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問他，“今年上香了嗎？”

泰安愣愣的搖頭：“沒。”

“那走吧，給你娘親掃墓上香?！迸彡煽此€愣愣的站在那，一插腰惡聲惡氣的道，“趕緊給小爺我過來！磨磨唧唧的煩死人了！混賬狗東西！”

……

越貴妃在普陀寺舉辦春秋宴的這幾天，謝玉舒每每批奏章都批到深夜，葉煊下了碗面當(dāng)作夜宵端過來，就見他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臉上還沾著零嘴碎屑，眼圈下一片淡淡的青黑。

葉煊將他抱到床上，剛蓋好被子，謝玉舒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含混的喊了一句，“殿下……？”

“是子煊，玉舒又喊錯(cuò)了?！?/br>
葉煊摸了摸他的臉頰，謝玉舒在他手心蹭了蹭，遲緩的改口，“嗯，子煊……”

“好好睡一覺吧?！比~煊指尖輕輕的滑過謝玉舒眼尾的紅痣，謝玉舒有些癢的縮了縮脖子，徹底睡了過去。

葉煊走出謝玉舒的院子，又走遠(yuǎn)了一些，確定不會吵到謝玉舒，才低說了句，“出來?！?/br>
泰安鬼魅一般的出現(xiàn)，“黃維仁。”

黃維仁在小廳等了有一會兒了，見到葉煊進(jìn)來，沒有寒暄，只說了一句，“陛下召王爺入宮商議正事?！?/br>
“哦？深夜急召，不知是什么正事？”葉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指尖輕輕敲擊著扶手。

黃維仁看著他堆著臉笑起來，“什么正事，蕭王殿下不是清楚的很嗎？封將軍三十萬大軍兵臨京都，其中更有十萬偽裝的戎軍混雜在內(nèi)，是或不是？”

“又或者，不該叫封將軍，應(yīng)該叫馮子健馮將軍才是吧?！?/br>
……

夜色寂靜，蟬鳴卻不止。

葉煊跟著黃維仁一路暢通無阻的進(jìn)入乾元宮，能很明顯的感覺到看似沉寂實(shí)則怪異的氣氛，但葉煊沒有察覺到殺意，周圍沒有暗衛(wèi)。

葉煊不動(dòng)聲色的握住袖里劍，就見黃維仁左拐右拐帶著他進(jìn)入了內(nèi)殿，領(lǐng)著他進(jìn)去，趙安站立在一邊，賢妃正拿著一方帕子坐在床榻邊給皇帝擦手背，床榻有些凌亂。

葉煊眉頭一斂，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掀開床帳往里看去，就見皇帝瞪著雙眼死不瞑目的躺在那里，眼神已經(jīng)潰散了。

“他已經(jīng)死了?！辟t妃將皇帝的手放下，這才露出手上幾道見血的抓痕，她卻笑得溫柔，理著衣袖緩緩說，“他掙扎起來抓的我好疼。”

“不知道m(xù)eimei死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這么疼?！?/br>
她喃喃自語道，“我當(dāng)初就不該明知是個(gè)地獄還答應(yīng)她替嫁，到最后連死了都要頂著別人的名諱，也是我辜負(fù)她，終究沒能止住國家的頹敗，交到了一個(gè)無用人的手里，徒給他人做嫁衣?！?/br>
葉煊豁然看向她，眉頭挑起，曾經(jīng)怎么也想不通的謎底在這一刻全然揭開。

他笑了一聲，肯定的道：“原來你才是渤海長公主?！?/br>
第48章

葉煊以前就覺得奇怪,渤海王族就算向大梁以和親的手段借兵，也不必讓長公主親自來，且長公主嫁入王府后,并不顯眼,也跟傳記中描寫的頗有出入，當(dāng)時(shí)葉煊也只以為是,這般女子不擅長爭寵,被囚在王府那一方小天地里心情郁郁。

如今賢妃自己吐出偷天換日替嫁的法子，葉煊腦中的疑竇豁然開朗。

“既然選在了越貴妃的春秋宴下手,娘娘又為何喚我來？是打算栽贓于我？”葉煊如此問,卻氣定神閑。

“若是要栽贓于你，我便不會刻意將炔兒也支開了?！辟t妃笑了笑，說,“馮子健三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虎視眈眈,這皇位可燙手的很,誰坐上去誰就會死，除了你?！?/br>
葉煊不置可否，挑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黃維仁,明白了,“你們打算擁我為皇，好讓我舅舅退兵，保葉梁不亡國？”

