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說了，就備著熱騰的新茶，不說一句話，就看著他，等他。

他想起來這人，叫更生，乖憨的，就忽然覺得委屈，漫眼的冰雪，他還想盼這人暖乎的身子，純心思只專他一人，被他騙回來，又轉(zhuǎn)手送給別人，沒說一句怪他。

這人多好啊。

他迷瞪想著，昏昏入睡。

那太醫(yī)果然是好的，治了一月余，春節(jié)過了，紅火日子他家里寂寂的，大年將將滑了六七天，討著喜慶日子，終于把老人喚醒了，睜了眼，只看了旁邊的付寬，嚇著，差點認不出來。

小兒子是積勞，身子骨瘦了不少，眼底疲得沒法了，一張臉枯黃倦怠，沒得神采了似的，見父親轉(zhuǎn)醒，一激靈，剛直起身子，就昏了。

這屋子也是鬧笑話，剛醒了一個又倒一個，老子醒了小的暈，把太醫(yī)累壞了，走時討了不少響頭。

付寬被熱乎水暖的舒坦，身子像涌了溪水，活歡了，哼著要轉(zhuǎn)醒，他艱難地睜了，恍惚之中看見個小人兒，湊到他臉上了，大眼睛急紅了，朝著他喊：“哥！你好不好？”

身上是沾了精貴粉，清香的，但這奶小子泛著股純氣，付寬認得他，夜里老想著的人，名叫更生，人冒傻氣兒，對他是真心。

他以為又進夜了，只晃了晃腦袋，卻見著那張臉，白凈，可人，貼在他臉上，濕漉漉的，有淚。

“更生？”付寬欣喜不已，虛著身子，要把他抱在懷里，一起身就看見后頭還站著個人，他忖著那少爺樣兒，忍住了。

“哥哥，有大雪！更生過不來。”更生哭著，看著他臉上熬瘦了的痕，饑黃的俊臉枯了一般，狼狽的沒型了，心里難受，卻側(cè)著臉看了一眼后頭的人。

岑公子這才上前，“路封了，早些日子聽說府里有難，只可惜過不來，更生日日吵著，今日才得空?！?/br>
付寬不想聽他說話，只看著更生，養(yǎng)好了，穿的好衣裳，白毛領(lǐng)環(huán)著下巴，煞是的可愛，他張了張嘴，想把這人討回來，“更生……你……”

更生站起來，跟他松開些，看著付寬的眼睛，還閃著花，“……少爺，你沒事，更生就可放心走了?！?/br>
那少爺趕緊握著他的手，像是慌了，“更生，你來見我的！”

更生只掙了他，站到岑公子身邊，那公子溫溫柔柔地給他擦了淚，他才虛著眼神不看他，說道：“馬……馬車走得慢，說趕著忙，不然回去得夜里了?！?/br>
付寬張著嘴，那手還伸著，漏在被褥外頭，被寒氣侵得凍僵了。更生走了，如同那個晚秋里，他把更生轉(zhuǎn)手讓人一樣，陪在另一人身邊，走了。

好人兒當然是收到自己懷里。

那岑公子說的話，他記起來，只暗暗地收了手，面上煞似的嚇人。

更生：金秋一展最平安

38

那彩花，塑紙的，染著七彩斑斕的色兒，是“游龍戲鳳”里逗笑玩樂，給臺子上唱曲兒的人扔的。

更生看得癡了，聽那鶯歌似的小嗓，細軟地唱進心里，正瞇眼，一朵不知哪來的花，轉(zhuǎn)著流彩，正砸在他心口上！

岑公子與他坐下，他是真喜歡這人的，軟心子好欺負，有些木訥，但是也足夠撩人，他舍不得似的，將更生抱在懷里，那人羞了，抬起腦袋問他：“岑哥，你親更生的嘴吧。”

岑公子沒親他，只撫他的發(fā)，“你扔那朵彩花，是個什么意思？”

更生剛來他府里沒幾天，這公子待他真好，心疼他，給他最好的，他老老實實回答：“就是氣。”

“氣什么？”岑公子淺笑著，是想舒他的小心思，“難不成……那花是荀貞的？”

更生搖搖頭，“不曉得誰扔的，更生沒尋著人?！?/br>
“那你對著他撒氣，是為何？”

更生轉(zhuǎn)著不靈光的腦袋，仔細地想了半天，卻把人想委屈了，眼睛一紅，“他丟我，更生也想跟越桃一樣，跟個好人了，過一輩子?！?/br>
岑公子默了，這懷里的小人兒，心底是有主的，他來得晚，被被人搶先了一步，只可惜，“他那么壞，把你丟了，你怎么不怪他呢？”

更生搖搖頭，“……這個，想不出來，他有時候壞，其實是好的。”

那少爺把百姓分了三六九等，把他低看了，這傻孩子還替著他說話！岑公子覺得惱怒，一把拉過更生的脖子，狠狠地，伸進去舌頭，攪弄小人兒的嘴，弄狠了，他才醒悟似的，又溫柔地給他道歉。

好些日子，他左思右想，帶著更生到付寬面前顯擺，見著那人吃癟，心里又喜又氣，不想這兩個有情人通氣似的，年底他聽聞付寬府上遭了難，他瞞著更生，又一味地攔著他出門，在府邸談天說地，可更生到底不高興，夜里總哭，不出聲，枕頭卻濕了一夜。

岑公子是氣了，氣更生的執(zhí)拗，死腦子，更怒付寬的好福氣，把個這么好的人給耽擱了，他自詡為君子，卻為著一個人做了小人事兒。

“更生，你許岑哥，你在我身邊待久些，看那個浪子是不是真能堅持著，日日來尋你，你再回頭跟了他，好不好？”他最后是妥協(xié)了，被個暖心人捂著，他心寒都難。

更生點點頭，他也打著鼓，學(xué)了壞，去到付寬面前裝冷漠，裝樣子，回來了，覺得自己賤模賤樣，也怕，哭著問岑公子，“岑哥，我是不是學(xué)壞了？”

“你心里但凡恨著他一點，你就不能叫他舒坦?！?/br>
這人哥哥似的，替他出主意，更生被他教著，有時明白了，有時又不明白，只覺著自己還是笨腦子，想不通這些，那岑公子也不急，一點一滴地指導(dǎo)。

一晃眼兩年多。

京中風流人物不少，眼下最惹眼的，要數(shù)付家公子，看他年底家第險遭落難，年過了卻又興起來，變數(shù)最大的不是什么錢莊，是那戶的小少爺，不風流了，學(xué)著辦事，像是變了個人。

但還是風流，人人都知道，他在追誰，追著一個從他府里趕出去的“雄花”，還是從京城最大的秦樓楚館里買回去的，這故事戲文似的，早被傳開了，人人都目光如炬地，日日看著付公子如何追良人，跟看笑話似的。

“欸，昨兒是夜明珠，宮里新貢的，聽說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喂喲，我男人肯賠個錢給我過活，我明日廟里燒香去！”

“但更生好似不是個傻小子，像是聽說學(xué)乖了？”

“那可不，純心思被搗碎了，重新?lián)炱饋恚沁€能復(fù)原么！”

“是是，那劉家千金不就是，家道里不好，跟宮里……”

正說著話沒撂下來，便瞧著付家的那位少爺，下了軟轎，守在這地方，手里總拿著一朵花，都破的七七八八了，還不肯放下，頂在心口上，站在路心邊，是等人。

近日里更生喜歡出游，這條街是必經(jīng)之路，付寬湊巧撞過一次，跑著趕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