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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部的管子已經拔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塊邊緣整齊的紗布。藍白條被單底下還藏著很多拔了或者沒拔的管子,它們像李海芳平靜的面容一樣具有欺騙性,讓趙熙曜有種李海芳或許還活著的錯覺。可是他貼近李海芳的臉,伸手摟住她的脖頸,手掌卻不再能夠觸及到跳動的脈搏。僵硬和冰冷告訴他,什么是事實。送去太平間的時候,李海芳整個人已經蒙上了白布,成為散發(fā)著嶄新氣味的白布底下的毫無生命力的起伏。醫(yī)院的電梯很深,從頂樓運行到一樓需要不短的時間,幫忙搬運的護工沉默地站在離尸體最遠的電梯門處,趙熙曜和李海芳的頭部平行站著,腦海里如同放映影片一樣地,閃過很多不明意味的場景。李海芳喜歡吃糯米,是南方水鄉(xiāng)人,講宋詞時清脆動聽的語音語調,同上好的糯米一樣,適口彈牙。李海芳講課講著講著急性腎炎犯了,送到醫(yī)院急救,醒了以后調侃說,“贏的生前身后名。”李海芳會在每個兒童節(jié)都特別認真地對趙熙曜說節(jié)日快樂,說你在我心里永遠是孩子,永遠是寶貝。仔細回想起來,李海芳對他的最后一句話是,“春天到了,你嘴角上火,回家給你泡些菊花茶喝。”趙熙曜目送著李海芳被推進一個很窄的小盒子,很窄,然后重重的鐵門關上。他回去頂樓,簽完剩下的同意書,一步步走去李海芳的病房,拿走被稱作是遺物的東西。李海芳來住院時,仍然拎著趙熙曜做優(yōu)秀志愿者時得來的包。趙熙曜用那個挎包裝了一些必要的東西,沉默地走出病房。床單枕褥已經換過了,很快就會有下一個病人住進來。趙熙曜要去聯系殯儀館,他背著那個繡了自己名字的挎包走出醫(yī)院的大門。路上人特別的少,抬眼看,頭頂是淺青色的黎明。第三十五章寢待月3這是趙熙曜第一次直接面對死亡。三年前父親去世時,都是李海芳擋在他的前面,送別,追悼,火化,埋葬,他只負責做那個靈堂下垂首默淚的兒子。這次沒有人擋在他前面。殯儀館的人員說好早上十點來接人,趙熙曜下意識地追問一句,那我要做什么?電話那端頓了頓,安慰說家屬先休息一下。要休息,趙熙曜默念著,他順著醫(yī)院門口的那條大路走回家。凌晨四五點鐘的光景,街道兩旁開門的店鋪很少,早餐店的師傅盛著一瓢涼水要澆在生煎包的四周。生煎包排列的活潑可喜,一個接一個擠挨在扁平煎鍋上,水流澆下,瞬時騰起沖頂的霧氣,像是要趕著天邊那顆啟明星。趙熙曜肚腹空空,跟早餐店老板說,給我來五個生煎包。他吃三個,李海芳吃兩個。一貫如此。家里會有煮雞蛋,還會有百合小米粥。老板笑呵呵地接過錢說,小伙子起的這么早啊。趙熙曜順口回應道,“是啊?!?,話語出口的那一瞬間,聲帶像是要被撕裂一般的疼。他想起來了,他不是起的早,而是昨天一整夜都沒睡。他買多了生煎包,家里也不再會有煮雞蛋和小米粥。沉甸甸的,裝在口袋中的,是家中全部的兩份鑰匙。?趙熙曜走到家之后,坐在李海芳平時備課的桌子上,對著電熱臺板下墊著的通訊錄名單,一個個給李海芳的同事還有家里的親戚發(fā)短信。殯儀館的人說人拉來之后七天內要火化,L市天還冷著,趙熙曜不想李海芳在那個很窄的鐵盒子里凍著。如果可能的話,趙熙曜想,三天之后簡單地開一個追悼會,然后就讓李海芳永遠地睡吧。桌子的右手邊放著一兩本批改好的作業(yè),李海芳用慣了的紅鋼筆壓在上面,趙熙曜很累了,他趴在桌子上睜眼看著,他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李海芳平時看到他趴在桌上,一定會勸他去床上睡,說這樣對頸椎不好,但李海芳不在了。唐馳心站在趙熙曜家門口時,鑰匙還掛在鎖眼。她試探地敲了敲門,喊了兩聲“熙曜”,看到趙熙曜睜著眼盯住房間里虛無的某一處,眼角涸轍,淚痕緊繃。“熙曜,我是馳心姐?!彼隽伺鲒w熙曜的肩膀,“熙曜,你吃過早飯了沒有?!?/br>“熙曜,你還能聽到姐說話嗎,阿姨她也不會希望……”唐馳心嗓眼里壓抑著哭聲。“我還好,馳心姐?!壁w熙曜慢慢地撐著桌子站起來,“我有點想躺一會兒,九點鐘的時候叫我一下好嗎,殯儀館到時候去?!?/br>八點四十的時候卻自己走出來了,韓叔韓嬸和唐馳心都坐在客廳,看著趙熙曜抹了把臉,很抱歉地說,“睡不著,提前去吧?!?/br>趙熙曜向輔導員還有導師請了一周的假,前三天愣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他像一張箔錫紙撐起來的人,看起來堅實,但碰一下就知曉脆弱和勉強。三天內,辦理死亡證明,注銷戶口,同殯儀館協商,找墓地,還要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吊唁。趙熙曜手足無措卻又像被命運揪緊了頭發(fā)強迫著面對這一切,他連掉眼淚的時間都不再有。塵埃落定的那天下午,趙熙曜關上了三天都不曾合上的房門。外套上還沾著墓地帶來的灼燒味道,他把頭埋進李海芳的枕中,深嗅著李海芳最后的氣味,在遲來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里,把自己一點點地,重新拼湊起來。?錢玓又是一個月沒聯系趙熙曜。自從那夜被趙熙曜氣走以后,也不回市中心的家,直接把趙熙曜的手機號和微信拉黑,給自己造個清凈。程珀遙后來和他吃飯的時候說了實話,結婚確實只是她搪塞程盛的借口,她對相夫教子沒有興趣,并且已經提交了繼續(xù)攻讀C大天體物理專業(yè)的博士的申請,今年十二月就要到智利的天文觀測基地去工作了。程盛自然是最欣慰的那一個,女兒學業(yè)有成,未來的女婿也一表人材,而且是他多年來最期待的那一個,他催促兩人在珀遙去智利之前就把婚事辦了,這樣大家都安心。錢玓對此沒有任何意見,也并不準備告訴趙熙曜。程珀遙不會同他行夫妻之實,按計劃連蜜月旅行都沒有,她甚至打算婚禮辦完的第三天就飛去沙漠。而忙婚禮的那幾個月份,趙熙曜正在國外留學,他不會知道,也沒必要知道。這一個月,程盛追加了數量可觀的投資額,訂婚的事也提上日程。雖然程珀遙不愿意要蜜月旅行,但是程盛還是興致勃勃地同錢玓聊他覺得不錯的蜜月勝地。錢玓聽著覺得其中幾個地方都不錯,開小差時想著,哪天帶趙熙曜出去玩兒一圈。等一個月忙完,氣早就消的不知道哪里去了,他開車回家之前把趙熙曜的號碼從黑名單里移除,心里泛著酸又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