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本人行事低調(diào)，不喜好奢華，但位高權(quán)重，這排場怎么也不能太小家子氣。

樊淵送上禮單，然后入府，看到的便是簾幕高掛，屏圍四繞。龍文鼎香飄靄，鵲尾爐瑞氣生。階前鼓舞宮商，堂上果肴錦繡。

樊淵的官職不高，反而是他青溪樊家的出身給他加了點地位，讓他的位置不至于偏到墻角旮旯里去。

被人引到固定的席位坐下后，樊淵也就老老實實地在那里喝喝茶，出于習(xí)慣，他還順便暗中觀察著看看來的都是什么人。

汪殷浩是一位相當(dāng)?shù)驼{(diào)的大學(xué)士，比起首輔楊毅奇的圓滑世故，東閣大學(xué)士歐陽舒的剛烈耿直，這位就顯得很不起眼了。零散小事上，他從來都是一副大家說的都好的樣子，在該果決時行動力上卻相當(dāng)有效率。

方正固執(zhí)，大概就是所有人對他的印象了。

不過從齊王殿下那里知道這位座師大人乃是暗衛(wèi)的前任首領(lǐng)后，樊淵就相信了，論圓滑世故，這位想必也是不會輸給首輔大人的。

不少人都試圖往汪大學(xué)士那里湊，能說上幾句話，或是留個印象，就是一件莫大的好事。就是撈不上汪學(xué)士的交情，也可以湊湊其他官員的。人人都在你來我往，有說有笑。如此一來，樊淵這幅“我自巋然不動”的樣子，倒顯得格外突兀。

清秀俊朗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獨坐端茶，嘴角猶帶淺笑，清閑悠哉地瞅著這喧鬧往來。這一幕在他人眼里，成了一副遺世獨立的風(fēng)景畫。

“探花郎好悠閑啊?！?/br>
一人提著酒壺，大大咧咧往樊淵身邊的位置上一坐，原先這位置上的人樊淵只看了一眼，那人就迅速去談交情去了，現(xiàn)在都沒回來。被其他人占了，樊淵也懶得指出，只抬眸打量起無端往他這里來的來者。

樊淵想了想，眉目間有點眼熟，但沒什么印象，他確認(rèn)自己不認(rèn)得這人，禮貌地問了句：“閣下有何事？”

“無事便不能來嗎？”來人長相倒是不賴，也是一副貴公子的模樣，就是笑得輕佻，無端就透出一派紈绔子弟的感覺，“喲，在喝茶?。坎栌惺裁春煤?，來來，嘗嘗這酒，汪府的酒是不錯，不過這可是我自己帶來的啊。”

說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提壺往樊淵茶杯里倒酒，樊淵帶著茶杯側(cè)身避開，酒一半潑在了地上，一半潑在了樊淵的衣服上。眼前這人舉止著實輕浮。

“探花郎這就不給面子了。”來人笑嘻嘻地湊過來聞了聞，“這可是我最喜歡的酒，美人就該配好酒啊?！?/br>
樊淵微微皺眉，這酒味入鼻，他莫名覺得熟悉。

“閣下是否太失禮了？”樊淵挑眉看向此人，淡淡問道。

這一挑眉，顯出一番威儀，不經(jīng)意帶了些許骨子里的狠厲，教來人一驚，下意識收斂了幾分，卻也是一臉驚訝道：“你不認(rèn)識本王？”

我為什么要認(rèn)識你？

樊淵頓了頓，聽這自稱，如果不是亂說的，身份也自然是了不得的。能有資格這么自稱的不就是那么幾個人，還大多數(shù)都在自家封地上待著。從眼前這人的年齡和行為舉止來看，更是進一步縮小了范圍。

樊淵重新仔細(xì)看了看他的五官，心里已經(jīng)篤定答案，但還是試探地反問道：“魏王殿下？”