“為什么？”

葉煊有些疑惑,因?yàn)榛实鄣乃叫?黃家被扣上莫須有的帽子抄家問斬，只剩他黃維仁一個(gè),在刑部大牢受盡折磨欺辱,最后成為閹人徹底斷絕前途；賢妃的meimei替嫁王府過的并不算好,查江南私鹽案，被皇帝或直接或間接毒殺，死時(shí)年歲也才二十出頭。

如此血海深仇，居然還要保大梁不亡國？

看兩人面相，一個(gè)賽一個(gè)的涼薄，原來刀子嘴豆腐心？葉煊不由嗤笑了一聲。

黃維仁沉默了片刻，紅著眼睛啞著聲音一字一句定定說道，“我是大梁人?！?/br>
“縱有昏君戮我黃家數(shù)百口人，黃某日日睡夢中惡鬼纏身，恨不能報(bào)仇雪恨，生啖其rou、渴飲其血、扒其皮、抽其筋，挫骨揚(yáng)灰！可大梁子民無辜，京中百姓無辜，千千萬萬朝臣家眷無辜啊。”

“我黃家兒郎世世代代生在大梁沃土，食大梁米糧而長，一身傲骨，不堪折腰。君王負(fù)我我可弒君，朝臣負(fù)我我可戮臣，可江山百姓無辜者眾，未曾輕賤我，我怎可屠民？若真為一己私欲，做盡覆國之事，那我同負(fù)我之君辱我之臣欺我辱我之人有何分別？”

“黃維仁寧戰(zhàn)死于疆場，也不愿北戎鐵蹄踐踏我大梁土地，戮我大梁百姓?！?/br>
他說道最后，背脊挺直，眼睛里充了血，聲聲振聾發(fā)聵，眼前一陣陣發(fā)暈，往后倒去，被趙安幾步扶住。

這太監(jiān)擦了擦眼嘆了聲氣，拍著他的背脊將他扶坐下。

葉煊看著兩人沉默，即便在前線戰(zhàn)場生來死亡七年久，他也無法跟這些人共情。

他不懂裴昌驅(qū)盡戎狄護(hù)佑河山的大志向，也不懂黃莽死守前線絕不退讓的絕對忠誠，更不懂黃維仁和趙安對大梁強(qiáng)烈的歸屬感。

葉煊和泰安一開始隨軍出征，只是封洛的要求，以及為了磨礪武功，他們兩同領(lǐng)一軍，從來沒有意氣用事過。

當(dāng)初有一場伏擊戰(zhàn)很兇險(xiǎn)，封洛受了傷還被當(dāng)作誘餌引戎軍偷襲，將他們驅(qū)趕到埋伏地帶，葉煊帶的人和黃莽帶的人前后埋伏，那戎軍也狡詐，明明是逃竄而來，卻大呼砍了封洛的頭要獻(xiàn)給大汗，黃莽擔(dān)心的不行，明知道很可能是故意的，還是咬著牙帶兵出擊。

他們隊(duì)里的將士們也很不安，葉煊和泰安卻動(dòng)都沒動(dòng)，貓?jiān)趲X上跟死了一樣，等到最合適的時(shí)機(jī)，沖上去殺了，也不理黃莽說先回營看看主將的話，套上那些戎軍的盔甲往戎軍大營而去。

封洛說他們冷靜，批評了沖動(dòng)跑回來的黃莽等其他五虎將，夸贊葉煊和泰安臨危不亂。

葉煊以前總以為泰安神情冷漠共情差，那一刻卻恍然明悟，其實(shí)他們是一樣的。

葉煊收回落在黃維仁身上的視線，看向賢妃，“你呢？”

賢妃：“唇亡齒寒，葉梁若亡，下一個(gè)便是我渤海?！?/br>
葉煊不為所動(dòng)，“若我未曾記錯(cuò)，他也在渤海數(shù)年，同你乃是故交?！?/br>
“不錯(cuò)?！辟t妃笑了一下，語氣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