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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jìn)院子,馬上就差點被謝家老爺子一拐杖敲在身上。謝懷風(fēng)眉眼垂著,老爺子說什么他就聽著,那拐杖咚咚敲在青磚上。老爺子問他去凜州已近一月,可查出夜修羅什么線索,夜修羅鬧得滿城風(fēng)雨,先是屠了州蒙縣衙,現(xiàn)在都鬧到了他穩(wěn)州地盤上,可有了頭緒?謝懷風(fēng)老老實實跪著,答沒有。老爺子惱得手輕輕顫著,“夜修羅現(xiàn)在昌子縣,抓了回來為你大哥陪葬?!?/br>謝懷風(fēng)默了半晌。郁遲動身比他晚,天殘教嘴里的夜修羅只是個幌子,現(xiàn)在郁遲恐怕還沒到昌子縣,自己若真去了,郁遲接下來這步棋要無處落子了。老爺子瞪著眼睛,氣得連聲咳嗽,哐哐地敲了兩下地面,“你還跪著作甚?昌子縣人命出了多少,你還能跪得住!”謝懷風(fēng)肩背挺得老直,前廳里沒有幾個人,老祖宗發(fā)火,大家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謝家老二勸了兩句,懷風(fēng)也剛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好歹讓他用了晚飯好好睡上一覺。老爺子一巴掌拍上桌子,“你一個婦道人家能懂什么!別在這礙眼!”二姐眼眶登時紅了,謝懷風(fēng)眼帶歉意看她,二姐也沒再敢說話,獨自退了下去。“你是什么意思?昌子縣出了這樣的事,你不去?”謝懷風(fēng)“嗯”了一聲,“爹,我有自己的打算。”老爺子灼灼目光似要在謝懷風(fēng)身上燒出個洞來,“打算!打算!你有自己的打算,好,好得很。謝懷風(fēng),你大哥要將落日山莊交到你手上,你真敢接嗎?”謝懷風(fēng)閉了閉眼,聲音沒有絲毫波瀾,“敢?!?/br>油燈火苗晃了兩下,老爺子一步一步回了房,臨走的時候落下一句。“既然不想去昌子縣,就去祠堂陪你大哥吧?!?/br>謝懷風(fēng)抬眼看上頭刻了謝堂風(fēng)三字的木牌,看了一眼便重新將跪姿擺正。他唇邊的笑落下去,謝懷風(fēng)知道,今日他從祠堂里走出去之后,落日山莊莊主的頭銜就是自己的了。老爺子問他敢接嗎,他答了敢。現(xiàn)在謝懷風(fēng)也問自己,謝懷風(fēng),落日山莊,你敢接嗎?這一整個江湖,你真的敢接嗎?他有片刻出神,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紙團(tuán)滾出來,骨碌碌一團(tuán)滾到蒲團(tuán)前面,謝懷風(fēng)眼神摹地放軟,笑意又回到眸里。里頭寫著的東西不論叫謝家哪個人看可能都算是噩耗,夜修羅抵昌子縣,行事狂悖。他伸手捏了那紙團(tuán)回來,他敢接,他必須得接。-昌子縣再往西北,沿江一路往上游去。天殘教三人當(dāng)晚尋了處山林將同伴尸體埋了,郁遲在旁看著,碎風(fēng)刀被他攏在懷里,身子半靠著身旁樹干,眼睛里全是漠不關(guān)心。足足趕路兩日,多半時間走的是水路,直到第二日入夜才看見一處山崖。夜色把山崖下的景象隱了個大半,天殘教帶頭那人卻是一伸手,給郁遲讓了路出來。