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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言重了,都是卑職應盡之責。”微生玦繼續(xù)不動聲色地笑著,“周太醫(yī)今年貴庚?”“回稟陛下,卑職已過花甲?!?/br>“既然如此,您也該是時候告老還鄉(xiāng)了?!?/br>周太醫(yī)大驚,“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微生玦親自彎腰去扶他,“周太醫(yī)這是做什么?您告老還鄉(xiāng),照舊每月能拿朝廷的俸祿,只要您出了這扇宮門,便將今日憑欄居里的事爛在肚子里?!?/br>半輩子淌在官場里的人怎會聽不明白這話的意思,聞言顫巍巍站起身來,頷首請辭:“謝陛下恩典!”……同一時刻,千里外,甫京九寰宮宮門前,烏墨錦袍之人迎著晌午的日頭長身而立,眼光淡漠地望著主殿殿門的方向,心思卻似飄忽到了很遠的地方。多年前,也有人迎著這樣的日頭踏進了這扇宮門,而當她再一次從這里走出,一道泥濘帶血的溝壑橫亙在了他與她之間,從此將兩人分隔成了天南海北之遠。他無法找回她,她亦無法給他救贖。可倘使重來一次,他還會作同樣的抉擇。他身后站了足足數(shù)百群臣,東閣大學士鄭啟當先作揖行全禮,面向主殿殿門的方向跪拜下去,高聲道:“皇族子嗣凋零,朝廷根基動搖,國不可一日無儲,寧王吉人天相,現(xiàn)已平安歸京,臣懇請陛下冊立寧王為太子,以平眾議,以安民心!”隨之而來的是數(shù)百人齊整的跪拜和如滔滔洪水般的聲響:“臣等附議——!”轟然一聲響,殿門被拉開,一個煙灰色的人影緩步跨過門檻,向這廂走來。正是這些時日以來一直守在九寰宮內的江世遷。神武帝有心要除皇甫弋南,卻自然該以自己的性命為先,因此江世遷,也就是千弒并未被派去西厥,而留在了甫京。皇甫弋南看他一眼,繼而彎起嘴角,“千弒,我們談談?!?/br>群臣憂心忡忡目送看似劍拔弩張的兩人走開,約莫一炷香后再見,只瞧皇甫弋南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情,而原先離開時走在他前頭的千弒跟在了他的身后。結果不言而喻,人人心底松了一口氣。皇甫弋南在無數(shù)雙熱忱的眼里一步步走進主殿,將兩卷圣旨遞到了神武帝的床頭。氣息奄奄的神武帝盯著那明黃色的卷宗看了許久才讀清楚里頭的內容,雙目幾欲撕裂般瞪出,渾身也跟著劇烈地哆嗦起來。臨死前一刻,他忽然記起那年冬夜,那雙唇染血的女子在她耳邊許下的箴言:“終有一日,您會輸給您近乎自負的自信?!?/br>是,他太過自信了。在該一刀斬斷的時候縱虎歸山,多年來自以為能耐地cao控著他野心勃勃的兒子們,甚至時至今日仍舊妄想千氏會是他的籌碼。千氏忠于皇室不假,可皇甫弋南也的的確確是他的兒子,是皇室之尊。他伸出食指顫巍巍指向皇甫弋南,整張臉因此漲得通紅,憋了半晌方才費力吐出兩個字:“孽子……”隨即嘔出一大口血來,在滿腔懊悔與不甘里撒手去了。百年基業(yè),一國君主,到頭來不過一聲“孽子”作結。皇甫弋南淡淡笑著,耳邊恍似響起那女子清麗的語聲:“殺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的是氣死人?!?/br>他的目光掠過那兩卷被鮮血浸染的圣旨。它們其中一卷擬定了一個嶄新的國號,另一卷……擬定了他將要冊封的皇后。☆、立后皇甫延熹二十六年五月,帝崩于九寰宮,皇九子寧王承襲皇位,次日登基,改年號為“長明”。三日后行冊封大典,立前寧王妃皇甫江氏為后。江氏缺儀,以一襲正紅盤金緞繡鳳尾裙為代。據(jù)傳,此為延熹二十一年二月先帝壽辰時寧王妃所著。消息很快傳遍三國,人們瞧不明白了?;矢Φ陌傩詹桓医佬碌鄣纳喔?,不過,大乾的百姓敢。大乾上下霎時民怨沸騰,大有群起而攻的勢頭:哎喲我說皇甫那位新帝,您這么自說自話冊封咱們攝政王為后,經過咱們攝政王同意了嗎?經過咱們陛下同意了嗎?當日風風火火休妻的也是您,如今貌似深情的也是您,用咱們攝政王曾經罵一名貪官的話來講,您這么牛,咋不上天呢?憑欄居回廊的美人靠上,江憑闌看完手里的白紙黑字,撒了一把魚食喂給池子里的錦鯉,緩緩眨了幾次眼。世人都將目光放在皇甫弋南立她為后這樁事上,卻只有她注意到了那個年號。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喻妃的閨名正是喻宛明。不過,這年號也只是暫時的。她相信,皇甫弋南要的從來不是繼承皇位,而是將整個皇甫一并毀掉。只不過時機尚未成熟,為穩(wěn)定朝局,只得暫且保留原先的國號罷了。一旁的商陸剛想說點什么來緩和氣氛,卻見她忽然笑起來,“叫他把我那份仇也給報了,他這法子倒是妙,神武帝臨死前看見那卷封后的圣旨一定氣得吐血了?!敝皇球_騙神武帝也就夠了,又何必來真的,而且,“不過那身衣服堆了五個年頭都該積灰了,也太寒酸了些。何況我那么大個活人還在呢,搞得像我死了似的。”商陸聞言就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心道誰叫本尊不能到場,只得拿衣冠替呢?可她也清楚江憑闌之所以如此抉擇的緣由。微生玦對江憑闌的恩情早就不是掰掰手指頭能夠輕易算清的了,且不說當年足足七十萬大軍的傾國相救,便是后來在她最難的時候將她一點點從泥潭深淵里拉出來,就夠她還上一輩子。更不必提此番又為了她,連家國大義都拋在腦后,救了整個微生氏族的生死大敵。她做不到眼睜睜看皇甫弋南死,所以哪怕知道微生玦會因此成為千古罪人,無顏見父族弟兄,還是自私地去求了何涼沉??扇绱艘粊?,她就不允許自己再跟皇甫弋南離開了。留在大乾,留在南回,留在微生玦身邊,是她唯一能夠作出的償還。至于皇甫弋南,她能給的就只有當日一百零八級天階換他的命,還有這顆心和那一夜的交付。想到這里,商陸悶悶不樂地來回踱著步子,左嘆一口氣,右嘆一口氣。江憑闌被她晃得難受,抬頭覷她一眼,“你能不能不走了?我這眼都暈了?!?/br>商陸這才恍然記起今時不同往日了,“憑闌,是我忘了你……”她說到這里頓了頓,蹙著眉坐下來,“說起來,這孩子你可打算怎么辦?。俊?/br>怎么辦?她要是知道怎么辦,還至于在這里喂錦鯉嗎?她又沒當過狗血言情劇的女主,哪想得到一次就能中?“你真不打算告訴殿下?”哦,當然現(xiàn)在是“陛下”了。她丟下魚食,絲毫不遲疑地道:“孩子長在我肚子里,告訴他干什么?”說罷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指著商陸道,“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