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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那日街上人多,且謝家門第,再寵謝莫憂也不會允她去外頭看這等熱鬧的。最后還是謝柏答應到時穿了探花衣裳先給謝莫憂在家看個過癮,她才嘟著嘴巴勉勉強強的應了。謝莫如靜靜的聽著家里人說話,及至晚宴開始,大家移步春風堂,謝柏同謝莫憂說起在莊子上看杏花的情形,謝太太間或插幾句,氣氛很是熱鬧。謝莫憂慢調(diào)斯理的喝一口清鮮的山菌羹,夾一只小小翠綠的野菜餅,想著春天萬物復蘇,若能去郊游幾日,肯定是極舒服的。待家宴結束,出得春風堂,外面已是新月初升,大家仍是先一并去了松柏院,謝尚書道,“天晚了,都各自回去歇了吧?!?/br>諸人此方行禮退下,出了松柏院,張嬤嬤帶著兩個小丫環(huán)提著燈籠在等了,謝莫如道,“父親,我就送父親到這兒了。”杜鵑院與謝松常居的牡丹院方向相反,完全不順路。謝松點點頭,“嗯,去吧。”謝柏笑,“你做大哥的在這兒杵著不走,我們?nèi)绾胃覄??快走快走?!?/br>謝松對幼弟頗多包容,一笑,“偏你促狹?!睅еx莫憂與三個兒子,抬腳走了。謝柏同謝莫如便有幾步是順路的,只是謝莫如生性寡言,謝柏嘴巴俐落,也有心跟謝莫如說兩句什么的,偏生,偏生,他跟謝莫如不大熟。這也不怪謝柏,主要是謝莫如常年練隱形大法的人,若非今日,謝柏還不知她這般心思伶俐。伴著漫天星辰,過一道月亮門,謝莫如道,“二叔先行?!?/br>謝柏素來促狹,笑問,“你只送我到這里?”想到剛剛謝莫如對他大哥說的話就好笑,明明自己要先走,偏要說“我就送父親到這兒了”。謝莫如一怔,謝柏哈哈一笑,“我送你回去。”☆、第4章華章堂謝柏送謝莫如回了杜鵑院方折身回自己的蒼柏院。回了杜鵑院,謝莫如并未回自己的小院兒。說來杜鵑院極有格局,是院中套院的設計,進門是杜鵑院的大花園,花園坐北朝南的方位開一扇月亮門通往杜鵑院的正小院兒,便是謝莫如親娘方氏住的地方。余者東西南還有三套小院兒,謝莫如住的是與她娘正對的南院兒,這院兒里遍植紫藤,謝莫如便取了名字叫紫藤小院。謝莫如穿過花園,先去正小院兒看看,里面燈已熄,叮囑守門婆子幾句,謝莫如方回自己的紫藤小院兒。張嬤嬤心情很好,服侍著謝莫如洗漱后,眼中滿是歡喜與欣慰,“天晚了,姑娘也睡吧,明兒一早還得上學呢?!毙南掠X著謝柏委實是個大好人,杜鵑院的位置有些偏的,雖有張嬤嬤帶了丫環(huán)婆子去接,可親爹謝松也沒打發(fā)個人跟著一并送謝莫如回杜鵑院,相較之下,謝柏多么周全。而且,謝柏是老爺太太心尖兒上的寶貝,在謝家也說得上話兒,且是新中的探花,以后大大的有出息。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對她家大姑娘另眼相待,張嬤嬤想一想都能歡喜的笑出聲來。謝莫如知張嬤嬤的心思,大概杜鵑院實在冷落太久了吧,謝柏不過送她回來,張嬤嬤便能歡喜至此。謝莫如并不覺著謝柏送她回來有何可喜之處,她自幼便不曾從謝家人身上得到過歡喜,但也不曾有憎惡。謝家不曾刻薄她,當然,也不曾喜歡她。