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3
時野猶豫了下,輕輕問道,“阿姨,有一根白頭發(fā),要拔了嗎?”李娟芬愣下了,低下頭說,“小野幫我拔了吧,謝謝。“于是時野挨近李娟芬,小心翼翼地分出那根長長的白發(fā),纏在手指上,然后很快地用力。“阿姨痛嗎?”時野把白發(fā)給李娟芬看。李娟芬搖搖頭說,“老了?!?/br>“不老,阿姨很漂亮。”餛飩湯上灑了翠綠的蔥花,李娟芬舀了一勺湯喝,覺得胃里暖暖的。柳清川偏頭在時野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野哥說著“滾”踹了他一腳。做核磁共振的感覺不太好,耳邊嗡嗡作響震耳欲聾,封閉的機器讓人有種瀕死感,甚至有人會犯幽閉恐懼癥。但阿婆很乖,柳清川問她,“害怕嗎?”阿婆說,“做完有糖吃就不怕了?!?/br>于是柳清川和時野走了好幾個路口,才在一家小店里買到了阿婆想吃的話梅糖。李娟芬一個人坐在檢查室外面,手指絞著坐立難安。她原本以為自己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動一點感情,卻沒想到此刻因為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老人動起了求佛的念頭。或許是因為這個老人會在自己被欺負時挺身而出,站在陽臺上每天等著自己回家,還會問自己受傷了痛不痛?像水滴石穿,再堅硬的心也一點點在被融化。“求求菩薩保佑?!崩罹攴以谛睦锬钪?。檢查報告到下午才出來,汪燕燕爸爸特意找了神經(jīng)外科的主任,柳清川又喂了阿婆一顆話梅糖,酸酸甜甜的滋味很好。時野嘴上說著“再吃沒收了啊”,手卻下意識地找到柳清川攥緊,彼此手指緊緊扣著,明明只是初春時野卻已經(jīng)出了一手汗。李娟芬的臉色刷白,撐著桌子才能站住,進來之前她已經(jīng)找過汪燕燕爸爸了,對方對著她搖了下頭,李娟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一瞬間心如刀割,她強撐著才讓眼淚不掉下來。都是明白人,其實用不著多說,時野和柳清川看著李娟芬的模樣也一下子明白了,只有阿婆跟孩子似地一直在討糖吃。腦內(nèi)膠質(zhì)母細胞瘤,惡性程度最高的膠質(zhì)瘤,生存率不太理想,即使手術(shù)也無法完全切除。由于阿婆年紀(jì)大了基礎(chǔ)體質(zhì)差,切除過程中極有可能出現(xiàn)意外,術(shù)后也可能偏癱。唯一可選的就是進行放療,但膠母的放療效果并不好,至多也只能延長幾個月,且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幾個人安安靜靜地聽主任說完,是李娟芬最先撐不住了,她眼眶一下子通紅,捂著嘴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你去看看我媽?!绷宕▽r野說。時野猶豫了下也跟著跑了出去。李娟芬穿著高跟皮鞋一直跑著,直到頭發(fā)都凌亂地散落下來,腳也扭了下,只能靠在冰冷的墻壁慢慢滑下/身體。她索性脫下皮鞋,就這樣赤腳蹲在角落里。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難過到極點根本哭不出聲音,她哽咽著、顫抖著,原以為撕心裂肺的痛哭只化作喉嚨口的嗚聲。李娟芬承認自己很愛哭,和父母決裂的時候她哭了,兒子被人戳著說同性戀的時候她哭了,柳軍被抓入獄最后判刑的時候她哭了,甚至剛到石榴坊這個破破爛爛的地方時她也哭了。但沒有一次是現(xiàn)在這樣的哭,這么絕望無助連聲音都沒有。時野就這樣遠遠看著李娟芬,他覺得自己該跟阿姨一起抱頭痛哭,但此刻身體卻做不出任何反應(yīng)。時間仿佛停滯了,時野就這樣站著也不上前,直到李娟芬抬起埋著的頭叫了他一聲,“小野?!?/br>“阿姨,我在?!睍r野蹲在李娟芬面前,伸手抱住了她。兩個人的溫度疊合在一起,李娟芬終于哭出了聲音,她的眼淚流下來滴在時野肩膀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小野,我們上北京去治好不好?阿姨保險柜里還有值錢的東西,錢不是問題?!?/br>“阿姨?!睍r野叫了她一聲,把她抱得更緊了。那邊的診室里阿婆和柳清川卻很平靜,主任理性地分析了病情,不建議手術(shù)切除,畢竟太冒風(fēng)險且意義不大。剩下的選擇就是要不要進行放療,開始柳清川是堅持要的,直到阿婆湊到他耳邊說,“這樣太痛了?!?/br>柳清川看著阿婆眼角深深的皺紋,一下子明白了,放療和化療的痛苦阿婆是親眼見過的,丈夫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那些難受與煎熬歷歷在目。那些巨大的副作用反應(yīng)如果不是靠一線求生的欲/望維系著,根本堅持不下去。阿婆說太痛了,柳清川懂。也許如果延長的生命要用這樣的痛苦去換,不如開開心心地走完最后一程。柳清川冷靜地跟醫(yī)生聊了很久,問了很多問得很細,最后要離開的時候,阿婆拉住了他的手臂,猶豫著問,“這個瘤和老年癡呆哪個發(fā)展得快?”主任說,“這兩個病是并行的,說不準(zhǔn)會不會相互影響。但現(xiàn)在膠質(zhì)瘤的部位主要在運動區(qū)域,后期先會出現(xiàn)肢體問題。”阿婆嗯了一聲,像是聽明白了,她對柳清川說,“回去告訴阿野和小芬,不治了,我想好好呆在家里。”柳清川正好看到窗外的櫻花飄落,像是蝴蝶飛離枝頭,翩然起舞卻又回歸大地。阿婆的這句話柳清川聽懂了。她想說的是,如果離開的時候我能夠清楚地記得你們每一個人,沒有遺忘、沒有陌生,那這縮短的時光對她而言就值了。阿婆其實是害怕的,她怕自己最后把石榴坊的人都忘記了。怕這些可愛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都叫不出他們的名字,不知道他們是誰,不知道他們多大了。怕傷了每個人的心。如果可以避免這樣的折磨,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李娟芬擦干了眼淚,把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的,笑著攙扶住了阿婆回家,她問阿婆想吃什么,她去菜場買了做。阿婆報了一大堆菜,李娟芬說,“這可為難死我了?!?/br>“我?guī)湍?,阿姨?!睍r野自告奮勇。柳清川陪阿婆喂了會兒小烏龜,兩只小烏龜長大了不少,卻越來越調(diào)皮。安頓阿婆睡下之后,他在臥室里找到了一個人發(fā)呆的時野。“還好嗎?”柳清川問。時野點了點頭,突然關(guān)上門對柳清川說,“做我男朋友有兩個要求,你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都不先聽我說完?!睍r野瞪了他一眼。“那你說?”時野拉著柳清川在床邊坐下說,“一要身體健康,二要心理強大,可不可以?”“可以?!绷宕ɡ×藭r野的手。“因為我要你陪我很久很久?!?/br>“嗯。”柳清