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扳手著力的地方砰出了鋒利的碎屑。

“都往后！”趙熙曜向后喊喝退了想要靠過來的錢琢和助手們，重新掂起了扳手，重新握緊，握牢。

乓！——

一人多高的落地玻璃窗碎成了兩大部分，一部分還保持著蛛網(wǎng)樣的裂縫，堪堪掛在窗沿。另一部分則是碎成了數(shù)不清的尖利碎片，在承力的那一刻，驟然分散，爭先恐后地濺到趙熙曜身上！

落地窗雖然沒有完全打碎，但是已經(jīng)破開了一個大洞，進去一個人已經(jīng)足夠了，錢琢立即沖進去。

剩下的人紛紛擁上去查看趙熙曜，撿去他身上沾著的大片玻璃。趙熙曜額角劃出了幾道細細的血痕，還好穿的是衛(wèi)衣，不然手臂都要劃破。

趙熙曜拍了拍身上的碎玻璃，手一落到衣服上，立即引起密密麻麻，深淺不一的疼痛。還有很多藏匿的玻璃碎屑沾在衣服上。

但趙熙曜管不得那么多了，緊跟著錢琢就沖進去。

錢宏江早被樓下的動靜驚到，慌忙從三樓走下來，面色不善地站在樓梯拐角處，怒道，“你們來干什么！”

錢琢一步步走進錢宏江，毫無懼色，沉聲問，“錢玓呢？”

“錢玓？哈哈，誰叫錢玓？樓上那具尸體嗎？”錢宏江癲狂地拍著樓梯扶手大笑道。

趙熙曜一聽這話，立馬推開錢宏江沖上樓，“錢玓！”

錢宏江被推的站不穩(wěn)，索性跌坐在地上。邊笑邊拍手說，“我真是養(yǎng)了兩個好兒子啊，寧愿死了錢也不給我，看這樣子還要聯(lián)起手來對付我。”

趙熙曜在三樓書房找到錢玓的時候，后悔剛剛沒能踹那人一腳。

錢玓了無生氣地靠著書桌坐著，眼睛睜著但是目光無神，趙熙曜急忙喚他，“錢玓，錢玓?！?/br>
錢玓這才抬眼看了他，眼淚忽然無可逆轉(zhuǎn)地落下來。

趙熙曜顧不得擦去錢玓的眼淚，只得安慰說，“別怕，我來救你了，別怕啊。”

趙熙曜仔細看才覺出錢玓遭的罪。錢玓手腕被拷著，因為劇烈掙扎過，手腕被勒出深深的紫紅色的淤青，手腕內(nèi)邊甚至勒破了皮rou，脖子上有觸目驚心的掐痕，嘴角破了，干裂著透出血絲。

錢玓一言不發(fā)，只是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手銬被解開的那刻，他忽然伸手，緊緊摟住趙熙曜的脖子。

趙熙曜就著這個古怪的姿勢把錢玓攙起來，再背到背上。兩人沉默地下了樓。

樓下客廳，錢琢好像在燒什么東西，大門已經(jīng)從里面被打開。趙熙曜一刻不停，穩(wěn)穩(wěn)地背著錢玓就走。

錢玓坐在趙熙曜開的摩托上，久違地覺出心安。

兩人穿過茫茫夜色，沒有走紅綠燈的大路，走的是居民樓后面，成謎一樣的數(shù)不清的小巷。晚風(fēng)從脖頸溫柔而過，夾雜海風(fēng)的濕熱，讓人產(chǎn)生墜落溫柔的奇妙錯覺。錢玓坐在趙熙曜的車后，不知道他要去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毫無道理地覺得心安。

各種氣味交織，碰撞，最后揉和在風(fēng)里，是安穩(wěn)踏實的小巷的氣息。炸串香，飯菜香，露天大排檔混著汽車尾氣，各色招牌從錢玓眼前飛速閃過，有一段路和一輛同樣快的電瓶車同行。電瓶車后座坐著一個抱著書包的小姑娘，竟然朝著錢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錢玓眼淚從看到趙熙曜起就沒斷過。他聽到了樓下的聲音，玻璃的碎裂聲，趙熙曜的著急大吼。他也看到了，趙熙曜像個傻瓜一樣的，衣服上的玻璃碎屑甚至多到反光也不知道撣干凈，脖子那里藏著一圈夜色里耀成銀色的碎屑，劃的后頸血絲遍布，而他本人好像還不知道。