“哈哈，本王就說嘛。本王這么英俊瀟灑，怎么可能有人認(rèn)不出來呢?！彼H為自得地大笑道，還心情甚好的說著，“也罷，本王就不計較你浪費本王的酒的事了。這酒可是宮里才有的佳釀呢。”

難怪覺得熟悉，這氣味不就是齊王上次來樊府別院時帶來的酒嗎？

魏王程恪，先帝所立的懿文太子的庶長子，當(dāng)今圣上的兄長。他的出身不高，母親只是個西狄族的舞女，擁有外族血統(tǒng)，“非我族類”者，自然不可能輪到他坐皇位。

他似乎更沒什么野心，在本朝那是出了名的好色跋扈，和齊王的暴戾恣睢一樣不是什么好名聲。

不過魏王和齊王這兩位親王，從封號里就能看不來不是一碼子事，沒什么可比性。

歷代封王中，以\"秦、晉、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這位魏王可是沒有一點實權(quán)的，朝里的對他的所作所為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怎么特別針對?？偟膩碚f，他除了愛好美色，且男女不忌以外，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強取豪奪不至于，都是你情我愿的事。頂多被御史臺批評兩下生活作風(fēng)問題。

“魏王殿下您喝醉了，淵就不打擾了，告辭?！狈疁Y放下茶杯緩緩起身，然后離開自己的位置，往汪殷浩那邊走。

程恪聽他這么一說，莫名覺得真的有幾分醉意，似乎樊淵說出的話并不是敷衍，而是事實。但他又很清楚自己根本就沒喝幾口，程恪搖搖頭連忙站起來，嚷嚷道：“等等啊，本王沒喝醉！本王看上你了，美人，要不要考慮一下今晚和本王回府啊?！?/br>
饒是樊淵都不由腳步一頓，這魏王可真是對的起“好色”“跋扈”兩個詞。

樊淵穩(wěn)了穩(wěn)步伐，繼續(xù)當(dāng)沒聽到一樣往前走。程恪似乎倔上了，跟在后面念叨著：“喂喂，探花郎，本王是說真的啊，本王如此玉樹臨風(fēng)一表人才……”

“喲，程恪啊，你怎么在這里纏著樊大人呢?！?/br>
女子的聲音其實很好聽，清亮婉轉(zhuǎn)，偏生在魏王耳里如震雷霆。

“啊，本王醉了，本王醉了，頭好暈啊?！蔽和醭蹄∠攵疾幌胫苯犹子昧朔疁Y當(dāng)時的說辭，說著就后退回桌邊，重新坐下，然后特別干脆地往桌上一趴，活像真的醉倒了。

“來人啊，魏王喝多了，扶他到后堂喝點醒酒湯，然后送回魏王府吧?！迸勇唤?jīng)心地?fù)]揮手，添了一句，“對了，記得醒酒湯里多加點白醋。”

汪府的侍從很快就把“昏迷”的魏王架走了，然后消失在樊淵的視線里。

“多謝郡主解圍。”有人幫忙把煩事解決了，樊淵也就停步拱手道謝一聲。

這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見過幾面的焂夜郡主。

她今日穿了一身明艷如火的紅裙，看起來張揚卻不失女子的嬌柔，看上去心情不錯：“樊大人客氣什么，程恪這小子見到長得好看的就要套近乎，我早就覺得他欠收拾了，哈哈，這下有意思了，某人被刺激得不輕?！?/br>
樊淵隱約猜到點什么，目光向周圍掃視了一圈。

“不用找了，那家伙鐵定去教訓(xùn)侄子了?！睙Y夜笑了笑，低聲道，“等會兒你可以從左邊繞到后堂去，我會提前打好招呼的?！?/br>
樊淵頷首以應(yīng)，知道自己是猜對了。

焂夜郡主就像是特意出面幫忙解圍的，指揮完了就馬上離開。樊淵卻還要和今天的主人公先打個招呼才行。

擠到汪殷浩面前也不容易，樊淵也是排隊等著的。

“恭祝汪相公生辰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