她在這里出生、成長,可是,她與她的血緣親人之間更仿佛陌路人。謝莫如不覺著如何,更沒有悲傷或是失望的感覺,好比一件東西,你從未得到過,不知這件東西還是好是壞,亦未生出過渴求,那么,便無關愛憎。譬如一個自幼茹素的沙彌,你問他喜歡吃rou么?他會說是愛還是厭?不,他根本不解其中滋味。今日月初,天空一輪彎月如鉤,漫天星子將天地染上一層朦朦星色。連房間也不是完全的黑,而是深深淺淺變幻莫測的灰,紗幔之中,謝莫如翻個身,靜靜睡去。謝柏中探花之事令整個謝家都添了三分喜慶,一大清早,謝莫如照例去花園里沿著鵝卵石繞圈兒。昨兒原說好要做荷葉粥的,張嬤嬤都命人摘好了嫩嫩的鮮荷葉,偏生謝莫如晨間轉(zhuǎn)圈兒時,瞧見園中有新出的薺菜,杜鵑院里她是主子,于是,應她要求,早餐便改成了熱騰騰的薺菜鮮rou大餛飩。春三月新出的小薺菜,鮮嫩又水靈。園中花木多,自然伴有些野草野菜,薺菜是野菜,倘不是有一次張嬤嬤做了給她吃,謝莫如都不知小小野菜這般味兒美。她吃東西不大含蓄,大家閨秀都要小口小口的優(yōu)美進食才不失禮儀,如吃這餛飩,自然是皮薄餡少縐紗小餛飩最適合。謝莫如卻偏愛皮薄餡足的大餛飩,大餛飩,湯料精致又要與煮小餛飩仿佛。用大骨頭湯,加透明的小蝦皮、蛋皮,出鍋時散入一小搓細細的水綠春蔥末兒,青花瓷的湯匙輕輕在碗里一攪,香氣撲鼻。謝莫如閉上眼睛,聞一聞這餛飩的鮮香,方心滿意足的用起早飯。她每天堅持一早一晚的鍛煉身體,故而身體很好。身體好,胃口肯定也不錯,謝莫如一連吃了兩碗餛飩,方心滿意足的起身,挑了一身丁香色的衣裙換了,心滿意足的去松柏院請安,然后同謝莫憂一道去華章堂念書。紀先生能被謝家聘為女先生,不只是因她在宮里做過女官,熟知禮儀。這位先生簡直無所不知,一般這種人都有一種統(tǒng)稱,名曰全才。紀先生是禮儀規(guī)矩也能教,琴棋書畫亦知曉,甚至經(jīng)史子集也有涉獵。謝家請她來過供奉,真不是她占謝家的便宜,而是謝家占了大便宜才是。昨日學畫,今日則講經(jīng)。講的不是和尚念的經(jīng),而是一本正經(jīng)的十三經(jīng)。春秋左傳一開篇便是鄭伯克段于鄢,微言大義,紀先生講了一遍此篇的含義,分別對兩個學生提問,謝莫憂不答,謝莫憂道,“所謂有因有果,鄭伯有失光明磊落,共叔段野心勃勃也不是假的?!?/br>紀先生看向謝莫如,謝莫如道,“各有各的苦衷,左傳上這樣寫,結局是這樣,看看就罷了。謝莫憂聽此“高論”,忍不住道,“凡事總事出有因,倘其母武姜一碗水端平,想來也不至于兄弟鬩墻?!?/br>自古至今,人們總喜歡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尋找無數(shù)理由。研究莊公兄弟的鬩墻有什么意思,還真不如去念念道德經(jīng)。謝莫如淡淡道,“鄭莊公十四歲即位,鄭莊公二十二年,鄭莊公三十六歲時因共叔段謀反趕跑了他,共叔段又不是一時頭腦發(fā)熱便行謀反之事,莊公忍他二十二年,又沒誅殺共叔段,算是仁至義盡。在我看來,莊公無甚錯處。至于書上說,‘「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