在感覺快被掐死的那一刻，錢玓心里竟然想的是，真遺憾不能再吃到趙熙曜做的春卷了。

最后一絲對親情的企望也被殘忍扯斷，以為自己就要在深淵里陷下去了，沒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為了他的一句話，真的千辛萬苦，為他而來。

從絕望深淵里恍然撈起，逃進溫柔夜色里。

趙熙曜在一家離L大很近的面館前停下了。他把錢玓攙扶下車，自己進了后廚和老板打招呼。不久就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小龍蝦蓋澆面。

趙熙曜從筷籠里撿起一雙一次性筷子，撕開包裝紙，遞給錢玓?！俺匝健！?/br>
是九月正肥的小龍蝦，剝?nèi)チ藲?，濃油赤醬燒的紅艷艷的，擺在雪白的面條上。錢玓不接筷子，只伸手拉住趙熙曜，拉近，再拉近。

過了飯點，夜宵的時間還沒到，面館里統(tǒng)共坐了不到五個人。

但是趙熙曜卻把錢玓推開，微微搖頭，眼神滿是抱歉?！肮?，現(xiàn)在不能抱你，我身上都是玻璃渣子?！?/br>
第十五章宵月

等錢玓吃完面，趙熙曜付了錢，領(lǐng)著人往外走。手臂微微環(huán)在錢玓背后，不是刻意做出的親昵動作，而是下意識的保護。

走到面館外面，錢玓才看清趙熙曜騎的是一輛掉漆掉的慘不忍睹的摩托車。

“我給你重買輛車吧。”

“要不要去醫(yī)院看一下你的傷。”

兩人同時開口，同時愣住。

趙熙曜先反應(yīng)過來，拍了拍摩托車的后座說，“不用，這車不是我的，我發(fā)小的?！苯又聪蝈X玓，“除了手和脖子，你還有沒有哪里疼?！蓖盹L(fēng)拂起，來往車流閃起交錯的燈光，映在趙熙曜的側(cè)臉，顯的眼眸里有星辰閃爍。

錢玓啞然失笑，咧了咧破開的嘴角，一個跨步坐上了摩托車的后座。

趙熙曜側(cè)過臉來看他，錢玓按住他的臉頰，指尖所觸細膩溫?zé)幔皠e轉(zhuǎn)頭，你后脖子上沾了一圈玻璃渣子，”他伸出另一只手摟緊趙熙曜的腰說，“不去醫(yī)院，你帶我走?！?/br>
到了L大西門口的時候，遠遠地趙熙曜看到一個人戴著帽子蹲在石獅子旁邊，撿小樹枝劃地。他停下車，拔了鑰匙就喊了一聲，“朝哥！”

蹲著的人聞聲抬頭，看到趙熙曜向他跑來，高興地掀了自己的帽子，小樹枝被扔到一旁的草叢里。

錢玓跟在趙熙曜后面下了車，看著趙熙曜熱絡(luò)地同人打招呼，一時間心頭升起了說不清的不安全感。

等他走近了，看清了趙熙曜打招呼的人之后，這不安感就演變愈加強烈。脫下帽子的那人相貌實在是非比尋常，看起來比趙熙曜成熟些，眉眼間是精雕細琢的俊朗帥氣。雖然穿的是帽衫搭配懶散的短褲，但只是隨意地站在那，就能連同周圍的氛圍都帶的閃耀起來。

趙熙曜把鑰匙重重地拍在韓朝早就攤開的手掌，舒心地說，“謝謝哥，小哈雷幫了大忙！”

韓朝把鑰匙揣進口袋，朝趙熙曜胸口不輕不重地錘了一拳，調(diào)侃道，“說吧，剛剛救的是不是我未來弟妹？”

正說著，錢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趙熙曜的身后，離他一步遠，抱臂審視地打量著韓朝。

韓朝注意到了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