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弟子，只是會和宋真人成為一對尋常師徒。

他會經(jīng)歷楚慎行所經(jīng)歷的三百年，而后，在宋安在徒弟的芥子袋內(nèi)放入的之后，一切陡然變化。

而宋安不曾出手干預(yù)程玉堂、莫浪愁這對道侶經(jīng)歷的一切。所以，他們在宋真人所知道的那個未來之中曾有的經(jīng)歷，就是楚慎行的過往。

兩人相識、相遇，有了程云清。

莫浪愁被紫霄院重新找上，程玉堂將幼女托付給故友宋真人，而后——多半是去南疆找尋道侶。

所以變異洗髓丹依然會出現(xiàn)。

楚慎行已經(jīng)知道，在這瓶洗髓丹煉制出的第一時間，紫霄掌門就找到自己，想要他尋一名正道修士，好知曉此丹作用。

倘若沒有楚慎行在，那接到這個任務(wù)的，多半是裘振。此人或陰險，或歹毒，但也因此懂得“審時度勢”，乖覺地做著紫霄掌門手邊的一條狗。

他會比楚慎行更積極、主動地完成師尊吩咐的事。

正好，同一年，歸元宗收徒，無數(shù)修士前往姑蘇。

楚慎行不記得當(dāng)年歸元弟子有何傷亡，照這么看來，裘振最后找上的仍是旁人。但總歸，他會嘗試出一個結(jié)果。

假若證明靈丹有用，那紫霄掌門會親自吞下靈丹，以求進境。

所以，如果當(dāng)下玉瓶內(nèi)有唯有一枚丹藥……

那在“原定”的命運之中，正道之人再無拿到變異洗髓丹的可能。

如果是兩枚呢？

一切會往更復(fù)雜的方向發(fā)展。

楚慎行在歸元三百年，又在思過崖下五百年，不曾見到天裂。如今天裂提前出現(xiàn)，聯(lián)想到諸人提過的“天機變動”，楚慎行認為，這和宋安之死有關(guān)。

宋安的出現(xiàn)，在楚慎行的人生圖卷之中落下淺淺一筆。他的死亡，則讓碧元大陸紅塵眾生提早遭逢劫難。

在最初那個沒有宋安的世界里，紫霄掌門有至少八百年時間，來抉擇他是否要用第三枚靈丹。

八百年中，他或許已經(jīng)將其用去，也有可能只是把這靈丹當(dāng)做底牌。

想到這里，楚慎行的心跳一點點加快。

他更深入地想：但如果靈丹沒有用，甚至?xí)p傷道體呢？

并非沒有可能。楚慎行此前就知道，一個爐子出來的靈丹也可能出現(xiàn)不同功效，遑論主材料是一株變異靈植。但紫霄掌門顯然不知這點，在此人看來，一爐子丹，該是一種用處。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命弟子找人試藥。

一旦裘振發(fā)覺靈丹無用，那余下的一枚兩枚，可能被毀去，也可能就此被束之高閣。

這么一來，正道之人倒是依然有可能拿到余下的洗髓丹。

余下的丹藥或許是有用的一枚，或許是一好一壞。

這就很簡單了。

楚慎行理清思路，得到結(jié)論。

假若如今瓶子里還有一枚洗髓丹，換言之，當(dāng)初紫霄掌門一共只煉出兩枚，那這一枚靈丹，就只會是壞丹，不能再用。

畢竟能拔升修為的一枚“好丹”已經(jīng)被楚慎行用掉，這不可能成為底牌所在。

但倘若還有兩枚，便不妨一試。

情況再壞，總不至于壞過現(xiàn)在。

……

……

滿室碧元修士仍被魔修困住，不得脫身，只能眼睜睜看蘇支目佉殺雞儆猴。

伴隨著諸人驚呼，青云老祖一動不動，地上的血洼卻出現(xiàn)些許變化。

那原先分明只是一小灘血，這一刻，卻似化作泉眼，往外汩汩冒出濃稠、腥臭的血水。

除此之外，此前碧元修士們?yōu)榍嘣评献嫠鶄?，有人一樣嘔血。到現(xiàn)在，他們吐出的血，也成了一樣的泉眼，期間血水無窮無盡。轉(zhuǎn)瞬工夫，就在諸人腳下積起小小一洼。

分明只是頗薄的一層，卻又像是一方深深潭水，帶著不知名的力量，要將人往下拽去，陷入其中。

早前兩旬，在場諸多修士雖然行于血水之間，但總是搭乘靈梭。陸璇和儒風(fēng)南長老倒是試圖研究血池構(gòu)成，但也只是用機關(guān)將血水盛到靈梭之上，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親身踩在其中。

他們初次遇見這樣的架勢，花了些工夫，才意識到，照這么下去，青云老祖會先被血池淹沒！

所有人不寒而栗。

在這時候，蘇支目佉幽幽問：“你們可要開始修習(xí)我族心法？”

凌玉、陸璇等人眼帶憤色，往魔族望去。

哪怕知道此時應(yīng)該忍一時之氣，但他們?nèi)绾文墚?dāng)真不顯露分毫？

正這樣想，忽聽一道迫不及待的話聲從耳邊傳來，大叫道：“開始！這便開始！”

這話音近乎稱得上諂媚了。

歸元諸人齊齊側(cè)頭，對此人怒目而視。孟峰主被這樣看著，原先還有所瑟縮，但轉(zhuǎn)瞬，他聽到幾聲痛苦的嗚咽，是那些瞪著自己的人雙目流下血來。

孟峰主當(dāng)即挺胸抬頭，還勸一句：“諸位道友，我知你們關(guān)切青云真人，”連對青云老祖的稱呼都改去，“但做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如今跟著紫霄院，方算前途大好，你們便莫要負隅頑抗了，趁早棄暗投明，才是正理?！?/br>
他這一番言論，聽得旁邊穿云樓主嘖嘖稱奇，同時后悔，覺得自己該早些開口。這下落了先機，往后，恐怕都要比姓孟的慢上一手。

穿云樓主心中斟酌。

他想要取巧，看能不能琢磨兩句好聽的，好迎頭趕上。耳邊是魔族的笑聲，血水涌動的聲音，歸元修士的細微動靜。再有，尖銳的、像是什么東西破風(fēng)而來的聲音——

是什么？！

穿云樓主來不及細想，就覺靈梭一震。

蘇支目佉青黑色的身體，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分作兩半。

兩半分別砸落在地，濺起一片血水。

同時，有一個遙遠的、宛若來自天際的聲音，帶著幽幽梵音，問：“誰要修習(xí)？”

孟峰主渾身一震。

那個嗓音又開口，問：“誰要‘棄暗投明’？”

孟峰主“咚”得一聲，跪在地上，顧不得血水四濺，渾身戰(zhàn)栗。

歸元之人只覺得身上禁錮倏忽一松，眉目之間的刺痛也在須臾之間和緩。

幾人沖去青云老祖身側(cè)，將人扶起。但見血水不住從掌門老祖身上滑落，那之后，露出尋常的、未受過傷的皮膚。

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心頭大驚，巨大的驚詫之下，甚至忘記歡喜。

一直到楚慎行開口，打破一室寂靜。

他帶著三分驚訝，七分了然，朝出現(xiàn)在靈梭中的人規(guī)規(guī)矩矩拜下。

秦子游一樣跟著師尊，朝此人拜下。

只聽楚慎行道：“多謝老祖相救?！?/br>
是誰？

秦子游跟著說：“多謝老祖相救。”

有誰還能被稱作“老祖”？

青云老祖起身，面色凝重，目帶喜意，拱手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