送了幾箱,奴才這兒有禮單,您點點?”小黃門將長長一份單子遞給仲氏,待她點算完畢就告辭走人。這回的賞賜真是送到心坎里去了,一箱為壽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巴林石等極為貴重的石材,品相與色澤一個比一個不凡,對于酷愛雕刻印章的老爺子來說是絕頂的寶貝;一箱為古董字畫,俱是名家真跡,隨便一幅都足以叫外頭那些文人雅士搶破頭。關父呼吸粗重,心臟狂跳,人已經撲到箱子邊去了;余下四箱皆是世上少見的孤本絕本,種類繁多,科目龐雜。關素衣再難保持優(yōu)雅淡然的儀態(tài),深吸一口氣才走過去,觍臉道,“娘,您上次說補送我嫁妝的事還算數嗎?”仲氏,“……”----吃罷晚飯,拖著四口大箱子回到趙府,關素衣心滿意足地喟嘆,“我終于理解祖父和父親為何那般喜愛皇上了,他的好處果然就在這‘土豪’二字。游歷了那么多地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我就沒見過比皇上更慷慨大方的。這些書怕是有幾千冊,足夠我建一座書樓,然后躺下看個十年八年,如若日后他的賞賜都是這些,那我次次都得回去沾一沾光才是。”看見夫人竊喜的表情,金子暗忖道:夫人您可想錯了,是帝師大人和太常大人沾了您的光。這些物件都是陛下送給您的,他熊,不敢,所以只能迂回行事。主仆幾個正歡歡喜喜地清點書冊,外面?zhèn)鱽硪魂嚽宕嗟那瞄T聲,回頭一看卻是趙陸離。他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探問道,“聽下人說你今日回帝師府去了?二位泰山身體可還康?。俊?/br>關素衣將他引到內室,不冷不熱地道,“還似以往那般康健,多謝關心。你這是從老夫人那里來?應當吃過晚膳了吧?我搬了幾箱東西回來,屋子很亂,著實失禮了?!?/br>趙陸離分明聽出她在攆人,腳下卻像生了根,不肯挪動半步。他壓了壓澀意滿滿的胸口,嘆道,“素衣,實在是對不住,今日我一個不慎,竟把你的原稿弄丟了?!毖垡娝龜[手,似要說沒關系,他急忙續(xù)上,“我努力彌補,卻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做錯。今日我隱在人群中,看他們夸你,贊你,擁戴你,我的心里又甜又苦。甜的是如此優(yōu)秀的女子是我的夫人;苦的是我卻不知珍惜,差點把你弄丟。素衣,難道分府之后,你打算永遠與我這樣過下去?你不想與我圓房,做真正的夫妻,然后共同養(yǎng)育一個孩兒嗎?他若是能繼承你的聰明才智,將來一定很有出息,他……”對趙陸離來說,這些都是他對美好生活的想往;對關素衣而言卻不啻于食人魂魄的夢魘,令她痛不欲生。她額角布滿汗珠,正想讓他趕緊閉嘴,金子卻端著一個茶盤進來,也不知腳下絆到什么,稀里嘩啦全倒在他頭上。她一個勁兒地賠罪,誠惶誠恐地擦拭,眼里滿是淚光,仿佛快哭了。趙陸離不好與妻子的心腹丫鬟計較,只得依依不舍地回東府換洗。“把兩府的隔門鎖了,誰敲也不準開?!标P素衣狠狠吐出一口氣,這才從荷包里取出一粒蠶豆大的金珠,拋給金子,“做得好,這個拿去玩兒吧?!?/br>金子受寵若驚,忙跪下道謝,忽見窗外斜斜飛來一只鴿子,先是落在窗臺,然后不怕生地跳入書房,站在筆架上,一面歪著腦袋打量關素衣,一面嘰嘰咕咕地叫,仿佛有什么話要說。關素衣覺得它十分靈動可愛,便也并不驅趕,待沉郁的心情稍退才認真看了兩眼,卻見它腳踝上綁著一根細細的竹管,竟是一只信鴿。她腦中已有猜測,從竹管內取出紙條慢慢展開,先是一嘆,繼而暗道果然。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略顯生澀卻又力透紙背的字跡將這首世間第一情詩緩緩寫下。那人悲傷的表情,滿是掙扎的眼眸,想追卻又不能追的身影,仿佛就近在咫尺,令關素衣更為心煩意亂。她本打算一個字都不回,但想了又想,終是提筆寫道——高鳥能擇木,羝羊漫觸藩。物情今已見,從此愿忘言。看著鳥兒撲簌簌飛走,飄忽間落下幾根雪白的羽毛,她斂去眼底的寂寥與落寞,慢慢把自己藏入血紅夕陽的暗影里。-----圣元帝抬起手臂接引信鴿,喂給它幾粒粟米,這才取下竹管,小心翼翼地抽·出紙卷。“高鳥能擇木,羝羊漫觸藩……”他一字一字咀嚼,一刀一刀錐心,苦笑道,“夫人好狠,竟是勸朕忘情移情嗎?她就一點兒也不為朕所動?”正難受的無以復加,窗外又飛來一只信鴿,嘰嘰咕咕地跳到御案上。白福見皇上久久沒有反應,這才走上前取信,認出竹管上的標記,低聲道,“陛下,是沈大人寄來的?!?/br>沈大人便是金子,暗衛(wèi)里的二號人物。圣元帝忙打起精神閱覽,苦痛的表情慢慢被歡喜取代,少頃竟臉頰燒紅,悸動不已。原來他的理解是對的,逆旅舍人真是那個意思。自從認識了夫人,遇見疑難時他總會不由自主地設想——若夫人在此處,她會怎么辦?漸漸的,他的思維與夫人越來越像,情也越來越濃,直至現(xiàn)在心有靈犀,一點就透。他很少道家典籍,更不熟悉老子的言論,卻忽然間福至心靈,脫口而出。夫人欲將他引為知己,殊不知,她早已是他的紅顏知己。一陣接一陣難以抑制的歡喜過后,他臉色由紅轉黑,冷笑道,“傷了夫人的心,現(xiàn)在便拿孩子彌補,趙陸離想得倒美!”轉念憶起自己污濁不堪的出身,本就少得可憐的優(yōu)越感竟蕩然無存。趙陸離再如何混賬,至少能給夫人一個孩子,而他呢?他能給夫人什么?但若讓他放棄,心中便似刀割一般疼痛,恰如跌落懸崖的旅人,哪怕兩只手臂死死摳入巖石,待力竭之后終有一死。他遮住臉,五官狠狠扭曲,想哭卻沒有眼淚,想吼卻又不能,除了暗自煎熬,別無出路。沉默了近一刻鐘,他啞聲道,“伺候筆墨?!?/br>白福大氣都不敢喘,輕手輕腳地鋪好宣紙,磨好濃墨,將御筆遞過去。“夫人將吾比作高鳥、羝羊,將自己比為凡木,漫藩,實乃謙言自貶,令人痛心。愚雖不才,然自詡情深,愿做鳳凰非晨露不飲,非嫩竹不食,非梧桐不棲,正如此生此世非夫人不娶。夫人可以怨我,恨我,只求莫要遠我。忽納爾敬上,祗頌玉安?!?/br>圣元帝寫完尺素藏入竹管,而后放飛信鴿,在窗邊站了大半夜,確定夫人未曾回信,這才悶悶不樂地躺下。另一頭,關素衣看著手里非卿不娶的情信,心中既好氣好笑,又感動莫名,本打算趕緊燒掉,免得落人把柄,卻不知怎的沒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