青喙眉頭皺了起來,天殘教這三人不滿郁遲殺其同伴,一路上憋著不敢發(fā)作,如今終于找到了機(jī)會。此處懸崖,夜色籠罩,一點不慎便直接跌入萬劫不復(fù),郁遲怎會知道路在何處。郁遲卻未表現(xiàn)出絲毫退卻,仿若眼前的是一條山間小路,他根本沒將它放在眼里。郁遲垂眸往山崖下看,連青喙都沒反應(yīng)過來,他直接縱身往下跳。青喙渾身冒了層冷汗出來,硬生生按著自己沒表現(xiàn)得過度緊張,只見郁遲穩(wěn)穩(wěn)落在山壁上。那里有東西可以落腳?青喙心里暗驚,無比確定自己沒看見有什么東西可以落腳。郁遲只頓了片刻,又是兩個起落,往更深的崖底墜落。青喙這才看見從郁遲腳下顯出來的石楔。石楔和山崖完全是相同顏色,哪怕是郁遲剛剛離開青喙追著他的身影都有些分辨不清。青喙心下又是震驚又是安心,只覺這趟差事可能比想象中要容易些,起碼自己能活著回落日山莊的可能性并不是沒有。天殘教三人也大為吃驚,他們本只想挫挫郁遲銳氣,卻沒想到他真的能找到往下的路。“請吧?!鼻噜剐α似饋?,平淡的語氣,對那三人擺出來一個請的手勢。山崖下沒有一絲風(fēng),倒有些沉悶的熱。一點火光引著路,陸續(xù)落地的幾人往更深的深處進(jìn)去。青喙跟在郁遲后頭,他看郁遲的背影,只記得少爺說過郁公子不善言談,可這幾日觀察下來,兩人獨處的時候郁遲確實不怎么講話,但有外人在時郁遲卻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有點像少爺,卻也不像少爺。少爺身上的東西讓人感覺是渾然天成的,而郁公子卻感覺是刻意為之,有一種離析的錯覺,總覺得他外頭的殼子和內(nèi)里的芯子不是一套。火光豁然亮堂起來,青喙猛地回神。他快走了兩步,不動聲色貼近郁遲身側(cè),“公子。”郁遲低聲“嗯”了來應(yīng)答,示意自己已經(jīng)記熟,不必?fù)?dān)心。他此次前來魔教,謝懷風(fēng)讓青喙轉(zhuǎn)交給他一個身份。既然已經(jīng)來了,那就把事情辦得利索些,有了這個身份,魔教的人能更容易信任他,相對來說他也能更安全幾分。青喙一顆心始終懸著,并不是不放心郁遲,只是這終究是魔教的地盤。他們孤身犯險,魔教萬一信不過郁遲,不愿將這個教主的位子拱手讓人,他們絕對無法活著離開這里。青喙兀自擔(dān)憂,腳下步子卻走得穩(wěn)健。突然身前天殘教三人往旁邊一散,迎面而來的竟然是一把巨斧!青喙想迎上去的心思只動了一瞬,余光瞥見郁遲抽刀,腳步鬼魅般一滑,擦著斧刃而過,碎風(fēng)刀卻是勾著來人頸邊的發(fā)絲掃了過去。他的刀再往前一點,這人的腦袋就不保了。“哈哈哈哈你這糟老頭子,屁大點的娃娃都對付不了,丟人現(xiàn)眼!”郁遲身形未定,崖底便響起一聲笑,緊接著兩支飛鏢貼著他頸側(cè)飛過,只差一絲便能劃開喉嚨。郁遲冷眼站著,未見絲毫慌張。拿斧頭的是個約摸五十多歲的,往旁邊啐了一口,朝著里頭抬了抬下巴,“有本事你來!”他話音剛落,里頭走出來一紅衣男子,長相氣度皆是不凡,卻是看不清年歲。郁遲目光又往后落,緊跟在紅衣男子身后還有什么東西。是個女子,穿一身輕薄黑色紗裙,瑩白的前胸和大腿遮也不遮,她似飛鳥般掠過,足尖在郁遲面前一點,手指捏起石壁上釘著的兩支飛鏢,其中一支含進(jìn)嘴里,對著郁遲拋去一個飽含意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